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62,冷子夕(1 / 1)
春宫图画完了,林幼喜浑身酸软,昏沉沉地蜷缩在被子里说着梦话,冷子辰从枕头底下掏出那个小盒子,打开,一枚雕着蟠龙的粗粗的指环摆在他眼前,他把指环套在自己的食指上,大小刚好,将手伸到台灯前,反复打量着,眼睛微微眯了起来,两排齐整的牙齿露了出来,他喜欢这生日礼物。
第二天一早,林幼喜按时起床,发现盒子里的指环不见了,家里遭小偷儿了,咧着嘴笑。冷子辰已经在餐厅看报纸了,见她醒了,就说:“来吃饭吧,一会儿送你上班。”
林幼喜捂着嘴巴噗嗤噗嗤,一个小小的五十块钱的指环,就把他收买了,这男人真好糊弄,她走过去,一边喝牛奶,一边对他说:“生日快乐。”
他眯着眼睛笑起来,手指上的指环碰到牛奶瓶子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晚上下班我去接你,你都一个星期没给我做饭了,我要吃回锅肉,我非常强烈地要求吃回锅肉,还有……青椒土豆丝,蛋花汤,然后呢……饭后吃你!”
“冷子辰,你真讨厌,咯咯。”
林幼喜一整个上午都忍不住咯咯笑,午休时间过去,咖啡厅里的人少了些,她坐到橱窗边,手指伸进衣领,抚摸着那块玉坠子,心中流淌着静静的暖流。
“你是林幼喜吗?”一个衣着精致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对面的位置上,锐利的眸子打量着林幼喜的脸,还有她露在衣领外的那枚玉坠,看到玉坠,女子的视线渐渐复杂起来,带着一丝似可渗透发肤的寒意。
林幼喜也小心地看着那女子的脸,她的服装质料精软,尺寸合身,应是量身定做的吧,眉眼端庄华丽,却隐约面熟,似是再哪里见过,头上盘着整齐的发髻,指甲修剪得整齐光亮,手指细嫩纤长,林幼喜谨慎地回答:“我是林幼喜,你是?”
女子的双手自然地落放在桌子上,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面,慢慢地说:“我叫冷子夕。”说完,见林幼喜的眼中滑过慌乱和疑惑,又补充道:“我是冷子辰的姐姐。”
林幼喜舒了一口气,难怪看她这样的面熟,她的脸活脱脱是女版的冷子辰,这样说来,如果冷子辰是个女人,也一定是个美女的,她觉得好笑,脸上却笑不出来,冷子夕的目光犀锐,她的心一点点地生出不安,低下头,猜测着冷子夕的来意,事实上,她根本无需去猜,她早已心知肚明,这一天,终究是来了。
“昨天晚上我给子辰打了个电话,想谈一下他来美国上学的事情,不太愉快,他根本不想和我谈,我很恼火,就连夜从纽约飞到上海来了。”冷子夕说罢,指了指林幼喜脖子上的玉坠:“顺便说一句,这个玉坠,市面上报价到六位数,你可仔细保管,别弄坏了。好了,不说这个了,给我倒一杯咖啡好么,我在飞机上都没喝什么东西。”
林幼喜把咖啡放在冷子夕面前,才又忐忑不安地坐下,回忆着昨天晚上冷子辰在书房里的愤怒,还有满屋子呛人的烟味,原来是在和他姐姐吵架,她知道原因,而且现在,原因已经主动找上门来了。她只希望,一切不要太难堪。
冷子夕用两根手指夹着细长的搅棒,轻轻地在咖啡杯里打着漩,不说话,眼神似有似无地看着林幼喜的脸。
“我没有阻止过他去美国。”林幼喜慢慢鼓起了一点勇气,小声说道,她试图想要对冷子夕称呼点什么,比如冷小姐,或是姐姐,可是话一开口,却都只觉得不合时宜,索性,什么都没有称呼,想必,对方也根本不想与她之间有任何瓜葛,又何必自讨没趣。
“子辰没那么容易被人左右,这一点我比你清楚,林小姐。”冷子夕淡淡地说:“我要和你说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林幼喜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她的眼睛。
冷子夕挑着眉毛:“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和子辰无关。”林幼喜没有接话,冷子夕的嘴角轻蔑地滑过一丝冷笑:“具体一点,和林小姐你本人有关,是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我的母亲?”林幼喜的心头一抖,手指渐渐发起了颤,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凌乱地撞着胸口。
