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宁静渔村（1 / 1）
这一晚，辗转难眠，苏新月烦躁地坐起来，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还是觉得郁闷，干脆上甲板去吹吹风，透透气吧。
咸咸的海风吹乱了头发，用手沿着耳廓理过去。突然想起，曾经，楚大哥也曾这样帮自己理过长发。柔柔的发丝，代表一生一世的牵挂，今夜，你是否也如我这般对月思人？只是，你思的人会是谁呢？
手抚在耳后，脖颈微微抬起，目光延伸到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梨白的月光洒下来，在墙上清晰地映出了苏新月落寞的剪影。
谁在用笛子吹奏离别的曲子,那样的哀怨又彷徨，是谁呢？苏新月偷偷摸摸地潜到船尾。一位史天王立在甲板上，手中的玉笛慢慢从嘴边拿下来。
“绮梦，十年了，今日不能在你的坟前吹奏这首新学的曲子，若你芳魂有知，会原谅我吧。”史天王伸开手去，一缕月光落在手上，一片银白。
“别躲了。出来吧。”
苏新月尴尬地现身：“大帅。”
“今夜这里没有大帅，不嫌弃的话，叫我一声四哥好了。”他背对着苏新月，影子被拉得很长。
“四哥。”苏新月顺从地叫了一声，终于不用叫那个糊弄人的名字了。
“你刚刚听见我吹曲子了。”
“恩。”
“这是你吹给香帅的那首曲子。”四哥缓缓转身过来，依旧是魁梧的身躯，依旧是古铜色的皮肤，依旧是史天王的样貌。不同的是，他的眼里有掩不去的伤感。
此情此景是否也在他的过去上演过，那个叫绮梦的女子死了十年却可以让他记了十年，那又该是一个多么美丽温柔的女子，和四哥又该有着多么刻骨的经历……
不过看了四哥一眼，看小说看多了的苏新月已经充分调动了她的想象能力。
四哥低头看着手里的玉笛，淡淡问道：“这首曲子，有词么？”
“有啊。有词。”
“词是什么？”
“干脆你吹，我唱给你听。你吹笛子吹得真好，这曲子也很适合笛子这种轻越的声音呢。”苏新月咂咂嘴说道。好久没有唱歌了，以前和莎莎他们去KTV，自己可是无敌麦霸啊。
四哥看了看苏新月，慢慢把笛子放在唇边。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好像回到了童年，那时，小小的自己站着那些小朋友中间合唱这首离别的歌，居然还摇头晃脑的笑。现在唱来，歌词的每一字都如同一滴水珠落进自己原本平静的心湖，激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越到后面，声音越是发紧，涩得厉害。苏新月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会这么难过，真的很难过。
“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一壶浊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四哥放下笛子，梦呓般地回念这几句。“果然好词。想来词人也曾经这般寂寞过。公主，可知道词人是谁？”
“是个和尚，号弘一法师。”反正说了你也不认识，苏新月坦然说道。
“我倒想去一听大师佛音。”四哥心驰神往。
“呃。大师云游四海，四处为家。四哥，又怎么找得到呢？”
除非是你穿到民国去，否则是见不到的。苏新月内心窃笑。
“四哥。没想到，你作为海上枭雄居然会对音律这样精通，我只吹过一遍，你刚刚的吹奏却已经尽得精髓。”苏新月看着那把精致的玉笛，不假思索地赞道。
“是绮梦教我的。”四哥低头摩挲着笛上的玉坠，解释道：“绮梦，是我以前的恋人。不过——”他叹了口气，“她已经去了十年了。”四哥又转过身去，看着夜色下温柔得有些神秘的大海。
“十年。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苏新月喃喃念道。
“要不要喝一杯？”不知道何时，他面前的多了两个杯子，一壶酒。
苏新月点点头：“好啊。”
酒是温热的，带着菊花特有的清香，一杯下去，口齿生香。苏新月第一次觉得酒好像也没印象中那么辛辣。
“四哥，一杯接着一杯，喝得太快了，会醉的。”苏新月看着四哥一杯接着一杯，一点间隙也没有。
“你让我醉，让我醉……”他的脸红了起来，醉眼朦胧地盯着苏新月。“你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肯见我，我只求梦中和她一见，可是为什么我梦不见她？我怎么可以梦不见她？她怎么可以不入我的梦来？“
“四哥……”
四哥挥一挥手，扫到了酒杯，酒壶。酒香弥散在空气里，朦胧了夜色。
“绮梦，你为什么要躲着我？”
