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人祸难防（1 / 1）
抟玉国，抟玉城，抟玉河畔，一个玄衣男子负手站在河岸，河水平滑如镜，映照出他没有一丝凌乱的衣履头发，还有那稀世俊美的面容。却见他眉头轻皱，眼神中充满了悲悯之色。唉，这场瘟疫，他原本以为是天灾，没有想到竟然是人祸！假若是天灾，还可以施以岐黄之术，这人祸么……
正在细细思忖，身后一个清脆的童声叫道：“墨玉公子，娘娘有请。”回过头来，不远处站着一个垂髫童子，正躬了身，恭恭敬敬等待回音。展墨玉微一颔首，道：“你先回去，我稍后即到。”
这垂髫童子脸有难色，嗫嚅道：“小的都请了公子四次了，娘娘说了，再请不到公子，就把……就把小的腿打折了……”
墨玉公子冷冷一哼，说道：“本公子是受人胁迫的人么？本公子若不想去，哼，就算你主子砍了你的脑袋，本公子也不会去。”说着转回头来注目河水，不再说话。
垂髫童子急得快要哭了，扑通跪下，哀求道：“若是小的得罪了公子，就请公子重重责罚，耽误了娘娘的事，小的真的是……是……担待不起啊！”
一个素衣女子拂柳而来，瞪了负手站立的墨玉公子一眼，一面拉那童子起来，一面柔声道：“小兄弟，不要哭了，墨玉公子就是嘴硬，他啊，一会儿就会去了。”说着摸出手帕替他擦泪。
那小童子急忙退后一步，躬身道谢：“多谢莫姑娘。”
展墨玉回过身来，淡淡说道：“既然你答应了，那你就随他走一遭吧。”沿着河岸悠悠闲闲地走了。
莫聆气怔了，她实在不能理解这位墨玉公子的想法，一时心肠极软，一时又冷漠无情，到底哪个才是他的真面？——莫聆离开凤兮之后，一路奔波，历时一个半月，才来到抟玉城，身上所带的盘缠早已用尽，又感染了风寒，正在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之时，可巧又碰上了展墨玉，展墨玉在客店之中细心照料了她半个月，她这才康复，从那以后就跟在展墨玉身旁。一直以来展墨玉对她不冷不热，简直与当日在病中照顾她时的温柔熨帖判若两人。莫聆知道他天性如此，也不放在心上，可是像今天这样硬邦邦的话，却也是第一次听见他说，因此一张俏脸一时红一时白，做声不得。
垂髫童子看看展墨玉消失的方向，又看看莫聆，眼泪围着眼眶直打转，只是不敢就哭出来，一张小脸胀得通红。
莫聆强作笑容，温言问道：“小兄弟，你找他……找墨玉公子什么事？”
垂髫童子低头道：“娘娘请展公子进宫……我……我来请了他五次了，他总说随后就到，可是娘娘等了四个时辰了……再请不到他，娘娘非把我的腿打折不可……”他见莫聆温和可亲，便不像先前那样拘谨，眼中的泪水也缓缓流了下来。
莫聆冷冷哼了一声：“他这人就是这样，你不用理他！对了，你知不知道娘娘找他什么事？”
垂髫童子的头垂得更低了，低声道：“我……主子的事，我们做奴才的怎么敢问？”
莫聆淡淡一笑，道：“不如我跟你走一趟，就说是墨玉公子派我去的，如何？”
垂髫童子正在无法可想之际，好容易见到一根救命稻草，哪有不赶紧抓住的道理？急忙点头，愁容稍解，道：“我带姑娘进宫。”
莫聆从小生长在江畔，后来移居深山，从来没有到过人烟稠密之地，这一次若不是为了玉哥哥，如何会踏足到红尘当中？只因有了情孽的牵缠，她的命运很快发生了改变。如果她能够预知未来，不知是否后悔这一次踏入红尘的鲁莽？
好一座雄伟的宫殿！红砖做墙琉璃为顶，白玉栏杆，黄金牌匾，金碧辉煌中透出肃穆庄严。莫聆虽大胆，见了这等皇家气象，也不由得心中惴惴。只顾观看皇家宫室，却不知离那引路的童子越来越远，渐渐迷失在层层宫殿之间。她有些急了，虽然极少踏入红尘，却并非全然不通世情，她知道，皇宫之中，哪怕踏错一步，都可能引来杀身之祸，如今自己境地十分尴尬，纵然说是皇后召见，可是她至今连那垂髫童子的名字也不知道，焦急之余不免自责粗心大意。
眼前这座宫殿粉墙上绘着泼墨山水，别无装饰，砖瓦也只是普通的青砖红瓦，在这富贵庄严的皇宫之中显得与众不同，甚至有鹤立鸡群之感，相比之下，其他宏伟建筑富贵是富贵了，却像是俗艳女子，这一带泼墨粉墙所围绕的小巧宫室却似足了清俊典雅的美人。她的心境立刻平和了不少，这种地方居住的人一定胸襟开阔，虽不至于把自己送出宫去，最起码也不会为难自己。一面想着便转到了大门前。没有想到，这清丽的地方，大门也是洞开的，可以看见迎门一个大大的花坛，花坛中是一丛修篁，竿竿青翠欲滴。庭院之中纤尘不染，可以看出主人好洁的心性。这样一来，她倒也不敢贸然进入，心性高洁之人一般都有点古怪脾气，万一不慎也是会惹不少麻烦的。想到这里，踏进大门的一只脚又缩了回来。这当口儿，真是彷徨无计。
过了良久，里面突然传来低低的一声咆哮，像是什么巨兽。紧跟着是一个男人低沉的笑声，其间夹杂着断断续续的咳嗽。
莫聆再也按捺不住心头好奇，悄没声地走了进去，绕过花坛，穿过一层院落，眼前的情景，使她不由得勃然大怒！
正对面挂着一幅绢画，画上的人神采飞扬温文儒雅，素白罗衫当风飞扬，俊美中带着三分出尘的飘逸之气，不是她念兹在兹的玉凤翔又是哪个？
画旁蹲踞着一头斑斓猛虎，一个黑衣太监正在鞭打猛虎，要它上去扑咬画上的玉凤翔，不远处的榕树下背向外有一张软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男人，头上戴着束发金冠，身上穿一件淡青色的王袍，隐隐可以见到肩头的一只龙爪。
此刻这青袍王爷低声笑道：“费大夫，看来这头畜生也不如你所说的奇妙啊！它见了玉凤翔可一点凶悍之气也没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物以类聚？”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莫聆听见这人竟敢把玉哥哥比作畜生，怎还压得住心头怒火？柳眉一竖，喝道：“你这恶毒小人才是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