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醉花间满歌行（十）（1 / 1）
在地源之滨的密室里，时间似乎静止了般。这里瑞气飘渺，不辨昼夜。清镜一行人已是神之身，不吃不睡、不眠不休也无碍，故而在这密室从未出去，更不知如今已是何时。
前段时间，天衢以道不同为名，将墨晗的修为还了回来。清镜至今还记得他那份不可一世的狂傲模样，就像占有了墨晗的修为是对他的玷污一样。为此，清镜连翻数个白眼，当然这是躲在墨晗身后做的。而玉翡却是在一边笑笑，只道天衢真是个别扭的孩子。
修为回来，墨晗对地源封印之事，才微微松了口气。他拍拍清镜的头，温和道，“如此，我才有了几分把握能护你周全。”
“……”看着他释然的模样，清镜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如此用心修行却仍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其实是一直在担心她的安危。鼻头一热，泪水便颤颤巍巍地要从眼里坠下来。
“傻丫头，又哭了。”
得夫如此，只能说，她的福气大，真大。
出密室时，清镜眯着眼望天，只觉得这片天空是那样亲切。看得她神清气爽，心神荡漾……呃，这词不对。
“傻妞。”天衢站在她身后，冷不丁道。
“呵呵呵。”清镜大度地瞥了他一眼，咱心情好，不跟他计较。
“你胖了。屁股变大了。”
“……”走在前面的清镜，身形一滞，面目狰狞地扭头，扯出一个干笑，“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你胖了。屁股变大了。”
“我我我我我跟你拼了！”嗷嗷嗷，她最近从来没沾过米粒食物，怎么会胖！找茬，红果果地找茬！
“……”眯着眼，天衢闪身躲开——小猫变彪悍，居然敢对他伸爪了？
危险的气息逼近，清镜默默抖了一抖，但还是硬着头皮对天衢张牙舞爪。就在天衢准备太抬手给她一点教训时，一道黑色电光打到他脚前，顿时将那撮草劈得焦黑焦黑。
“……”见此，清镜愣住了——变成了神了，连天都帮她？
对上天衢探究的眼神时，清镜那股子愕然顿时就变成了惨兮兮的无辜表情——天见尤怜，这绝对不是她干的啊！
就在她顶不住天衢阴森森的视线而正欲开口解释时，一声娇喝打断了她，“好大的胆子，我花清闲的师妹你也敢动？”
“！”二人问声一怔，齐齐向西边望去——
那女子身着玄色华服，脚踩黑色的云彩，居高临下地立在云端。她眉目高傲，贵不可言，让人为其风华折服。一双苍翠若森林的墨绿眼瞳，在阳光下泛着幽幽的光彩，幽然神秘，慵懒媚人。
“……师姐？”清镜盯着这美得不可方物的女子，很是不可置信。师姐那张脸，她看了几百年，如今再见，一样的心跳加速。
花清闲一头铁锈红的长发束在脑后，端庄却魅惑，风韵天然。她随意招招手，云彩降下来，消散在脚边。近观才发现，她那身玄服，修满了黑色的暗纹，精致无双，看得人惊叹。
“嘴张那么大干嘛？”见清镜怔愣，清闲上前拢了拢衣袖，一个简单的动作，她做起来却迷了人的眼，“丢不丢人，快给我闭上。”
“哦，哦！”闻言，清镜反射性地捂住嘴巴。
“……”天衢静静凝视着神之姿的清闲，冰冷的面孔，浮现出一丝柔和，嘴角也不再挂着往常的冷笑。
“看什么看，没见过啊。”见他望着自己，清闲没好气地瞪回去，“我的师妹你也敢欺负，打狗也要看主人吧！”
“师姐……”闻此，清镜郁卒，这话不该这样用的吧……
天衢却全然不理她说了什么，举步走到清闲面前，瞬时蜕变成魔尊原本的模样——黑色宽大斗篷笼罩全身，一双赤色的眼瞳不似以往冰冷诡异，他伸出手，露出袖口金色的镶边。
就在他要将清闲揽入怀中的瞬间，天边却有阵风猛然刮来！清镜再睁开眼时，清闲已不在天衢身前。
“她可是我老婆，不让抱的！”一头银发的君凤栖搂着清闲退到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那一脸炫耀的神情，看得天衢将拳头握得咯咯直响。
见状，清镜的嘴再次没出息地张大了——
那是君凤栖，那银发碧眸的人真的是君凤栖！！
一个字，美！两个字，真美！男子也可以美成这样！
君凤栖完全继承了青禅的血脉和风姿。这模样和青禅有九分相似，眉宇间又比青禅多了分倜傥风流，潇洒轩昂。那头银色如流云锦缎的长发，在阳光下显出浅浅的琥珀色，那双常含三分笑意的眸子，更晶莹剔透，犹如上古美玉！
显然，在场为美色所迷的就她一人。天衢可不管什么美色不美色，足尖点地，就飞身和君凤栖缠斗起来。
“真受不了，一见面就打。”偷了空，清闲回到清镜身边，好好打量她，“不错，恢复的不错。”
“师姐。”见清闲眉目含笑，清镜想起她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忍不住眼眶泛红。
“啧啧，听说你变得爱哭鼻子了，这还真一见面没说上几句话就开始掉眼泪了。”清闲边取笑，便伸手抚摸着清镜的头发，“乖，师姐回来了，看以后谁还敢欺负你。不哭，不哭。”
