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十八章（1 / 1）
酒会就设在凌翠山庄后的大酒店前的一片草坪上，距离并不远，却几乎大家都是由豪华轿车送到。
我刚一下车，发现现场早已是欢腾一片。曹师傅把一个穿着优雅礼服的姑娘介绍给我，说是我的助手程枚，那女孩看起来很是得体。长了这么二十多年，我还是第一次有助手，一瞬间让我自我感觉特别良好。她带着我在酒会现场逛了逛，还替我拿了酒，只是那酒味道实在太淡，很不好喝。
我端着酒杯随意转转，反正也没有认识的人，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着天，“这是什么酒？这么难喝？”
她笑，“不是酒，华总交待我们不能让你喝酒，所以就给你弄了点饮料。”
“干嘛不让我喝酒？”我随口嘀咕，眼光却瞟到几个熟悉的身影。程枚笑着摇了摇头，说她也不知道。
我循着暗光处的身影，情不自禁地跟过去想瞧个究竟。
“桑岚，你毕业后是不是真的就要来我们公司任职了？”程枚完全不知情地跟着我，问道。
我顿了顿脚步，分出神来想起她的问题，回头答道，“没有啊，谁说我要去你们公司了？今天晚上这只是个虚衔而已啦。”
“不能吧，华总已经亲自帮你把所有手续都办好了呀。你一来就是我们企宣部的总监，还被安排在美国的总部工作呢。不过，你……真不知道？”
我停住，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间言语不能。难怪华逍先前找我要了好些证件，当时他对我说是采访时要用，原来……好个华逍，先斩后奏是吗？！
“我……我真不知道。”我无力地回答，被人耍到这种地步，我还能说什么呢？
程枚像是探得了什么宝似的，笑了起来，刚准备说话，一声熟悉的甜腻嗓子从不远处传来——
“桑学姐！”
我回头，果然是韩诗语，一听这嗓子立马就能认出她，准没错。
一袭黑色长裙礼服魅惑又不失清纯，韩诗语这丫头一直热衷于走在时尚的尖端。“桑学姐，你怎么来了？”刚一问完，自觉说错了话一般，笑着补充道，“哦，那华叔叔呢？”
程枚凑来我耳边，低声说她先去联系李玄清，先行走了。
“你和爸妈一起来的？”我问。
“是啊。华伯伯和严阿姨也来了呢。”
我想了想，反应过来，华伯伯和严阿姨想必就是严嘉的爸妈了。是了，刚才觉得熟悉的那两个身影，可不就是严嘉的父母么？
“听说严嘉今晚就回了。你怎么没去陪他，跑到这来了？”她特别熟络地挽起我，走到一处安静的地界。
“今晚我有个重要采访任务。等等，严嘉他今晚就回？”
“是啊，难道他都没告诉你吗？”她唇边的浅酒窝显了显，“你说的采访任务就是金天的那个活动吧？早上你没来，我就帮你做完了那个访谈。怎么？紧接着晚上还要采访华叔叔？”
搞了半天，早上抢我饭碗的是这个丫头！
“没有，他太大牌，我哪请得起。”我抿了口水，“这不，找李玄清来着。”
她一时语噎，但很快像是回过味来，又笑了，“是啊，想必华叔叔今晚也没时间。严嘉提前回来就是为了他表妹家的事儿，你也听说了吧？”
“表妹？”我郁闷为什么她每次叫严嘉家里的人都不喜欢叫名字，要想弄清她指的是谁，我就必须得对严嘉他们家族谱捋一遍才有点眉目。
“严晓芙啊。就是和华叔叔订了婚的那个严嘉的表妹。……啊，原来这个你也没听说啊，严嘉不跟你联系，我还以为华叔叔会跟你说呢。”
嗓子有点干，我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心里有点发慌。
“不好意思啦，桑学姐，那边严阿姨在找我了，下次再聊啦，再见哈。啊，对了，我会替你向华伯伯和严阿姨问好的。”
问她个头的好！看她得意消失的背影，我一时直想骂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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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往热闹的人群继续走，程枚已经找来，说李玄清已经来了，正在酒店的餐厅里等我。
酒店里金碧辉煌，我却觉得晃人的刺眼。韩诗语一番话虽说不好听，却哪句不是事实？只是一直被瞒住的事实而已。