“四哥，你醉了。早点回去休息吧。”苏新月看见他痛苦的表情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你知道一种悲哀么？顶着别人的样貌久了，有时候连自己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四哥醉醺醺地说道。
苏新月心里“咯噔”一下，顶着别人的样貌，自己不也是一样么
“我有时候想，要是真有一天，我脱离了这个样貌。我究竟还能不能做以前的自己。夜晚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一遍遍要默念自己的名字，不然久了，我自己都怕自己会忘记自己是谁。”他安静的话语在苏新月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我也会这样么？我如果是苏新月还会得到香帅的垂青，史天王的青睐么？我究竟是谁？我的灵魂究竟还属于我自己么？苏新月莫名地恐慌起来。
等一下！苏新月，你先静下心来！
苏新月在内心给自己狂乱的心跳下命令，心跳一下一下搏动着，慢慢平缓下来。看来支撑心跳的是自己，是自己这个完整的灵魂。
“只有不能坚定自己内心灵魂的人才能这样说。一个坚定自己内心，坚持自己固守原则的人绝对不会这么脆弱地会出卖自己的灵魂给自己的脸。”苏新月坚定地说道：“四哥，你太脆弱了，太不坚持自我了。如果我是绮梦，我也不会见你，哪怕在梦中。”语毕，便起身离开了。留下一个愣愣的史天王站在原地。
绮梦，你也是这么想的？你也希望我做回原来的自己么？可是我回得去吗？酒入愁肠，苦似相思泪。
阳光照耀在海岸线上，很多小孩子正在兴奋地捡着退潮后的贝壳，他们的肤色由于阳光的照射，皮肤黑黝黝，不过笑起来的时候还是一口白白的牙。几个中年妇女正在补着渔网，老人们坐在门口闲话家常。这是一幅桃花源一般的画卷。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
“好久没有上岸了，在船上呆久了，我都快变成一条咸鱼了。”苏新月兴奋地跑下船。
“大帅来了，大帅回来了。”小孩子们欢快地在岸上跑着，叫喊着。
妇女们露出了欣慰的神色，老人们也朝这七个一模一样的人露出钦佩的目光。他们每个人的手上都拿着在海上的收获。小孩子们急忙从他的手中卸下那大海赐予人类的宝藏。
那七个史天王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一模一样的脚印。
一群拿着刀剑的江湖客，从破落的茶寮走出来，他们都是来见史天王的。能够走到这里，他们的人想必也有点本事。
“你们就在这渔村等我。我去去就来。”七个史天王走了。苏新月看着他们，也认不出哪个是昨晚和她一起喝酒的四哥。
这是个安宁而又幸福的渔村，人们似乎生活得都很舒服，对史天王也很尊敬。
“能在这里生活的人真幸福。”苏新月站着海边，看着海天一色，不禁有感而发。
她面前正在捡贝壳的小男孩却停止了动作，抬头看她，一字一顿道：“你说的不对。”
“哦？”苏新月看着男孩稚嫩的面庞，蹲下身去，摸摸男孩子的头，问道：“哪里说得不对。”
“生活在这里本来很幸福。可是现在，每天都有太多的死人要清理了。”
“死人！”苏新月肩膀一耸。
“对啊，你看。”小男孩指着她身后说道。
苏新月看过去，一个人正被人抬起，一下子扔进海里，这个人不是众多来拜见史天王的江湖客中的一个么？
“就这样，葬身大海，尸骨无存？”苏新月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
“你这么怕？那你怎么做大帅的妻子啊，大帅府每天死的人比起这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小男孩仰脸看着她，目光带着鄙夷。
这什么世道啊，小孩子看到死人都这么波澜不惊。苏新月突然好怀念那个总理爷爷说过的——和谐社会。
这里真是极度不和谐，怨念中……
“快来呀，刚从山上采摘的艾草，菖蒲。”本来有些安静的渔村因为这一声吆喝热闹了起来。
卖首饰的，卖贝壳的，卖丝线的……一串串长长的货摊铺成开去，有些壮观。粽子的清香弥漫在空中。
“哟呵。快到五月初五了。吃粽子去。”小男孩拔脚就跑。
“姑娘要粽子么？”卖粽子的老太眯缝着眼睛问道。
“她？她才不要呢。”小男孩抢着答道，“我要两个。”
“你怎么知道我不要？小鬼头。”苏新月戳了戳小男孩的头。
“不许戳我，戳坏了神童的脑袋，你赔得起么？”小男孩气呼呼地说
“神童的脑袋？！你要是神童，我就是王母娘娘了。”苏新月叉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