“嗯！”清镜重重地点头——真好，师姐回来了，真好。
“你家那口呢？”美目一扫，清闲疑惑没见到墨晗，于是挑眉道，“他就任由天衢欺负你，都不护着你？”
“没，没呢。他还在密室，说是多呆一会。”顿了顿，见清闲皱起眉，清镜又忙道，“他是怕我封印时出了岔子，才急于提高自己修为的！”
“……”听了这句，清闲的眉目才舒展开来，“如此便好，不然我不劈死他才怪。”
见清闲一副愤愤的模样，清镜破涕为笑。
那夜，是地源封印的前夕。卿凰山庄很热闹，山庄沉寂已久的灶房又热火朝天地开工了，佳肴一道比一道味美，一道比一道精致。这群人虽可不食五谷，但对于打打牙祭什么的，还是很热衷的。
清镜吃得饱饱的，瘫在椅子里一动都不想动。见她像只懒散的猫，墨晗露出无奈而宠溺的笑容，随后稳稳将她抱起来。二人高调的退场，引得君凤栖一阵又一阵羡慕的感慨。清闲本眯着眼，享受着甜酒，却被他在耳边叨叨叨，彻底失了兴致。于是，她伸手把他劈晕了再继续喝酒。
墨晗将清镜放在床上，便转身为她准备洗漱的用具。清镜心情很好，又偷喝了几口薄酒，双颊嫣红，很是迷人。墨晗打水回来，见她慵懒地靠着，跳动的心口隐隐发烫。深吸几口气，才平顺了气息，她无奈地发现自己对她的抵抗力倒是越来越弱了。
那夜，清镜吃饱后居然觉得困了，墨晗便陪着她入睡，才起身又去了那密室清修。这几日，他心中总有种怪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很难受。而眼下他唯一能做的，便是提升自己的修为，等封印时，才更有把握护她。
半夜，清镜转醒却见不到墨晗，便猜想他应是去了那密室。抓了件衣服披上，清镜起身，踏着月色，往那密室寻去。
密室中，还是白日离开时的景致，丝毫没有受到昼夜更替的影响。远处，墨晗静静地盘膝坐在那朵巨大的莲花中央，宁谧沉静的模样，看得清镜心中一片柔软。不去打扰他，清镜安静地坐在台阶上，托腮望着他发呆。
一世又一世，整整走了三世，终是可以和他并肩而行。
如今看来，“天荒地老”不再是奢望，而是成了一个极具诱惑力的词语，在清镜脑中招摇招摇。
傻笑一下，清镜敲敲自己的脑袋——真是越来越花痴了。
侧脸之间，她的目光落到通往地源的大石前。那块青灰的巨石，就是阻断地源和现世连接的物什。那石头的另一边，便是这天地间的奥妙，伟大的创物之力。似是被蛊惑一般，清镜踏着荷叶，一步步走向那肃穆冷清的巨石。
“……”凝视着这块看似普通的石头，清镜心中腾起一丝异样之感。心里，也渐渐萌生一个念头——先用“定世”看一看，明日封印之事是否顺利。
一时间，眸中光华流转，清镜缓缓抬手，覆在这石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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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晗幽幽睁眼，便看见清镜背对着他，仰面望着那块巨大的石壁。她背影幽静单薄，让他心生怜惜。
“清镜。”走到她身后，墨晗轻唤。
“！”清镜仓惶回头，还没来得及敛去已经惊慌和不安。
“怎么了？”见她面带泪痕，墨晗掰着她的肩膀，皱眉道。
“……”清镜愣愣地看着他，张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见点点流光在她眸中散去，墨晗猜想她定是用了定世。
闻言，清镜点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清镜，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她的这副模样加深了他内心不安的预感，见她不语，墨晗温声道，“清镜，以前我们遇到的种种误会，其实是因为我们固执地不肯让对方担心而隐瞒了很多事情。因为这样的自以为是，让本该简单的事情，反而变得复杂了。”
“……”清镜疑惑地望着他，不知他为什么会提到这些，但还是赞同地点了点头。
“以前，我总以为你会懂我相信我，我却从不告诉你我的事。”说到此，墨晗的声音沉了几分，带着涩意，“我本意是不让你担心，在你身后默默护着你便好，可没想到却使你越走越远。”
“墨晗……”伸手握住他，清镜心疼。
“清镜，你很坚强，比我想象得更勇敢执着。你是我的妻子，我以后不会拿你当孩子看。”顿了顿，墨晗又道，“夫妻之间，贵在坦诚，贵在相互信任。”
“嗯。”清镜懵懂地点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他为何要说这些。
“即使如此，保护你仍是我的责任，我不会允许你一个人去冒险。”墨晗怜爱地摸摸清镜的脑袋，“正因为你是我的妻子，你才要更加相信我、依赖我。你明白我说的话吗？”
