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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下午急诊打电话通知手术,坏死肠管切除与吻合术,手术不难,但是很耗时间,欧阳葵从手术台上下来的时候,已是半夜十分,外头天上地下都是星光一片。
他摘了口罩,捏了捏因长时间低垂而酸痛不已的脖子,也懒得换衣服,直接在手术服外罩上白大褂,踩着轻便鞋出了更衣室,就有实习生慌慌张张冲了过来,“师兄,急诊通知,车祸伤患,二十二岁,男性,初步检查有右腿骨折现象。”
他拍过实习生的肩头,快步往急诊门口走去,“通知多久了?”
“一分钟前,说三分钟后到医院。”
“其他人呢?”
“加护病房刚有广播通知……”
“明白。”他抬手示意,实习生闭嘴,步子迈得越发大了。
两人赶到门口,几个护士已经轻车熟路地推着救护床往急诊室跑。床上的男子半张脸都是血,白衬衫干涸的新鲜的似乎上了几层的血,看上去很是吓人,却还有力气半撑着身子扯着嗓子吼:“言若晓你这个贱人,敢整你爷爷我?爷爷我一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满是血的膀子还舞得厉害,跟来的女人好声劝了几回也不顶用,最后被粗鲁地推开。
实习生皱着眉嘀咕:“这么精神还叫什么救护车?拿点碘酒擦擦得了……”突然想起身边还站了人,赶紧噤声,偷瞥过去一眼,欧阳葵的黑眸果然深得厉害。
“过来。”欧阳葵却只是淡看了他一眼,实习生不敢再多话,抱着笔记本跟着进了急诊室。
欧阳葵套上手套,按了按他的胸口,问:“疼吗?”
那男人张口就骂:“不疼我上医院来干吗?”
欧阳葵眉头都没皱一下,边脱手套边吩咐护士:“推过去全身都照过片子。”
护士愣了,“可是他还在流血……”
“精神状况这么好,再淌会没关系。”
那男人没听清楚,以为他在关照要给自己处理额头上的伤,又嚷嚷着自己的脸很重要,要缝得好看些。
这下连护士都有些受不了了,欧阳葵依然是那种天打雷劈也无动于衷的模样,只是转过身很认真地问:“其实伤口72小时不缝合也没关系,要不你等明天早晨我给你联系整形美容科?”
男人懵了,张口结舌半天没应上话。
朱之航忙完加护病房过来就听上这么一句,哭笑不得,上前说:“我来吧。”
护士纷纷松了口气,男人以为来的是主任级别的,立刻告状,一看是朱之航挂着职业微笑的脸,立刻垮了嘴角。
后来,朱之航在办公室说起这人,连连摇头,“我都快得强迫症了。你们两个正好都在手术室是不知道。其实那病人这个星期已经来医院报到了四次,三次车祸一次斗殴,看起来恐怖,不过都是些皮外伤。”
实习生感叹:“这年头人身意外的几率也太高了。”
朱之航说:“人为的。谁让祈公子一脚踏两船,惹到言若晓的妹妹。也不想想言若晓是什么人,弄死人到不至于,让人生不如死就是了。”
“小方你记得,那女人要是见到了,有多远闪多远,祸水啊祸水!”
实习生连连点头。
正在挂片子的欧阳葵闻言却是无声轻笑,墨黑眼眸有光华淡淡流转,清俊面容刹那间好似朵白莲幽幽绽放。
实习生小方把朱之航的警言牢牢记在心底,顺便记得下次有关祈公子和言若晓的事还是要找朱师兄,找欧阳师兄那是找错人了。这次事情让他深深明白他崇拜的欧阳师兄也就开肠破肚厉害些,其他方面估计连普通人的等级都没到。
可是,这天他能找到的人依然只有欧阳葵。
小方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心底哀号连连,欲哭无泪。
欧阳葵放下手中的病例,望向杵在那里瞪着他许久的小方,“有事?”
小方问:“朱师兄呢?”
