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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心系
她终于迎来自己最后的时刻,无数次梦到成功后站在楼台俯瞰的画面,她终于成为万人最为敬仰的女人。她是大金国的太后,美丽的妖娆的富贵的。所有的子民都跪拜在她的脚下,她有强大的权力,她可以杀死所有她憎恨的人。从此无后顾之忧,不再受噩梦侵袭。
可此刻她嘴角上扬看清这一切,真是应了那句雕栏玉砌犹在,只是朱颜改。
她一身华服,象征着她高贵身份的衣服被扒去,只留一件单衣。她被拖到广阔浩瀚的星空下,在佛祖的面前她要接受最后的审判。她趴倒在长凳上,身边各有一名士兵手拿厚重的木板。她不害怕,真的。她唯一的牵挂也没有了,那仍躺在大殿里死去的人。
“开打。”
宦官下了最后通牒,无情的士兵带着冷漠的表情,拿着板子用力的一下下捶打在她的身上,每一下都如万箭穿心般的痛,每一次的重击都好像要把她体内的五脏打出来。她很疼,可是却咬紧牙关,冷汗夹杂夜晚凌厉的风使她脸色瞬间苍白,发丝终于凌乱的飞散开来,在黑暗中,她犹如鬼魅。那一声声闷响拍打在她瘦弱的身躯上,渐渐的似有红色的小点散落在她衣服上。
羡尘听殿外仍旧没有动静,只是传来一阵阵宦官数板子次数的声音。她的眼圈发胀酸痛的厉害,她极力逼自己不可以为她流泪。她侧头看向刘桑墨,同样的,他的眼中也好似有星光。
“不能让她就这么死,我还有好多话要问她。”
沉默须臾,羡尘开口说道。
“我也有此意。”
他转身望着他的徒弟,红莲沉下脸,抿着嘴一言不发。可他的师傅又怎会不知道他心里所想呢?他们是流有同样骨血的人,他们与生俱来有着野性和欲望。
“莲儿你先回去,我知道你有诸多疑惑,等我回来再解答你。”
红莲轻轻点头,一瞬消失在大殿内,他的轻功又到达一个阶层。
“老纳得知佛外事太多,要回阁内抄经请求佛祖惩罚,刘大人请自便。”
元净大师看向远方,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摇摇头,无奈低头喃喃自语走出殿堂。
刘桑墨叹息间也和她一起走出大殿,回首而望,只余安详的佛祖双目微闭看着他们。他们这些蝼蚁苟延残喘的活在世上,来回中等待来世。只有这些被世人拜祭的金像见证了千年时间留下的情仇。
走到离栾宁儿一尺的距离之外。羡尘看到她固执顽强的神情和她背上的血迹,眼角泛起泪,不由自主地看向别处。三个人中,师妹是最被疼爱的,谁会想到现在要看着她活活被打死?
“你们……满意了?”
栾宁儿笑着勉强的说出一句话。
“没有谁会满意现在的结局,宁儿,你一步错,便步步错的离谱。”
刘桑墨说着,便朝身旁的宦官看了一眼。那宦官经验老道立刻抬手示意停止,小声说道:
“只留一点时间。”
“有劳公公。”
不一会功夫,用刑的人退到一边。
“你们还想……如何。”
栾宁儿虚弱的问道。
“就几个问题问完后,我们从此就互不相欠。”
刘桑墨见她沉默便继续说下去:
“白珍被利用闫梓宇的大哥身残,可都是你手下的人干的?”
“是”
栾宁儿毫不犹豫地回答。
“为何?”
“闫家势力不容小觑,闫大人早把自己的兵权渐渐传接管给他大儿子。当时朝中分了左右两派,而闫家却是中立的;傅大哥有意劝闫大少与我们结盟,可他偏生固执要与我为敌!既然他不肯,我也不会让他好过。顺我者昌逆我者亡,闫大人爱子深切,我便顺水推舟击溃他内心防守。闫大少心有所属,我便以此扰乱他与他父亲的不合,到最后再打断他的腿,让他们一家痛不欲生……”
“别说了!我只问你,是你让星霖去毒害星宇的吗?是你让他去杀死亦如的吗?”