“……”思虑再三，清镜才缓缓点头，“嗯，我明白。有什么困难，我们要一起面对、一起承担。”
“嗯。那清镜现在告诉我，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深吸口气，清镜望着墨晗，眸中弥漫起惶恐，“地缘封印会失败，地源会吞噬我们。”
“！”墨晗一怔，看清镜的表情他大概猜到事情会很严重，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若真是如此，明日便不宜进行地源封印。事关重大，我们需和青禅神尊商议后再做打算。”
“不行！”清镜皱眉，打断墨晗的话，“明天必须进行封印。因为……明天是地源崩落的最后一天。”
“？！”
“青禅神尊怕我们担忧，便没说明这事。明天是最后的机会，必须封印地源，否则会发生千万年那般的灾祸。”
“……”墨晗拧眉，“即便是明天封印，按你所看到的，我们一样会失败。”
“不。”握着他的手细细婆娑，清镜嘴角勾起抹浅笑，忽然问，“墨晗，你相信奇迹吗？相信‘定世’看到的未来会改写吗？”
“……”定世看到的便是未来，难道未来还会因此改写？墨晗沉思不语。
“……”见他如此慎重，清镜噗嗤一下笑出来，“墨晗，别想了。未来是可以改写的，真的。”
“为何？”
“当年我就是因偶然触动‘定世’看到了你的诛仙劫后，才私自下界欲助你飞升的。没想到，一群人搅和来搅和去，这诛仙劫反是落到了我的身上。”清镜抬头望着墨晗，笑盈盈道，“所以，未来是可以改变的。”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如何改写未来了？”
“是。”
“你说，我信你。”
“墨晗，你知道有一样神器叫‘浑天锁’吗？”
“知道，它是与‘定世’齐名的神器之一。”墨晗点点头，这浑天锁的传说他自是听过，是经历上古大劫后才炼化出的神器，“这浑天锁，于小，可以囚禁魂魄；于大，可以阻断六界之间的联系，形成各自的结界。你的意思是拿浑天锁封印地源？”
“嗯。只是这样想想。”清镜耸耸肩，“将地源放入浑天锁的结界中，形成与六界像独立的另一个空间。这样就可以一劳永逸，永绝后患了。”
“确实可以。”墨晗赞同清镜的猜想，“可明日便要封印，又如何找到这失传多年的浑天锁？”
“……”清镜望着他安静地微笑。
“你想一个人冒险。”轻易读取了清镜这个异样微笑的含义，墨晗皱眉，冷冷道，“你同白君神尊那般只身维持那地源的封印？我拒绝。”
“为什么拒绝？这样可以为你们争取时间啊！”
“……”墨晗逼近一步，眯起眼危险地看着他，“所以，你也想学白君那般魂飞魄散名垂千古？”
“我哪又那么伟大！”清镜被他的气场震慑，嘟囔道，“我不会有事的。”
“不行，你修为尚浅，这样太过于冒险。要拖延也应是我来。”
“你去才会魂飞魄散！”清镜急急抓住他的衣襟，“想都别想！你肯定不能去！”
“哦？”墨晗挑眉，勾起抹冷笑，“你不让我冒险，又何以认为我会让你冒险？”
“……”感觉他动怒了，清镜讨好般地蹭蹭他，讨好道，“好墨晗，你听我说，我绝对绝对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们五个中就我能拖延地源崩落的时间，而且能毫发无损的回来。”
墨晗依旧没有回应。
“我是蓝湐和紫宸的女儿，一次可以控制两股创物之力去压制另外四股。这般算来，我平安归来的把握也是最大的！”
沉默许久，墨晗叹口气道，“给我一个你绝对会平安无事的理由。”
唔，这理由还难找，清镜郁卒地思考，半天憋出一句话，“我还没给你生闺女，我死不瞑目。”
“……”墨晗无语，她还记挂着这档子事，居然连“死不瞑目”都用出来了？
“你同意了吧？你不说话就代表你默认了！”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清镜连忙凑上去堵住他的嘴，将他那些反对、忧心的话如数吞进肚里。
“……”心中不安，墨晗没有兴致沉浸在这个吻里，他捧着清镜的脸，再次确认道，“你确定你会无事？”
清镜努力睁大眼，让自己看起来真诚些，然后她点点头。
“那你记住，若是失败，定要死不瞑目，化成厉鬼也要缠着我！”
“呵呵，是，就算失败了，我也要化成厉鬼缠着你！唉唉，我怎么会舍得离开你嘛！”清镜心中一甜，一头栽进墨晗怀里。
墨晗怀抱着她，心道：即使她魂飞魄散了，他即使踏遍六界，也会把她的三魂七魄一只不差地全部找回来！
只是，他真的怕了，怕在失去她，怕那些没有她的日日夜夜。
“……”清镜窝在他怀里，缓缓敛去笑容。她眉目幽深，许久轻道，“浑天锁的下落我没看清，你可以去问乾坤镜，或者询问青禅和白君神尊，他们应该有办法。”
“……好，我知道。”
闻此，她眸中闪过丝复杂，最终还是安静地闭上眼，享受他给她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