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54,暌违的回锅肉(1 / 1)
冷子辰把法拉利停在车库里,拉着林幼喜的手,走进了家乐福,林幼喜的高跟鞋嗒嗒扣着大理石地面,很清脆。冷子辰低头看了看,皱着眉头问她:“穿这么高的跟,你的脚不要了吗?”他记得以前,她穿超过四寸的高跟鞋,就会站不稳摔跟头的。
林幼喜轻轻摇了摇头,写字楼要求正装才能进入,她不过是个小职员,老板要求穿什么,就穿什么,这有什么可不满的?她回说:“早就习惯了。”她还想说,已经过去五年了,自己已经和从前不一样,很多事情都回不来了,你又何必如此偏执,可是看着冷子辰关切的目光,她还是强忍住了,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和从前一样。
推着车子,在货架前来回筛选,冷子辰的口味一直很挑剔,从前林幼喜知道他的一切喜好,厌甜厌辣,不吃葱蒜,嗜肉,每餐都不能少了蛋制品,只是过去了五年,人都已经变了,口味还会一成不变么?她垂着头,在他的示意下,买了五花肉,豆豉,白菜,马铃薯,青椒,鸡蛋,结账的时候,冷子辰觉得林幼喜的身体在发抖。
这几道食材,是林幼喜拿手的回锅肉,青椒土豆丝,那是五年前她许诺给他的一顿晚餐,为了他的生日,可是那天晚上,她却走了,没有任何征兆,没有正式的道别,她像逃亡一般,卷着铺盖,连夜爬上一列火车,不知去向,他一直等在家里,等着她为他做‘生日晚餐’,一等就是五年。
今天,冷子辰又带着她买了这些东西,这代表什么,算是最后的晚餐,正式的道别么?那刚刚在街头,他抱着她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亦或是,将这餐饭继续,重新开始,可这分明是他对她的讽刺,多么具有讽刺意味的一切,一顿回锅肉,他等了五年,她逃了五年,如今仍要继续,可是,不论是讽刺,还是别的,他们,回到从前的可能性,都微乎其微。
她不相信,也不希望。
回到了租住的小房子里,林幼喜换下了套装,穿上居家的衣服,扎起围裙,在厨房熟练地忙碌着,冷子辰坐在小小的客厅里,仔细看着这间屋子,一共三十几个平米,一间小小的卧室,客厅兼餐厅,简单齐整,和主人一样的中规中矩。
这么多年了,她的生活习惯仿佛都没有变,屋子里有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
茶几上摆着那本《资本论》,他翻开书,看到那张字条,拿在手指之间,回忆翻滚,他站起来走进厨房,默默从背后环住林幼喜的腰:“呆子,我很想你。”
“我已经很久没有做过回锅肉了,不知道能不能做好了。”她轻轻地说,真是美味的一道菜,精选的五花肉十五块钱,白菜半颗一块钱,五毛钱的豆豉,成本低廉,味蕾却是极大的享受,可是竟然五年没敢做过,也不敢吃,每每聚餐点到这道菜,她心头都会莫名一怵,好心情顿失。
“只要是你做的就行。”他轻软地在她耳畔呢喃:“你知道么,我等这盘回锅肉 ,已经等了五年了,林幼喜,你这呆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一切都好像是一场梦。”林幼喜叹了口气。
“是梦,感觉自己一直都没有清醒过。”他紧紧地拥着她:“五年了,你一直都在我的梦里。”视线落在她领口内的玉坠子上,他轻扯着细线将坠子拉出来,瘫在掌心,触到他手指上那枚褪漆的指环,那是他们那最后一次激 情过后,彼此交换的配饰:“林幼喜,我也在你的梦里,是不是?”
