46 退敌(1 / 1)
苏新月可以感觉到她脖下的这把刀游移不定。
他究竟是谁?
为什么不敢在她面前显出真面目?
明明已经揭穿了他的身份,为什么他还是不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始终不敢露出自己的真面目……
始终害怕面对自己……
苏新月心思一动,正欲开口,却胸闷气短,咳了半晌,一口血滴落地上。
“你,怎会?”
“老毛病了。四哥,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你!”背后声音已变:“你怎么可能知道是我?就算苏赵蕊是假扮的,也不至于猜得出。”
“十年都不知道自己心中真愿,一直无法面对自己的人,不是你却是谁?”苏新月轻声说道。
“我倒宁可不知心中真愿,一知心中真愿,却是步步凄凉。你手里拿得是什么?”
苏新月把白玉瓶往怀里藏,却被一把夺过:“唐门的解药,正好。”
“四哥,你也被人下毒了。”
“恩。”有些沉闷的一声,带着不小的怨气。
“听闻你和华姑娘交往甚密,为何?”苏新月试探着问。
“她和你四嫂长得很像,不过如今才明白老六所说,终不是一个人,终不是,终不是……”话语很落寞,脖上的刀刃已经放了下来。苏新月侧过头去,可以看见他背抵着石壁,眼角仿佛有一滴浑浊不清的泪。
“这药你别乱吃。”苏新月话语脱口的时候,他已经仰头吞下。
“反正唐辉都下的一样的毒。唐门的药,不会——”话语戛然而止,他的脸变成了诡异的冰蓝色。
“四哥!”苏新月也顾不上他刚刚刀剑相向,握紧了他的手,他的手已经半凉。他翻了翻眼,努力想要说什么,口边泛起白沫,手凉透了,眼一瞪,身体软软地倒下。
“四哥!四哥!”苏新月只觉得寒气直冒,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白玉瓶,手指发颤。这个药难道是致死的□□?唐老夫人想要毒死那一群人吗?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想不通啊,唐老夫人怎么会想要毒死那些掌门呢?
“解药我拿来了。”熟悉的米黄色纱裙,熟悉的声音,从那个冒着烟突然开启的洞口慢慢走出来。华真真看着苏新月已是一愣,再看见他身旁的人,如一阵风一般飘到了苏新月的身旁。手一搭四哥脖上,已是冰凉。
“这药?!”华真真从地上捡起那个白玉瓶,冷冷地看着苏新月:“你杀了他?”
“不是我,我没有。”苏新月想要解释,剑已经直指过来了,不是从她面前的华真真指过来,而是从背后,抵住了她的脊梁。然后他听见了一声得意的笑声:“楚留香,你若再敢动一下,这个女人就会先香消玉殒,你信不信?”
“唐辉,你很得意?”华真真挑了挑眉,很不耻他的行径。
“你别坏我事就好,否则别想拿解药。”唐辉已经退到苏新月身后,露出非常舒畅的笑容。
楚留香站得离他们有一丈远左右,由于烟幕弥散,苏新月看不清他的表情。
“不用做困兽之斗,你的一切早就已经昭然天下了,你以为你还能做唐门门主吗?”
“哼,不能做的话至少可以去拿到宝藏,一辈子吃穿不愁。你莫再进了!”
苏新月已经感到温热的液体沿着脖子流下。楚留香忙收住脚步。
苏新月咬下唇,看着楚留香:不必管我,记住我上次的遗言就可。
楚留香眼波婉转,脸色严肃:莫做傻事,敬候佳音。
苏新月淡淡一笑,一脖子往刀口上横去。楚留香突然腾空而起,此刻的他已经化为一道闪电,一阵疾风,如同九天之上的巨龙!唐辉呆呆的看着他握住了自己横在苏新月脖间的剑,手已鲜血淋漓。
苏新月闻见浓烈的血腥味,只是自己脖子却不疼,一点也不疼。
“你说过没有人可以如此轻慢自己的生命。为什么你自己却不爱惜自己的命!”楚留香语气已近三分怒。
“你说过,谁死了都会有人为他伤心,没有人可以抹煞别人对生活的憧憬,就算是她自己也不行。那么你为什么还要动不动就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就算……”楚留香忙止了止他的话,他怎么会脱口而出了?
“就算什么?”苏新月没有工夫去细品他的话了,她只是看着他鲜血淋漓的手:“你的手……”
唐辉慢慢从呆滞中反应过来,眼神凌厉毒辣,华真真剑已出鞘,唐辉慢慢倒下去。
“华真真,你居然这样做。”唐辉鼓胀着眼珠子里,简直要从里面迸出血来:“很好,你们永远别想拿到解药。华山百年基业,必定从你手里毁于一旦!”
