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红豆泣血(1 / 1)
“苏新月,还记得我们以前写过的一篇文吗?”莎莎在梦境里难得如此安静。
“什么作文?”苏新月问道。
“题目叫——假如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莎莎坐着,抱着膝盖。背靠着她的苏新月,也是这样坐着,环抱着自己的膝盖。虽然是梦里,感触都是朦胧的,不确切的。但是那一刻,苏新月感觉到自己的背靠着的莎莎是如此的真实。
“那篇啊——”苏新月心底泛起一丝丝的涟漪。
“如果现在要你写,你想做什么?”莎莎问道。
“恩。如果今天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我想想……我先要把玉剑山庄和找宝藏的事情交给苏赵蕊,其实她比我更加适合管理整个玉剑山庄。然后,瞒着楚大哥和他去很值得怀念的一些地方。然后正常地道别,一个人静静地找个地方死去。”苏新月慢慢地说着,忍不住笑了:“这还真是应了我最喜欢的那两句诗,生如夏花般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咦,莎莎,你怎么哭了?”
莎莎用袖子有些粗鲁地抹了抹眼泪,哑着嗓子说:“你个死没良心的,怎么连老娘也不想到。”
“我——”苏新月看着她,缓缓地转过头,低了低声:“这样你就不会伤心了啊,我不太希望我爱的人为了我伤心。”
“你!”莎莎心内一堵,说不出话来。
“好了,我说难得一见,你老说这些沉重的话题干嘛?我们说些开心的吧,比如——”
“比如你和你们家那位,进展到哪一步了。”莎莎一脸贼兮兮的笑容。
“喂喂,别那么不纯洁好不?我现在是以抗倭大业为主。”苏新月眉头微蹙。
莎莎一脸鄙夷:“俺就不信,你一点想法都没有。”爪子顺势靠在苏新月的肩上,凑上脸来循循善诱:“喂,要不要先斩后奏啊?你也忒不厚道了。”
“这个,古代要是成亲之前真的先那个了,会被看低的,还是不要啦,等到……”看着莎莎一脸若有所悟,苏新月大脑突然短路,怎么自己还是被这个色女给绕进去了,自己纯洁的形象啊,崩溃了,崩溃了,没脸见人了。哪里有地洞?谁允许梦境里不出现地洞的!
一夜,梦里闹腾得欢,却不知梦外,有人正立于窗外,听着她偶尔的几声细咳,暗自揪心。
“你果然在这里。”苏赵蕊柔声道。
“你为什么在这里?”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对少主的关心比我更甚,看来你用情已深。”苏赵蕊隔窗看着安卧在榻上,面带微笑的苏新月。今夜,少主总算做了个好梦。不知道以往的她,究竟是熬到几时才睡的,多日不见,人似乎都憔悴消瘦了不少。
“痨病,是不是真的无法可治?”苏赵蕊抬头问道。
薛穿心沉默了。
冬日的风想要割开人的脸似地,临近年关,阆中镇已经开始处处挂红了。
“看来,我们以后要走陆路了,前面河道进入枯水季节,已不能行船了。”楚留香道:“华姑娘,高姑娘就要劳烦你们多照顾些。”
“没问题的。”苏新月点头道。
“哪里有那么娇贵?我可以的,楚大哥,一路上居然都没有见到唐门的人留下蛛丝马迹。可见他们早就有备而来。”高亚男并不领情。
“我和师姐会加以小心的。不过,我们也不愿拖你们的后退。就此告辞。”华真真拱手道。
“真真姐,我们没有那个意思。”苏新月想要追过去,楚留香拉住了她,苏新月望了楚留香一眼,收住了脚步。
是啊,留下对于真真姐来说,才是真正的难过吧。
“那我们也去准备。”苏赵蕊拉着薛穿心离开。
苏新月看着他们离开,站在台阶上的她,突然眼前模糊了,那么一下,又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天旋地转,向后倒去。
“新月!”楚留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苏新月用力眨了眨眼,楚大哥的样子又渐渐清晰起来。怎么会这样?第二次了吧……
“新月?!”楚留香不大确定地摇了摇她。
“昨晚可能没睡好。”苏新月站稳脚跟,轻描淡写地说着,想要掩饰过去。
楚留香皱了一下眉头,不大相信。
“这是什么?!”转移视线,转移……
苏新月一边问着,一只手直接从他袖里微微露出的一抹新绿里抽出一根碧绿的竹箫来。
楚留香本还皱着眉,这一下被她那举动扯动了嘴角。她倒是一点也不避讳,到底是人来人往的码头啊——
“你真的做了一把箫?!”苏新月微微怔住了,那时候不过为了他好下台顺口说了一句而已,没想到,他还信以为真。
“做的不大好,勉强凑合吧。”楚留香有些心虚地看着苏新月怔住的模样:“不合心意?!”