“冷子辰。”林幼喜眼眶又是一阵发酸,胸腔憋闷窒气,将手里的菜放下,撑住案板,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你先出去好么,你在这,我没法安心做饭,我、我会紧张。”
冷子辰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将玉坠小心地放回她的领口,走出了厨房,林幼喜拿起菜刀继续切肉,没几下,刀锋一滑,切在了手指上,血流如注,她安静地将手指伸进嘴里,直到血止住,继续做饭,疼么,她不觉得。
回锅肉,青椒土豆丝,紫菜蛋花汤,简单的两菜一汤,却已经是五年来林幼喜在这个小屋里做得最丰盛的一顿,两人安静地埋头各自吃饭,屋子里安静得只有碗盘碰撞的瓷器声响,这感觉,熟悉得,有些陌生。
真的能重新开始么,林幼喜心里有个声音,不断自问,不断自问,直问得她越发的绝望,难道还要将悲剧再演一遍,再一遍撕心裂肺,在一遍将尊严任人践踏,再一遍狼狈逃亡?不可能了,她已经没有那样大把的时间可以荒芜耗费,她已经不再是无牵无挂的小林幼喜,她已经有了责任和负担,有事业要做,有母亲需要她照顾,她没资本再赌了,她哪儿都逃不了,她也哪儿都不想逃。
吃过饭,林幼喜去厨房洗碗,冷子辰坐在客厅看电视,他的西装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靠背上,就如同五年前一样,他极少染指家务,她却心甘情愿为他洗衣煮饭,只是现在,她纵然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依然默默做了,他这样执着于一顿她许诺的‘生日晚餐’,她真的无法狠心推脱。
做完清洁,洗了手,林幼喜小心地走进客厅,循着冷子辰的方向看过去,他闭着眼睛,疲惫地陷在沙发里,看似睡着了。他现在,独掌着家里财团的权利,一定比当年做个学生会主席和接洽私活更累,他晚上的睡眠时间一向很短,白天会利用一切空隙补眠,他曾说过,每天睡觉超过六个小时的人,都注定是废物,他工作起来,是个不要命的疯子。
林幼喜的心房一阵阵紧缩,看着他紧趸的眉心,她没来由地心疼,美国一定有很多很多事情等着他回去解决处理,他就这样耗在国内,紧急的事情只能大费周章,这么繁琐,他是不是连每天六个小时的睡眠都不能给自己了,烟也吸得厉害,衬衫上浓重的尼古丁味,冷子辰,你不要命了么,你就不能好好爱惜自己么。
她的目光,贪心地在他脸上徘徊,熟悉的眉眼,熟悉的薄唇,熟悉的拧起的眉头,这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她不敢去想……
林幼喜回到卧室,抽出一条毯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冷子辰面前,替他盖上,他应该睡熟了吧,不忍叫醒,等他醒了再让他离开。掖毯子的时候,手指刮到他的衬衫扣子,碰到刚刚切到的伤口,血珠又鼓了出来,忍不住嘶了一声,抽手。
“怎么了?”还来不及将手指塞进嘴巴里,冷子辰已经警觉地睁开了眼睛,一把握住她的手,视线落在那颗大大的正在扩张的血珠上:“怎么搞的?”横着眉,冷冷地看着她。他的睡眠竟是如此之浅。
“刚刚,切肉的时候不小心滑了一下,抱歉。”林幼喜尴尬地被他紧紧扯着,看见他的衬衫,上面竟然沾上了一个血点,他的衣服,一向不便宜:“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冷子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目光顺着毯子,又回到她的手指上:“你脑子有毛病吗,呆子,手被割破了刚刚还洗碗?”见林幼喜的脸上浮现了一丝哀怨,他才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许久,他深呼了一口气,表情有些颓丧:“对不起,这么多年,我的脾气还是这样,纱布和药水有么?”
“有创可贴。”林幼喜趁他失神,抽回了手,朝装药盒的柜子走去:“没关系,一点小伤,不要紧,我洗碗有戴手套的。”林幼喜背对着冷子辰,将创可贴贴在伤口上,远远地朝他晃了晃手指:“好了,喏,没事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你,在赶我走?”冷子辰有些错愕,眉宇间的凌厉,却分明开始渗出瑟瑟的寒意。
他这样热切地迎上来,想要将他们之间断了的线重新接起来,话还没说几句,她竟然就这样急着赶他走?这个呆头呆脑的女人,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她还和当年一样别扭,不开窍,看不到他的心和念。
“难不成,你要住在这里吗?”林幼喜愣愣地看着地面,幽幽地说:“这样恐怕不大合适吧,冷子辰,大学长,冷总,我该称呼你什么才好,你也看见了,我这儿就一张床,我们总不能睡在一起吧?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刚才在街上,我可能有点失控,不记得自己对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如果我的行为有些失礼欠妥当,我只能说抱歉,我对你……没有别的念想了,请你不要深究了。现在,我许诺给你的生日晚餐也兑现了,过去的事情,也该一笔勾销的了吧。我们不能再这么纠缠下去了,这……真的很无趣。”
说罢走到门边,一手拉开了门,另一只手比出请的手势,目光清冷地看着冷子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