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金蛇(1 / 1)
公元前58年
这是已经不知道第几个弗妮站在港口企望着平静的海面出现一些什么的白天了。只要一做完女官的任务,她总会坐在港边的一把破旧的小木椅上,木然地看着海面。
这把小木椅已经不知道何时开始便一直躺在港边的一片沙滩和绿洲交接的硬土上,从弗妮懂事起第一次被女侍长官带到港口进行训练起,它便一直那么安静地躺在那。她依稀记得和一群女孩一起跪在这片硬土上整整一天,必须额头贴地,双手并拢放在耳边的土地上,那时候长官说,作为一个埃及的女侍,埃及伟大的神灵,埃及伟大的法老和他的后代们,以及埃及伟大的土地,都是她们这辈子,下辈子,永远的永远都必须为之献出生命的事物。
当时的她双手感受着从这片土地下方源源不断传出的能量和热度,太阳神肆意的光辉似乎在教育她要永远记住这方大地的炙热,感觉着跪在一群黑压压的女奴中承接着万丈光辉的自己是如此渺小,直到逐渐地身体失去意识,她才突然发现那把躺椅似乎一直不屑地笑着看着她们。
如今木椅的表面比当年更加破朽不堪,带着湿气的海风加快了它老化的程度,弗妮只是轻轻地将身体放在上面,重心却总是放在前面,这样的姿势远不如一屁股坐在沙滩上来得自在,可她总会依恋着那个随时会倒塌的位置,对于这把古旧的木椅,她总觉得有许多的话可以来倾诉。
小公主会喜欢懒懒地躺在沙子上的,她总爱拿全是沙土的脸蛋来蹭她。弗妮转头看着空落落的黄土,在不远的村庄上还不时地散发着焦味,任凭海风奋力地吹了十几天也无法将那个血腥疯狂的日子留下的残骸从这片土地上吹走,残留的村民们拿了法老王赏赐下来的一些米粮,唯唯诺诺地开始慢慢恢复以前的日子。造房的工匠们不情愿地指挥着奴隶来翻新这片废墟,村妇们刚刚用尽海盗洗劫后留下的钱财给家人买上一副薄棺木葬掉,接着便从村尾打好泉水做好饭菜讨好翻新她们房子的工匠们。
塞勒里尔为了公主的安危已经进入诅咒的魔爪,那个看着他吞下父亲骨灰的晚上在他走后不断地出现在弗妮的脑中,当年坚强的少年再一次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寻找小公主的路途,那个她最爱的将军。。。
弗妮的泪立马又涌了上来,她不清楚当年大祭司与阿努比斯神订下的契约具体是怎样的,只感觉塞勒里尔在外的时间越长,所说的“金蛇咬尾之日”降临的就越快。
她朦朦胧胧地看见金色的海面上行驶来了一排船只,在阳光的照射下那一整片似乎都在飘袅着烟雾,弗妮使劲揉了揉眼,她似乎看见了船首那一只只高昂着脑袋的金蛇雕塑。
不,这不是幻想,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弗妮腾地从木椅上站了起来,过于突然的冲击力令老旧的木椅摇了一小下后就缓慢地散落在硬土上,废木板枕着地上勉强冒出的几根小草,看着弗妮离开自己身体后向着港口疯狂地奔去,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破裂了。
“帕特洛呢?”
“她已经睡下了。”
弗妮轻轻地将纱布按压在已经洗净的伤口上,止住往外不甘心冒着的鲜红。她始终低着头,将眼中看见的一个个小伤口慢慢清洗赶紧,长长的睫毛被灯光投出的阴影盖在那副壮硕的身躯上,令弗妮的脸始终发烫着。
“将军。。。你怎么受了那么多的伤。。。”弗妮不禁轻声说着,眼前原本完美的躯体盖上大大小小的伤痕,她的心仿佛一直被抓着,难受地几乎要哭出来,最让她不能承受的,还是眼前人腰部的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蛇。
那蛇的眼睛与阿努比斯神的眼睛如出一辙,如此威慑警惕地洞察着周围的一切,原本光洁黝黑的皮肤透出更深一层的暗黑,似已经安家进那皮肉里面去,三角形的蛇头下已经长出了一截清晰的身躯,围绕着壮硕的肌体延伸着淡淡地第二截。
“这就是大祭司的诅咒吗?”弗妮哽咽着。
塞勒里尔站起身,伸了下懒腰,手臂的肌肉顺着做出了一美丽的弧度。
“恩”
弗妮感觉着一双大手轻轻地盖在她的头上,修长的手指稍稍动了动。
“出去走走吧。”
外面已经是很深的夜,寂静地让弗妮只能听清远方的海浪声和两人走动裙摆摇动的沙沙声。
“将军。。。安达王子呢?”弗妮仰起头,看着眼前离着自己那么近的那头褐发。
“没在船上,可能被卖到哪里,等帕特洛醒来可以问问她在船上的一些事情。”那双深邃的眸子一直看着远方,连一丝都没有低下来与她的眼光碰到,弗妮感到一阵失望。
“那。。您不再出发找小王子了?”弗妮缴着双手,只觉着双唇动着,脑中却一片混乱。她想听到的,到底是什么答案呢。。。
“不,不去了”
他们穿过了花园的小径,站在了一片葡萄藤下。
弗妮仰着脸,看着月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照在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
“只要把帕特洛带回来就行了,托勒密家族的其它成员。。。”塞勒里尔的双眼开始闪出一丝诡异的光。
弗妮浑身一颤,她突然想起了塞勒里尔那天酒醉后跟她说的话。
月光似乎照过来的越来越多,却怎么也无法照亮眼前那个男人的眼眸。
“为什么。。。”
突然间,那双大手揽住了她的肩头,在弗妮的思想还没跟上之时,另一只手便优雅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眼前那张漂亮的脸离得那么近,却近得让她完全看不清。
弗妮只感到塞勒里尔身体气息环绕下的被掐得有点疼痛的脖子。
“我只为我父亲。”
不远处一片窸窣,弗妮感觉脖子上的疼痛减轻了,站定往旁边一看,只有那张咬着下唇的愤怒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