羡尘突然打断她的话,她已经不想听栾宁儿如何让人痛不欲生的事。在她看来她就是一个恶魔。
羡尘看不清她,她只是突然沉默起来,往事如风,仿佛那些欢乐的笑声又回荡在耳前,几个年轻的身形影影绰绰立在眼前。那是多么久远的事了,可却又历历在目。
栾宁儿泪水滑落,有什么东西击碎了她的防守。
“我若说不是我,你们会信吗?我若说这都是星霖指示的,你们信吗?”
羡尘咬住下唇,周遭的冷风肆虐的灌进她的衣袖里,冰冷刺骨。
“那么亦如的孩子你为什么留下他?”
“也许这是我一生中唯一做的一件好事了。”
栾宁儿苦笑着说,她早就知道亦如私下把孩子托付给刘桑墨的事。可当时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竟然没有动一丝杀念,那个时候她一直未能生孕,要是有孩子算算也和这个婴儿差不多大了。她隐瞒星霖留了红莲一条活路。那也是她最后保护自己的方法,可谁知,人心难测。
此刻三人都沉默下来,似乎谁都不想打扰这片刻的宁静,只是仔细聆听风声。
“那个时候我们多好,我们一起赛龙舟,上山打猎,草原骑马……如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们都不在了……”
羡尘哽咽着回忆着,那些甜蜜却变成最后的回忆,刘桑墨轻轻抱住她。
“谁会想到,我们都起了贪念……”
栾宁儿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滑下,此生用尽,只等来世……一幕幕过往犹如走马看花般幻灭闪烁,时光太快,身边人都已离开。
“先生,时辰到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宦官终于开口,现实总是残酷的。
“太后,得罪了。”
羡尘想上前阻止,却被刘桑墨截下。这些已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栾宁儿必死无疑。板子声继续响起,汗水滑下,头发湿润。渐渐的栾宁儿已经不再那么痛苦了,反倒有些甚神志恍惚,眼前的刘桑墨转眼回到了那个时候,一身白袍一脸笑意的凝视她。
“师兄……我问你一个问题可好?”
栾宁儿的身体被拍打的颤抖,嘴唇发紫。杖刑一百已经会使常人皮开肉绽又何况一个女子,更何况是杖毙两百。
刘桑墨点了点头,他的师妹在阔别多年的恩怨后终于再次开口叫了他一声师兄。兜兜转转,又回到原地,无奈总是太多。
“若是没有师姐……你会选择我吗?”
她笑了出来,充满无限的美好。
刘桑墨眼中悲恸,泪光闪动,他不知道答案他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他也曾无数次问过自己,可是知道了结果又能怎么样呢?时间不会停留,人不会永远活在过去。他声音沙哑的说:
“你永远是我的小师妹。”
“唉……为什么就不能骗……我呢?”
栾宁儿似乎已经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了,伴随着一次次的疼痛直到麻木,她似乎觉得身体开始发热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身体里流淌出去。渐渐的她浑身舒畅,好像很久没有那么舒服过了,她只想睡觉,也很久没有睡过一次安稳的了。
“师妹!”
杖刑已停止,羡尘早已拔腿冲上去,跪在地上牢牢抓住她冰冷的手。栾宁儿淡薄的单衣早被血水浸透,和着粘稠血的粘在皮肤上。刘桑墨快速脱下自己的衣袍盖在了她身上。她是风中的一朵白玉兰,只是即将要凋零。
“师姐,我不后悔,如果再来一次……”
栾宁儿在呓语中笑出声来,清脆如银铃。她的一生就在黑夜寒风中结束,无声无息。她只是这些魑魅魍魉中的一个过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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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辰一人坐在黑暗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他以为一切都已结束却没想到是另一场的开始。
“皇上,杖刑完毕。”
小李子是皇帝身边贴身的公公,唯唯诺诺的走了进来。星辰孑然一身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黑暗中只有几丝光线射在他的周围。
“宣,太皇太后因思国之安而操劳薨逝,追封‘缘惠’。”
星辰望向窗户外面,想起了她说的那幅画像,沉默半晌便又轻声低沉的说:
“今日有关人等一并格杀。”
“是,皇上……那刘大人那边……”
“暂时不动,朕还有事要问他。”
小李子点头供着身子走出去,现在又只剩下他一人独自面对。父皇,不知我这么做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