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解脱（1 / 1）
小鬼头的身体不知道怎么会在空中蜷了起来，就像刺猬一般蜷成了一个球一般，然后苏新月只觉得一道强烈的光线刺得睁不开眼睛，当她再看清楚面前的一幕时，她不由得惊呆了。
石田还保持那个刀下砍的姿势，一动不动，就像一尊石像一般。小鬼头靠在墙根，地上血迹斑斑。
“小鬼头，小鬼头你别吓姐姐啊。”
“新月姐……”小鬼头虚弱地笑了笑，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苏新月的绿纱裙。
“小鬼头，你，你，你不能……”苏新月说不出那个“死”字，泪珠在眼眶里打了几个转，终还是落下来了。
“哭什么啊……我还没死呢，也不会……死的。”小鬼头断断续续地说道。
“刺啦”一阵撕扯声，石田身上的衣服突然就像纸片一下，被一股说不出的力量给撕碎了，四分五裂开来，他人倒退数步，半跪下，用刀支撑着身体。
苏新月张了张嘴，却已经没有言语了。她难以置信地把头艰难地转过来，看着小鬼头得意而苍白的笑脸。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伤的了他？”苏新月觉得自己舌头都打卷了。
小鬼头努力翻了个白眼给苏新月看，轻咳两声道：“你以为我上天王号就是来跟你玩的，刚刚那一招就是我在船上，大帅教我的一招绝技——刺猬团身！这招反守为攻，置之死地而后生，所以——咳咳，新月姐，你——咳咳。”
苏新月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就这样的一招，一个孩子使出来都足以击败一个武林中的绝顶高手，那么史天王……一想到这里，她就快窒息了。她的双脚似乎已经不沾地飞起来了，可是她还嫌自己跑得不够快。
楚大哥，你不要有事啊，楚大哥，你不能有事啊。
她眼前的一切似乎已经模糊了，感觉到自己莫名其妙地撞到了一个人，可是她根本分不住神下去看看撞到的人是谁。
她双眼失了神一边不停地说着对不起，一边爬起来就又要向前冲过去。
“新月，你迷迷糊糊做什么呢？”
苏新月只觉得自己的手臂被挽住了。她愣愣地看着抓住自己右臂的手，视线慢慢往上移动，直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楚，楚大哥？！”
“是啊，你傻了？楚大哥都不认得？”楚留香笑着。
“你，你——难道，难道你杀了史天王？”苏新月浑身一激灵，抽了一口凉气。
“你以为大帅有那么弱吗？”
这种不屑的口气。苏新月向后看去，豹姬站在他们的身后，一脸鄙夷。
“她——”
“别问了。救人要紧。”楚留香纵身已经带着苏新月掠过去。
这地方现在是什么情况？苏新月一下子迷茫了，石田正和悲娘将军正酣战激烈，悲娘的每一招都使尽了毒辣。
“从没见过悲娘如此失态。她怎么了，御敌之道，忌焦忌躁，她现在如此急于取对方性命。只怕会落于下风。”豹姬的话音刚落，悲娘已经被一脚踢过来，落在豹姬的脚边。
“悲娘。”豹姬制住她又要向前冲的动作。
“二将军，这是我跟他之间十年前的恩怨，你不要管，由着我自行解决。”
“十年前，十年前是他负了你？可是，你跟着我也呆在他身边那么久，怎么都没有发现。”豹姬不解道。
“他也易容了！”悲娘咬牙切齿地说道：“要不是今日他的衣服被撕碎了，我也不知道，原来我的仇人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石田眼睛根本就没有动过，一眨不眨地盯着豹姬身上。
苏新月看了看石田，又看着悲娘，十年，这么漫长的时间，悲娘都在恨着这个人。恨着这个根本一点也不在乎她的人，用仇恨折磨着自己，用面具掩盖着自己，直到自己的年华一点一滴地蹉跎开去，。
苏新月突然觉得好不值。这样一个人，一点都不值得悲娘花十年的时间去恨他。
“霞姬，你……”
“老头儿，不要乱叫，我是史天王座下爱妾豹姬，与你早已没有任何关系。”豹姬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
这个原本精神饱满的老人，突然颤巍巍地后退几步，双眼失了焦距般：“你，你说什么呢？”
“什么什么？老头在接手我第一天开始就应该知道，我并不是一个从一而终的女人。何况，我觉得我在史天王这儿过的很好，不劳您费心了。”豹姬扶起了悲娘，眼皮抬也没抬一下。
“你——你难道不记得，樱花树下落日滩——”