严嘉回了，他不告诉我，一条短信都没有；严晓芙出了事，谁也不跟我说。华逍一句解释都没有就匆匆走人，乖乖到严晓芙身边去，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是啊，那是他的未婚妻，关我什么事呢？
李玄清选了一个僻静角落的包间，附近时不同于大厅的装潢风格，暗暗的光线，全木质而散发着淡淡檀香的氛围，有着独特的品味和格调。
门口站着那个极品的庄子攸，他对我做了一个请的动作，把我引进包间，然后对我礼貌地笑了笑，就离开了。
“你不是？”面前赫然坐的是早上给我送礼服的那个庄小姐，连身上那身白色的肥大T恤都没变。
“李玄清，请坐。”她站都不站，懒懒靠在沙发上，简短地开口，对着对面的沙发示意我坐下，唇角若有似无地一丝微笑，真实并不做作。
我不能置信地坐下，眼前这女孩儿才多大年纪啊！早听说李玄清年轻，却也不是这么个年轻法儿啊，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出头的年纪。而身为澳门名媛，全身上下竟没有半点她这个身份所该有的修饰，乍一看，实在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此刻细看，静静坐在那里的她无形散发着十分独特的气质，冰冷孤寒，但却又随意实在，和她相处，让人莫名觉得真实、舒服。总之，聪明又迷糊，漂亮又单调，惫懒又富有张力，在她身上，如同冰与火，将一切矛盾结合得天衣无缝。
看了她许久，我也有些不好意思了，“真不敢相信你就是李玄清。”
“我可是久仰你的大名，不过你倒与我想的差不离。果然华哥就好你这口的。你就随华哥叫我阿清就好了。”她喝了口面前的酒。那酒颜色十分诡异，杯中冰蓝与火红色的水带交相辉映，却不混淆，反而清亮亮的，好看极了。
她估计看出我在打量她的酒，笑了笑，“这酒太烈，可不敢让你尝。”
我低头捧着手里的白水，苦笑，“其实今晚，我倒挺想好好喝点酒。”
“行啊，要不要也来一杯？”
我欣然应允。李玄清随即喊人上酒，可程枚突然伏在她耳边说了两句，李玄清也只好作罢，对着我无奈耸耸肩，笑得很帅气，“没办法，华哥不让。他那脾气你清楚，我要在他那做了坏事，我可担不起这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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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清，早上你来找我时，为什么要瞒着我身份？”虽说第一次见面，可这个女孩儿的真诚直接让我忍不住卸下所有圆滑顾虑，有话我就问了出来。
“华哥说你想见我，可我想先去偷偷地看看你是个什么样。”
“防备我呢？因为我是记者？”
她摇头，“华哥跟我诉过苦啊，说老婆不理他了，怎么办。所以啊，我……”
我失笑打断，“你试探我？”
她大方笑开了，也不否认。
“试探出什么了吗？”
她狡黠笑道，“其实你也是会吃醋的嘛。”
我有些窘了。
“说实话华哥特在乎你，真的。”
我摇摇脑袋，“其实……算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了。”
她突然坐正，端正地正视我，大眼睛里一片清明，“桑岚，知道香港有黑帮吧？”
我好奇地点点头。却突然想起今晚好像是采访来着，怎么变成她问我问题了。
“香港黑帮集团中呢，坐大的就是百岁堂，旗下产业遍布香港地产和娱乐业，现在你们所知的影视公司没有几家没有被百岁堂下过手。百岁堂的资产在香港地界上绝对不可小觑，可是，在香港黑道上，最让我恶心的还不是这一伙人。”
我仔细听着，却不知道她到底想讲什么。
“你听说过十五年前的‘七一九爆炸案’吧？”
十五年前我还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山里，可是这几年出了山后，这桩大案我当然知道。传说是一起黑帮势力插手过的命案，死的人物在香港政商界都极其敏感，均是被酷刑折磨而死，最后运上车一弹炸掉，死状惨不忍睹。即使这样，目前警方仍没查清这起案件背后的主使。
“干这起案子的叫豹子老七，就是当年杀人不眨眼英帮的老大，而这英帮虽不是香港最大的帮派，却是最没有人性的一个。”
