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伤夜二(1 / 1)
黑夜带着有毒的触角,搜索着大地,一个模糊地身影,从遥遥的远处慢慢走来。带着几许狰狞的笑意。
那近似透明的身躯,灵活的在月光中舞蹈,身后是众多嗜杀入魔的‘影人’。
“想我了吧?嘻嘻嘻……”它笑道:“我回来啦。”
嘻嘻嘻……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回荡在宁静的夜晚,月钩仿佛沾了几分躁意,变得血红。
清晨带着凉意,冰域正当冬寒,霜下的更重些,就在太阳出现的那刹,天际密布的乌云突然散开,一丝阳光裂云而出。直直的射落地面。
显然冰魅昨夜并未睡好,她拖着疲惫的身体站在召王宫前,凝视天际,总觉异样,可是却发觉不出到底是哪里的问题。
鸾殿之上,冷赫与冰王秘密召见一个人……她长发垂下正好遮住右眼,出水芙蓉般清透的脸庞却带着说不出的阴霾。砺王之女,守烁。
“守烁参见冰王,王君。”按照礼仪,她微微俯身,没有过多言语,直接了当道:“影人突然犯境绝不是偶然。昨夜,我右眼出现了强烈的感觉,怕是多半与那魔物有关……”
冷赫不为察觉的蹙起眉,淡淡道:“为何你这么确信就是它呢?”
“我的右眼,在那日为王姬封印魔物时作为祭品,献给了潇湘之雨。应该与我分割两体,如今却突然恢复知觉,不是那魔物难道是潇湘之雨好心把眼睛还给我吗?”声音冰冷,那是不符合女子跋扈。
“你的意思是,它不再受你的制服?破了你的封印?”冰王衣冠正襟,端正的坐在王座之上,目无斜视。
“是。”守烁的声音萦绕在大殿之上:“我就是这个意思。”
“我今日前来就是告诫王君你,它一定是冲着冰魅来的。”守烁说道最后,声音逐渐变小,话语中带着焦急的忧虑。
“这个不用你担心。”冷赫起身而去,衣袖因风而飘荡。宛若月神的脸上有着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峻。
此时,冰魅已经回到黛月宫内,抚摸着月页其厚重柔软的白色皮毛,它额间那枚蓝色的宝石,骤然大方光彩,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冰魅疑惑的俯下身,询问道:“怎么了?”
月页其抬起头眺望那昏暗的天际,发出低低的嘶吼。故人曾相识。
冰魅顺着那双炯亮的兽眼看去,天色如墨,非常诡异,心中不觉一惊,却不知,整个曦翔城已经被某种不祥的阴阳笼罩。
不可计数的蛮种,如被操控的傀儡整齐的向冰域迈进。
寒风在冰域界内呼啸了五日,自混沌回来已经有数天了,这些日子里,各境不时的传来蛮种消退的消息,甚至有些境内已经没有了蛮种的影子,只有冰域夜夜依旧发生惨案。让人心生颤栗。
冰王连日来愁眉不展。众臣也无济于事。昨夜那名侍卫所传来的话让冰域几位耄耋老臣也不知所终。
召王宫内,冰魅坐在冷赫身旁,看出了他的忧虑。
“哥哥,你最近怎么了?”
“没什么。”勾了勾唇角,抚摸着她滑顺的发瀑。
“是不是有什么要和我说?”
冷赫突然沉默不语,只用那双月眸深深的注释着面前绝美无双的少女。
“有什么瞒着我吗?”冰魅如白狐一般眯上双眸警惕的回望。
“冰儿可愿意听?”