摇头,再摇一下,深怕被他看见自己潮湿的眼角。
“我只是——奇怪——这里怎么有红色的一点?”苏新月转动着竹箫,爱不释手。
“呃……”楚留香也不由得细细查看。
“这是血!你的?你弄伤了手?”苏新月眼尖看见了手上一道细小的划痕。
楚留香看着她着急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一点小伤而已,至于么?”
“我介意啊。”苏新月不满地瞟了他一眼,道:“为我做竹箫,又把手弄伤,成心要让我内疚吗?”
楚留香淡笑不语,忽而握紧她的手。
“楚大哥,人来人往的,我……我也去准备去了。”苏新月心内咯噔一下,急忙抽出自己的手,落荒而逃。
楚留香无奈地摇头,这人为什么总喜欢在紧要关头无关紧要起来。
苏新月跑得太急,一不留神撞上了一个人影。
“赵蕊姐,是你?你为什么在这里?”苏新月看着医馆。
“少主说要来看看郎中,我便已经在这里侯着了。”
苏新月叹口气:“其实你不用……”
话语未完,苏新月看着苏赵蕊流光溢彩的眸,再度叹了一口气,止了后面的话。她知道苏赵蕊是了解自己在做什么并且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人。多说无益,由她去吧。
“你不过是风寒之症,加之过度操劳。这有十粒药丸,每日温水送服,自可药到病除。”郎中娓娓道来,苏新月的目光却一直落在郎中搭脉的手上,待他说完,有点为难地说道:“大夫,你,你切脉怎么手没有搭在腕上,而是在掌上?”
郎中一愣,苏赵蕊目光一凛。
郎中忽而拂袖,口气愠怒:“老夫并不需要切脉。望闻问切,高人只需要其一就可。切脉不过是让病人心安而已。若不信任老夫,请回!”说着,便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先生,我们并不是不信你。”苏赵蕊急忙打圆场,伸手把药拿了。
苏新月看着郎中恼羞成怒的样子,觉得似曾相识。本还想辩驳两句,被苏赵蕊推搡着,也不好再做声,于是出了药馆。
“少主,你也是的。行医之人,大多有些古怪脾气,没事不要去触人家霉头。”出门后,总算松了一口气的苏赵蕊说道。
“不过那郎中也太奇怪了,我也没有说他的医术不好,他就那样恼羞成怒。”
“别再说了,好在只是风寒而已。少主以后不要熬夜看书了,残片之事,从长计议,不要操之过急。放宽心思才好。”苏赵蕊道。
苏新月点了点头,和颜悦色:“我会的。”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一小贩文绉绉地念叨:“快来看啊,保存完好的南国红豆。”
“红豆……”苏新月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王菲那朦胧的嗓音。
曾经在午后,一个人坐在书桌上,看着楼下奔跑的孩子,静静地听王菲的这首《红豆》,就好像看见一个人陪着另一个人看着细水长流,一直走到天荒地老那里。那时候的她,不过是心里揣着一个人,安静地想念而已。
而现在,或许真的可以去触碰这个意境了,可以牵着一个人看着细水长流,一路走到天荒地老去。苏新月还没有回过神来,苏赵蕊已经把一篮子的红豆拎到她面前。
“少主是想要这个吧。”
苏新月睁大眼:“你全买了?”
“也不重。”苏赵蕊淡淡答道。
根本就不是这个问题,真是……太浪费了。苏新月看着那一篮子的红豆,暗自惋惜。
夜晚,瞒着所有人的苏新月再一次颤巍巍地拿起丝线,不过看着一篮子的红豆真是太浪费了。要不,不动女红了吧,记得红豆好像可以做粥。苏新月霍然起身,怎么早没有想到呢?好在客栈早已打烊,掌柜的也算好说话,轻易地借到了厨房。
苏新月用大火慢慢地煮着红豆,夜越往深处走,红豆慢慢煮烂了。这时候把米倒进去继续煮,一股热气扑来,头上全是汗,不过苏新月乐此不疲,为别人烹饪的时候,她总是干劲十足,更何况煮的是红豆粥呢。
苏新月把红豆粥慢慢舀出来,放上糖。终于弄好了,苏新月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内甜滋滋的,很难想象楚大哥看到这个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她觉得有点好奇。端着碗,走了两步,一阵剧烈地咳止住了她的步伐。
这一次颇有些厉害,肩胛骨一抽一抽,额上也开始沁出冷汗。忽而,一口血直直的喷了出来,洒在本就是红色的红豆粥里。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一地流红。苏新月跌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那带血的粥肆意流动。四围静谧的夜色带着绝望的色彩,苏新月一动不动地看着那泛红的地面。忽然,一只手映入眼帘。
“需要帮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