我诧异这新闻的爆炸性，“你怎么知道？”
“这个你别管，反正我们也都是些在枪口下混饭吃的人。不过这件事你最好别外说，要不然于你没有好处。我想告诉你的事就是呢，豹子老七原名陈豹，生有一儿一女，儿子叫陈醇，外号蝎子虎，和他爸爸一个德行，他的小女儿就叫陈晨。”
我一口水勉强包在了嘴里，“哪个陈晨？”
“你认识很多个陈晨吗？就是华晨她妈，得了癌的那个。”
我吞下那口水，镇定住自己，“阿清，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如果是四年前的那些事，我想还是算了吧，我不想听。”
“为什么？发生的那些误会难道你就不想弄清楚？”
我摇头，“知道也于事无补，而且，为了这场误会我牺牲得太多，这里面甚至还有我的第一个孩子。所以，越是为那场误会翻案，那我的一切付出就会越不值得。阿清，我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她往后靠上沙发背，抱着手臂冷冷看我，“可你以为就你一个人牺牲了？！你为华哥想过吗？如果不是没有办法，华哥会抛下你不管？你说你伤心失去了第一个孩子，可那个孩子难道就不是华哥的，他不伤心？”
“你不用替他来劝我。”
“我没有替谁劝，说实话，我是替华哥不值！他为你做了那么多，现在倒好，你不仅不原谅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你不觉得太过分了吗？以前华哥跟我说的时候我以为是他夸张，原来你还真有这么绝情的！”
我起身要走，她在我身后淡淡道，“你知道四年前华哥差点被那英帮的蝎子虎暗杀吗？”
我指甲蓦地抠进手中的小皮包，怎么也迈不开腿了。
她也站起身，抱着手臂倚在我面前的墙上看着我，“华连把人家妹妹的肚子搞大了，却又不敢负责，你说蝎子虎那种性子的人能不恼火，不动动他的筋骨？华哥为了保那个窝囊废华连，只有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我一直劝他小心小心再小心，蝎子虎是个不好惹的人物，他说华氏集团全靠他哥，他不能不管。我就不知道他那个没担当的哥干了这事，凭什么还要把烂摊子给他收拾！他把怀孕的陈晨接到自己身边，后来倒好，陈晨竟然就看上华哥了，陈晨点明说要和华哥在一起，可那时候你已经和他结婚，你们这桩婚事陈晨知道不要紧，可如果她哥蝎子虎知道了，你说他会拿你怎么办？嗯？”
我默然。
“那时候华哥跟我说，他除了离开你，没有其他办法。他带着陈晨去了美国，开了公司，他不愿意娶陈晨，可蝎子虎一再威胁要对华连一家和华氏集团下手，华哥只有用钱扛债。那时候公司的股东，除了华哥外，最大的就是蝎子虎。那几年公司每年一半的收入，他不得不抽给英帮。”
我嘴唇发干，想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
“桑岚，这几年他过得不比你好。我知道，你以为他过得很风光很风流，所以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可是他不说，这些事情你能知道吗。华哥和他大哥不一样，他的个性太强，什么问题都喜欢自己扛着，我佩服他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我以为他的个性你比我更了解，但是，你真的让我很失望。桑岚，人和人之间的爱和理解是互相的，华哥对你用尽了心，可你又体谅了他多少？和严晓芙比，你差远了。说句不好听的，我觉得你配不上他。”
“行了。”我努力发出的声音有些干涩，隐约似乎还带了点哭腔，我很难受，全身如同被抽干了般无力。
“该说的话我都说了，你回去也好好想想吧。你再这么对他下去，没有哪个男人会有耐心。何况，”她停了停，我轻轻靠了旁边的墙壁，看着她等她说下去，她扯了扯嘴角，笑得似乎带了十二分的不忍，“知道今晚华哥干什么去了吗？”
我无力地摇了摇头，嘴唇有点开始发抖。
“他去医院了，我听说是因为，严晓芙怀孕了。”
我双腿一软，眼前一抹黑，我用力再次睁开眼时，李玄清正扶着几乎已经快瘫坐到地上的我，我抬眼，看到她眼里竟盛满了水光，不过也许只是我自己太过泪眼朦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