冰魅点头,等待冷赫下面的话。
“嫁于我,做我的妻子。”话如坚冰,生生刻画在心口,冰魅:“腾”的起身,微微有些怒意:“我说过了,不要。”
似乎语气过重,让冷赫瞬时有些怔容。情绪波澜起伏如翻滚的暗潭。他坐在椅上,眼神略带自嘲的黯淡下来。
“早料到,冰儿会这样回答。”他笑了笑,头垂下:“可是就是忍不住再询问一次。”
“哥哥,下次不要再问我这样的问题了。”冰魅语气低如冰点。冻结了某个人的心。
“好,下次不会了……”他缓缓起身,高挑的身形高出她许多,从她身侧走过,这一幕似曾相识……
轩辕耀也曾这般从她身侧离开,留下了暴躁与哀伤,如今,这个世上最熟悉的人以一样的方式离开,好像这一走,他再也不回来了……
冰魅在原地静静的立着,没有去阻拦冷赫迈出召王宫的步子。微弱冷淡的阳光洒在冷赫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漂亮的剪影。
事实真的如此……冷赫晚上也没有回召王宫休息。冰魅卧在高床之上,身侧那个夜夜守护她安睡的人今夜不在。
好像心跳慢了慢节,跳的不再有力,很想去找冷赫。可是在拨开帘帐的那刹,又放弃了。
“也许,哥哥只是生气了,现在不应该再去打扰他。”自我安慰似的自言自语,冰魅抱着膝安静的坐在床边。
第二日,灿儿来叫醒冰魅,昨夜,冰魅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床栏旁,抱着膝睡着了。
睁开湛蓝的眸子,仿佛四射着异彩。她悄然问道:“哥哥没回来吗?”
灿儿愣了愣,皱着眉,轻声回道:“主子,王君他……他一早离开冰域了……”
一时找不到头绪,冰魅追问:“为什么?”
灿儿为冰魅整理衣衫,有些不忍的回答:“王君向陛下请辞,为了主子您去征讨蛮种,现在已经走了很久了。”
如五雷轰顶,身体像是抽去力量一般,冰魅喃喃:“怎么可能?”
他真的走了,不管为了什么而离开,他还是走了。
“其实……主子,有一件事你一直不知道。”灿儿眼圈见红,似乎那件事也压在她心头许久。
冰魅察觉出异样,大声问:“什么事?告诉我。”
“前些日子,在王城内搜查蛮种的部队全军覆没,唯有一人幸免存活,他能活下来的原因,是为了传话给冰王。”灿儿顿了顿,继续道:“有一个怪人,全身透明,它叫嚣着要以主子你来换全冰域百姓的命。如果王室拒绝,那么它们便屠城,而且定要伤及各境。”
冰魅沉默下去,脸色平静如磐。
许久。“灿儿,我想去鸾殿。”
灿儿猛然抬首,一脸震惊。
鸾殿之上,冰王高坐,手握着天下三分之一的重权,此时却愁容满面,锐利的眼扫视着众臣,硕大的殿上,鸦雀无声。
突然,一人的脚步声打断了方才的宁静。龛寒王姬步步生姿,宛若谪仙下世。裙摆上面嵌满了花朵。迎地而绽,宛若天流。深蓝色的发只用一支九凤玉金簪束好。身后的灿儿对众人行礼,冰王的脸色少许变化。
“父王,那些都是真的吗?”声音平静,却打乱了所有人心中的涟漪。
“冰儿,你知道了。”
冰魅站在深远庄严的大殿那一头不语,冰王身侧的凌白却看着她。仿佛是看着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凌白道:“父王,为了冰域的百姓,凌白请您作出决定吧。”她意味深长的望向冰魅,继续说:“何况,蛮种所要之人也在那里。”
冰魅身子一怔,脸色依旧淡漠。
有些人已经开始搓着手,低低暗语。不久殿上一片混乱。
局面频临失控之时,一人挥手指向冰魅:“冰王,天下为大。蛮种已经将矛头指向我冰域,王君所带兵力不小,留在境内的军队虽然可以抵挡外患,可是我们无法预言他人不会趁我们慌乱之时,进犯我等。”