“进手术室了。”
“王师姐、李师兄呢?”
“轮休,急诊。”
“胡主任也不在?”小方把最后的希望放在了下午在医学院有课的外科泰山北斗身上。
欧阳葵眉头一耸,动作细微,不仔细还观察不到,不过欧阳葵这人平时表情实在太少,再小的面部变化都是很容易捕捉到的。小方跟着他实习半年,多少能够翻译他的一些表情变化,比如这个耸眉,那是代表着他的耐心用完了。果然,欧阳葵清冷的嗓音传了过来,“小方,你到底要做什么?”
整个外科,小方最怕的就是不苟言笑的欧阳葵,立刻立正站好,报告事实概况,“医学院那头两女生闹了起来,双方都叫了人,学校那头压不住,让我找两个有魄力的医生过去说个话也好。”
欧阳葵站了起来,整理好手上的病例放上书架,眼看又要拿下另一份,小方赶紧说:“一方请来了言若晓。”心里请求天请求地,但愿欧阳师兄看在有这么号人物出场去凑个热闹也好,总比一个人都请不到回去被骂到臭头好。
欧阳葵伸向病例的长指勾了个空,顺势收回了口袋里,“带路。”
小方在背后画了个十字:哈里路亚。
2、
“师兄,我跟你说啊,那个穿红衣服的就是言若晓的妹妹,穿黄衣服的那个不用我说了吧,前天在医院见过的,祈公子的新欢。”现场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小方拉着他挤了许久,才算是挤到了较前头,给他做个一清二楚的人物介绍。
欧阳葵来回看了眼那两个跟斗鸡似的女生,摆明了不怎么感兴趣,回头问小方:“你要我说些什么?”
小方愣了,马上想起这人情商和智商是成反比的,指手划脚比了起来,“说些劝阻的话啊,比如说‘有话好好说’、‘大家还是坐下好好谈谈’,还有就是‘暴力不能解决问题’这类的啊!”
欧阳葵点点头,小方盯着他瞧了半天也没瞧出他到底是真懂还是假懂,那人已经走近一触即发的现场里,“有话请好好说,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暴力又不能解决问题。”
“你谁啊?”不知是哪方的人先动了手,狠狠推了他一把。
小方用力揉了揉眼睛,刚才似乎看到欧阳葵的身形一动,照趋势应该可以躲开那只施暴的手,怎么下一秒还是被推到了地上呢?
“师兄,你没事吧?”小方瞅着那人捂着脸,以为伤到了哪里,情急之下要冲过去。
“别过来。”欧阳葵扬手阻止他,“我眼镜掉了,你别踩到。”
小方“哦”了声站在原地给他看眼镜掉到了哪里。
他的视线模糊,看东西只能看个轮廓,似乎有人走了过来,手掌摊在他的眼下,有淡淡的香气。
“谢谢。”他拿过眼镜,戴上,视线重回清明。
那人象牙色的连身针织裙,领口偏大,恰恰露出精致的锁骨,黑色的长卷发拢在胸前,更显她的皮肤白皙,纤细的身子抱着双臂站在那儿却有种睥睨天下的感觉。此种气场所及,一时无人敢轻举妄动。
“明美,够了,很难看。”
那穿红色的少女转过脸,明眸皓齿,漂亮得跟个日本洋娃娃似的,大眼睛里又噙着大颗大颗的泪珠,仿佛吞进了千百份委屈,女人却是淡转美眸,往校门口走去。对方的人却不是善罢甘休的主,年轻的热血一个沸腾,吆喝一声,几个兄弟就涌了上去。
言若晓脚步一停,半侧过身子,一群穿黑衣服的人也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排成一排挡在她的前头,手纷纷摸进了外套里。
“阿虎,这里是学校,陪人动动手就可以了,家伙收起来。”那冷傲的女子下巴微扬,声音清脆。
阿虎千年的面无表情,沉着嗓子喝道:“没听到若小姐吩咐吗?把枪收起来。”
几个壮汉听命抽回了手。
对方那群人听这话都傻了眼,沸腾的血液被一个字冻得碎了个唏哩哗啦。