“我这里也可以晒太阳，而且舒服得很。史天王也是我见过的最强的男人，我只喜欢跟着强者享福。”豹姬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追忆。
石田的眼神一点一点地溃散，苏新月只觉得他的心也在一点一点地死亡。悲娘和他都深爱着根本不爱自己的人，这种一环扣一环的闹剧，就像一个永远不会解开的死结。
“我，我要杀了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石田颤抖地用手指着豹姬，脸上的表情已经扭曲。瞬间，已经立于她面前，迅疾般出手，但是豹姬身形一闪，人已经在一丈之外。石田很快转身，手成五爪之势，直扑而去，豹姬唇边出现一丝冰冷的弧度。她背在身后的手也慢慢滑落下来。
两人同时出手，鲜血直喷，粘稠的血液喷在石田的脸上，开成一朵血红色的莲花。
“悲娘——”
“娘！”
悲娘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二人中央，豹姬和石田的出手都打在悲娘的身上！
“娘，你别吓我啊。你就快要当婆婆了，我的孩子还要你来带呢。你——”喜娘握着悲娘的手，哽咽不已。
“傻孩子，为娘的解脱了，你还不够高兴。”悲娘笑得很安详，很平静，她就用这样平静的目光注视着石田：“这么多年的恨，这么多年的逃避，究竟是为了爱还是为了恨？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不恨他，也不该怨他，他不过也是一个可怜人。和我一样的可怜人。他——咳咳咳。”
“悲娘，莫要多说话。我来帮你调息。”豹姬止道。
“二将军，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二将军，你还是放过他吧。”悲娘握住了豹姬的手。
“我没有不放过他，是他定要来骚扰我。”豹姬目光冷冷地扫视了石田一眼。
听到此话，原本目光已经呆滞的石田，突然仰天大笑三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楚大哥，他们……”苏新月泪眼朦胧。
“谁对谁错，谁又说得清呢？”楚留香轻拍了一下苏新月的后背，她长长发丝绕了几丝在他的指尖。
“我来告诉你，谁对谁错。”一个肃穆的声音响起，苏新月回头一看，是那个青衣女尼。
“大师知道？！”
“贪恋红尘，迷恋情障，这便是错；遁入空门，了却红尘，这便是对!”青丝女尼看着苏新月的目光中颇有责怪之意。
“阿蘅，我本想和你一起修行的。只怕现在，这个心愿是不能了了。”悲娘笑了笑，笑容有些凄楚。
“红尘浩劫，你偏偏不听我劝，到头来，你可甘心么？”青衣女尼跪在悲娘身前。
“什么甘心不甘心？到头来，不过一杯黄土。我只求死后，长伴青灯木鱼，已恕前生罪孽。”悲娘的声音越来越弱。
“你有此心，已然超脱了。阿弥陀佛。”青衣女尼低头念叨。
悲娘已经闭上了眼。
“娘——娘啊！我们才刚刚相聚，你怎么能——”喜娘哭着倒进白云生的怀里。
豹姬的眼神也空洞极了。
阳光泼墨般刺烈，可是看着喜娘抱着悲娘的尸体恸哭的模样，谁都觉得这阳光也是冷的，冷得让人心寒。
一天后，天王号上，中厅内
“我没有想到你会放了白云生。”楚留香看着史天王说道。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不都是没有法子的事。”史天王目光闪动：“香帅何以见得我不会放过他们？”
“大帅现在不是正值用人之际么？”楚留香问道。
“不错。不过少了一个白云生，并无多大妨事。”史天王淡淡道：“因为现在我已经有了一个最好的帮手。”
楚留香忍不住摸鼻子了：“据我所知，白云生的剑术已不在当年第一剑客薛衣人之下。那么，大帅现在的帮手岂非比他更厉害？”
“不错。”
“恕在下很好奇，这帮手是谁？”
“香帅不但认得此人，而且还熟悉得很。”史天王笑道。
“哦。”楚留香更加觉得好奇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楚留香四下看了看：“大帅可是在开玩笑？此处并无其他人。”
“香帅不算人吗？”
“你是说我？”楚留香现在有种想要把鼻子揪下来的感觉：“大帅要我帮忙？！”
“不错。”史天王看着他，目光如炬。
“大帅真看得起在下。”楚留香苦笑道。
“这个忙你还非帮不可，事关新月——”
“大帅！大帅！小鬼头醒了，你快去看看！”苏新月冲入中厅，这几天不眠不休地照顾小鬼头，她的形容早已和女鬼差别不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