“我等请陛下以大局为重……”众人声音洪亮,灿儿脸色刷的一下变白,无措的看向依旧平静的冰魅。
双眸如冷泉倾泻,冰魅毫不客气的将那些人的神情全部看在眼里。这一刻,多么熟悉,十一年前,依旧是她站在众人之中,接受着莫名其妙的指责。身侧依旧没有母后,依旧没有哥哥。
来的如此熟悉,那久违的伤感。
冰王深深的注释着那个被所有人排挤的女儿。她是被作为交换天下安宁的筹码。她一个人在殿上安静的等待他的决定。
心疼开始加剧,伏在椅上的手不由得缩紧。冰王精炼的眸子轻轻闭上。没有表情的厉声道:“将冰魅贬谪庶民,流放边境。放消息出去,冰域龛寒王姬以死,永不载入我王室宗史。”
凌白不甘心的喊道:“父王,怎么可以……”
“够了!”冰王突然睁开鹰一般的眼睛直视凌白。他明白寒姬与凌白希望他今日下的决定是处死冰魅,可是他也是一个父亲。
凌白突然像是熄灭了火的蜡烛,不敢再发出一声。
冰魅却在大殿上放声大笑,满是凄凉之感,她笑着,却传递着刺骨的寒意,她望向高坐的冰王,那一眼,仿佛要把他刻在心里。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那九凤玉金簪,摔落在大殿之上。
“啪”清脆的一声,化作寸断。碎玉溅落在一个臣子的脚边。
她在众目睽睽之下决绝的转身,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冰王突然在冰魅身上看到了冰王后的影子,昔日,冰王后弃冕而去的残影。
灿儿红着眼睛,紧咬着下唇,勉强的忍耐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脚步匆匆的跟上冰魅。
“主子,带上灿儿一起走吧。”灿儿在她身后喊。
冰魅停下脚步,自嘲道:“你要是愿意跟着,就跟着吧。”
两个人的脚步匆匆,一路上众多宫人侍女见了她们都避而远之,冰魅无声而笑。
终于来到了王宫通往王城的大门,那侍从对她行跪拜礼,怕是此人还不知道冰魅现在的身份。
费力的为她与灿儿拉开宫门,可是扑面而来的却是浓浓的血腥。一个颓然坐在宫门不远处的妇女怀中抱着一个鲜血淋淋的东西。她空洞的双眼没有焦距,一个劲儿的喃喃:“孩子……孩子……我的孩子。”
灿儿立即捂住口鼻,脸色苍白的不忍再看。冰魅也惊诧的望着那一幕。
不止是这个妇人如此,本来繁华的街市此时充斥着哭声与哀嚎。一切都像步入了地狱一般狰狞恐怖。蛮种屠城了吗?
那妇女泪流满面,无意间向冰魅瞟来,可是这一看,却变得凶恶无比。
“你……你……”她颤巍巍的举起手指着冰魅,那手上遍布鲜血:“你这个魔物,是你引来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畜生。我要为我的孩子报酬。”
说罢,她丢下怀里的孩子,怒气冲冲的冲向冰魅,灿儿从脚下拾起锐利的木棍,迎向疯狂而来的妇女。
那木棍穿透了妇女的身体,从她喉中发出古怪的咕咕声,随后倒地。不少人已经看到了这一幕。他们大喊:“杀人啦!王姬杀人啦!大家一起杀了她们……引来灾难的魔物。”
那群思想已经崩溃的百姓全部恶狠狠地冲着冰魅扑来,灿儿挡在冰魅前面,对着身后怔在原地的冰魅大喊:“主子,你快走啊。主子……”
冰魅瞬间缓神,慌乱之中,已经有人被灿儿打倒在地,惨呼连连。
“主子,你快找个安全的地方,不要被那些蛮种发现,快走啊……”灿儿的声音急躁,催促着冰魅。
冰魅目无焦距,紧咬着下唇,向着另一侧跑去。
如一只受伤的冰凤,仿佛失尽了人间温暖,没有目的地的前行,冥冥之中,她前往的方向,正是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