“你的母亲,她叫罗素。”冷子夕的目光凌厉,竟与冷子辰同出一辙,林幼喜的耳朵几乎失去了听的能力,但对方的话还是句句刺穿她的耳膜:“二十年前,我爸爸来上海谈生意,认识了罗素,回到美国后,就和我妈妈离了婚,罗素成为了我和子辰的继母。父母离婚那年,子辰才五岁,他恨透了罗素,是罗素拆散了我们原本幸福的四口之家。子辰十岁那年,借口暑期旅行,回了国,对爸爸说,只要爸爸不离开罗素,他就不会回美国。爸爸只有子辰一个儿子,如果子辰不肯继承冷家的家业,爸爸没有别的人选,在儿子和情妇之间选择,任何一个男人都会选择前者。所以我爸爸就和罗素离了婚,子辰这才答应,在上海读完大学就回去。我和母亲已经帮他联系好了美国的学校,爸爸也有很多事情等着交代给他做。可是一个月前,他突然说他不想回去了,林小姐,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吧。子辰做的决定,没人劝说得了,我想,林小姐你,也没那个本事。”
林幼喜的牙根战栗得咯吱咯吱响,事情发生得仓促,心里的隐疾和现实交杂在一起,似一把大锤,轰然将一切都压垮,为什么这世界会这样小,不想纠缠在一处的人,如此牵绊。冷子夕停了下来,小小地啜了一口咖啡,林幼喜才颤抖着问:“我妈妈,她现在在哪里。”
“我爸爸和她离了婚,她就一个人回了上海,不知道去了哪里。”冷子夕冷冷地看着林幼喜:“哦对了,我打听到了她的下落,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情。”
“我答应你。”林幼喜的眼泪滚滚流了下来,泣不成声地说:“我会离开他的,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一时犯傻。你放心,我不会缠着他,不会耽误他,我会消失,走得远远的,什么都不说,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你明白就好。”冷子夕的嘴角终于浮起一丝满意的笑,隔着桌子,按了按林幼喜冰冷的手背:“如果你只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女儿,只要子辰一直坚持,我和妈妈都不会太反对,但是,你是罗素的女儿,我们冷家是永远不可能接纳你的。子辰他,大概也不过是在报复罗素而已吧,他们两个的关系实在是糟糕,罗素还打过子辰,他实在是恨她入骨,而且,我不觉得你有什么值得他放弃那么多的价值,你觉得呢?”扬眉,目光深不见底。
“我知道。”林幼喜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抖动:“我从未奢望过能和他有过结果。”只是从未预料,事情竟然会以这样的结局收场。
“我听说你爸爸已经过世,你没有什么经济来源,你一个女孩子家,也挺不容易的,唉!”冷子夕半真半假地叹了口气,从精致的新款LV中摸出一叠支票,钢笔悬在上面:“你看上去挺乖巧可人的,子辰还小,年轻的时候难免会冲动犯糊涂,不用脑袋思考,做了些伤害你的事情,做为姐姐,我会替他收拾残局的。你需要多少钱,开个价,我替他给你。现在这个社会已经很开放了,这种事情对你以后的人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实在不行,去做个补膜手术,十几分钟下手术台,很简单,当然,你应该不在乎这个是吧。”句句似是关切,却句句暗含讽刺,罗素的女儿,呵呵,何需去怜悯。
林幼喜深深地埋着头:“是的,我不在乎这个。”她还能在乎什么,她和她母亲一样下作,还有什么是她有资格去在乎的,又有什么是她还能去相信的。
“真是个懂事的好姑娘,难怪子辰会这么恋着你,你知道,他那种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一直很好奇,你是个怎样的人,能让他如此大动干戈,还好,你没有让我太失望。支票你收着吧,五十万,我不知道你值不值这个价,不过,子辰对于我们冷家,是无价的,你懂么。”
冷子夕将支票推到林幼喜面前:“林小姐,如果不介意,我叫你一声妹妹,做姐姐的好心提醒你一句,以后选男人把眼睛擦亮点,找个适合自己的人,其实不是太难的事情,别再让自己这么难堪。”
“谢谢。”林幼喜将支票拿起来,惨淡地对冷子夕笑了笑。
剪断一份错爱,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掉头转身,大步向前,很简单。心里会痛,这很正常,谁都知道这个道理,谢谢你对我的‘一片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