“真真。”楚留香语调轻缓。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华真真切齿道:“被他控制了那么久,实乃我华山派奇耻大辱。”
“那么,你身上的毒呢?”苏新月问道。
“不碍事的。”华真真摆了摆手,看了看楚留香的手,眸光渐渐蒙上一层氤氲:“小苏,楚大哥的手还是替他包扎一下吧。”说罢,扶起那个已经僵硬了尸体往外走去。
虽然这个人她一点都不喜欢,可是到底他是全心全意对她,就算是为她服毒,为她取过残片,从来都无怨无悔。那个叫绮梦的女子,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给过他怎样刻骨的曾经啊……
“楚大哥,史天王的残片全数已在我手,不过又被唐辉那厮夺取了,若还算上唐门所存一片。那么就差一片了,只是这一片我也不知道在哪里了。”华真真背着身去,语气温柔。
其实背后的人也给过她刻骨的曾经,只可惜,年华已远,那段情恍若烟花,开完了最绚丽的时刻,便化为了一缕青烟,消失不见了。本来还想等的,只是刚刚那一幕,他的紧张已经出卖了他隐而不露的真心,到底还是等不到了。楚大哥,真的等不到你了。
“谢谢你了,真真。解药我会想办法的。”
“有劳了。”华真真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终还是迈了出去。
苏新月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鼻子一酸,她的华山派掌门的美名对她来讲,何尝不是一个沉重的桎梏。
“为什么不给我包扎?想疼死我吗?”楚留香回头看了她一下,微微一笑。
“没有。”苏新月跪下去,把白色的纱布,把金疮药小心翼翼地涂上去。他的手时而抖一下,她知道那很疼,只好把嘴凑上去吹吹。楚留香想笑,又抿了一下唇,忍住了。
“怎么了,是不是很疼?是不是很难受?”苏新月半跪着,仰头看着他,很心疼的样子。
“没有,只是有点痒。”楚留香看着被她包得严严实实的左手。
“痒?难不成把肉都伤到了?要长肉的话就会痒的。怎么……”苏新月坐在他身旁,捧着他的左手细看,面带焦急:“怎么伤的这么重?!”
楚留香没有说话,右手缓缓抬起,滑过她额前的刘海,准确的点到了她的眉心。
“楚大哥……”苏新月感觉他的手环过她的肩膀,小心至极。
“新月,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可以吗?”他的语气也很小心,生怕会吓着她。她就好像天边一片淡淡的云霞,稍微不注意就可能从眼前溜走,甚至可能消失,永远不回来。
苏新月怔怔地看着他的目光,恬淡如月,带着笑意的瞳仁里清晰地映出她的样子。低头,慢慢靠近他的怀里,感觉到他的心跳依旧一下一下强劲有力。
楚留香脸上早已褪去了温柔的笑意,他用力咬了咬下唇,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这个娇小的女子老天真的不可以放过她吗?
他不信,他一个字都不信,一定可以找到办法的。人人都可以觉得痨病无药可医,但是他楚留香不可以!
“楚大哥,够一会儿了吗?”苏新月也小心翼翼地问道。只怕再待他怀里一秒,就会恋上了,永远也起不来。可是她不能不起来,她怎么舍得让他也如她这般痛苦。
“恩。”楚留香一出口,苏新月忙忙从他怀里直接弹出来。
“真真姐,说的残片,应该就在这人身上。”苏新月俯下身,又开始扒衣服的动作:“哎,你扭住我的手干嘛?”
楚留香眉头微皱:“我来。”
苏新月扑哧一笑,指了指他包的比馒头还大的左手,道:“你当你是单手大侠。没关系,我可以的。”
楚留香一时无话,闷闷地看着她继续实施着完全不符合淑女行径的扒衣行动。
“耶!找到了,七片。楚大哥,就差一片啊!”苏新月真觉得天上掉了个大元宝,她都快幸福得晕倒了。
“知道了。拿来。”楚留香毫不客气地夺去了她的收获:“你去洗了手再来拿。”
“洗手。为什么啊,我没有碰到毒物之类的啊。”
“叫你去就去。不然别想拿残片。”
“霸王条款。不公平!”苏新月大声说道,以示反抗。但是看着楚留香一脸诡异的微笑,还得意地晃着他手里的残片。得,还是屈服吧,那可是盗帅楚留香啊,自己要是能从他手里偷回残片,他还是盗帅吗?
就算是霸王,也得受着了,苏新月洗手的时候这样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