言若晓抱着双臂,走着走着踩到一只医用手电筒,拣起来的时候往人群里看了一眼,那人正被一学生模样的人拉着说话。
他的个子很高,身型清瘦却端正匀称,有种英伦贵族那般优雅的感觉,栗色的短发剪得细碎,略略盖住耳廓的上沿,眉色有些浅,眉梢微微上翘,他的眉骨有些高,称得眼睛很是深邃,高挺的鼻梁下的薄唇轻抿着,白大褂是敞着穿,里头是深灰色的衬衫,打着黑色的领带。
言若晓觉得脑子里像打着电视坏掉时的那种雪花,拍一下恢复后竟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还没琢磨出是什么感觉时,阿虎捧着电话追上来说:“若小姐,先生的电话。”
言若晓收了手电,接了电话喂了声,电话那头迟迟没有人说话,只有男子的粗喘与女人的□□,交织在一起,暧昧至极。
她毫不犹豫地掐了电话,转身扔还给阿方,一系列动作做完,自己的手机响了,她只考虑了一秒,摁了接听,没有说话,倒是顾承莲的声音带着饱足后的慵懒清楚传来,“电话挂得还真快。”
言若晓一贯的淡淡的声调,“顾承莲,你悠着点,小心肾亏。”
顾承莲在电话那头大笑:“我都还没把你摁在身下呢,怎么舍得肾亏?”
言若晓左手托着右手肘,凉凉地笑,任着他在口头调戏她。
顾承莲这人,除了风流一点,轻佻一些,个性凉薄一点,其实也没什么缺点了。
“事情都办妥了?去沙龙做个头发,晚上一起吃个饭。”顾承莲终于轻佻完了,说起了正事,“我让苏二去接你。”
言若晓说:“让卓三来吧。”她跟苏起那家伙气场不合。
顾承莲笑得更乐,“好。都听你的。”
挂了电话后随手就抛下手机,金属镜面的手机贴着光滑的桌面滑了出去,撞到笔筒才险险地停下。他看也不看,摸出一支烟,点燃,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上赤身裸体的男女,然后拿着遥控器按下关机键。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卓方非打着哈欠到了沙龙,怀里搂着娇滴滴的女明星,言若晓凉凉地看过去,竟然是最近红得发紫的模特艾蔻。
“哟!”把随性这个词自然演绎成潇洒的男人扬了扬手,“还没好哦!”
言若晓翻着手上的杂志,随便应了声,“还要一会儿。”
卓方非哈欠连天,听这话搂着名模一边坐去了。
在给言若晓卷发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见他们走远了,壮着胆子凑近了问:“若小姐,可以给我要个签名吗?”
言若晓向身后招了招手,卓方非又搂着名模屁颠屁颠过来。
“签名。”
卓方非一愣,摸着下巴说:“哟!我没听错吧?言大姑娘什么时候稀罕起少爷我来了?”
言若晓横过去一眼,不冷不热,卓方非乖乖摸出了笔。
小姑娘窘了,小声说:“是要艾蔻小姐的。”
名模听了笑得花枝乱颤,娇滴滴地问签哪里啊?
卓方非凑过去,吐气若幽兰,“签你内衣上。”艾寇捏着粉拳捶他的胸口,娇嗔讨厌。
言若晓想还是应该让苏起来的,至少那人不会把肉麻当有趣。
头发做完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接了电话问什么事。
电话那头小保姆急得话都说不完整,“二小姐……二小姐……”
“明美怎么了?”她不禁皱了眉。
“二小姐刚刚在家里割腕自杀了。”
“我马上过来。”挂了电话,言若晓说:“我有事晚上就不过去了。”
还在和名模嬉闹的卓方非垮了脸问:“你不是吧?今天老大是……喂喂,我话还没说完呢!”
言若晓出门已经顺手招了车坐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