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草莓公主的舞会（上）（1 / 1）
接下来的日子，草莓几乎每天都要去医院报到，有时一天还不止一次。林映雪强令墨如深住院进行全面检查，在方烨和曹湄的一致要求下，他只得乖乖听话，老老实实地以医院为家。
林医生的本意不过是要他安心休养，可不出几日，他就把病房变成了办公室。尽管方烨谨遵林映雪的意旨不谈工作，却拦不住他派其他员工汇报工作进程、送来工作资料。
他的阳奉阴违显然是在挑战林映雪的权威，林医生自然少不了一天几遍的埋怨和数落，有时火气上来了甚至会骂人。但墨如深丝毫不以为意，每每大度地一笑置之。
结果曹湄几乎每次来到医院，总要先听林映雪抱怨一遍。但她自知管不住他，只得无奈地笑，却同样无法可施。
好在他的工作很快步上了正轨，搁置的项目也得以顺利进行下去。等他忙完这一阵应该就能有一段悠长假期了吧，到时候一定得让他好好休养。现阶段她只能这么想了。
一周的时间眨眼就到，“Belle Jane”专卖店即将开业。“风尚”为这次开业筹划了许多活动，走秀、抽奖、文艺表演等等。当晚还会在专卖店附近的酒店举行专门招待业内人士的庆祝宴会。
曹湄知道这些活动都是少不了他出席的。只是不知林映雪会否这么轻易放他出关。
果然，开业的前一天清早，曹湄照常先到医院探望他。还没进门就听见林映雪的数落声。
“……你现在就去爬楼梯，上下三趟，爬得动我就放你走……你行吗？”
接着就是他很耐心却也很无奈的声音：“映雪……”
“叫我林医生！”
“……林医生，明天的剪彩我得……”
“还剪彩……剪你个头！……”
曹湄不由失笑。她早就知道林映雪的脾气，平时待人和蔼可亲，然而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尤其是涉及原则问题时，就会很容易发飙。她不由想到方烨，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肯定经常得体验冰火两重天的滋味吧。
她推门走了进去。本来还想配合林医生打压一下这个不听话的病人，谁知道一见他的脸色，准备好的话却没能出口。
他没在病床上躺着，而是陷在一旁的沙发里，胳膊肘搁在沙发扶手上，一手支着额头，看上去很疲累的样子。脸色透着一层青白，好像比那晚在湖边还要憔悴几分。
曹湄不由吓了一跳，忙走进病房。
“怎么了？”
林映雪一见她来了，马上例行公事地抱怨开了。
“草莓，正好你来了，给我好好说说他！身体不舒服，还非要出院……”
曹湄走到他跟前，墨如深冲她笑笑，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怎么回事？气色怎么这么差……”
“早上心脏病犯了。”林映雪没好气地替他回答。
曹湄吃了一惊，抓住他的胳膊。“怎么会……要紧么？”
墨如深忙安慰地握住她的手：“没那么严重，早上醒来的时候有点胸闷，现在已经好了……”
曹湄求证地望向林映雪，见她虽是带着不满的神色，但还是表示肯定地点了点头。曹湄这才稍稍安心。不过林映雪紧接着又说：
“就算不严重，你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宜出院。他非得逞能，还要剪什么彩……”
后面这半句话是对曹湄说的。曹湄转头看着他，神情略带责怪。墨如深笑笑。
“明天专卖店就开业了……”
“我知道，可你非得去么？”
他想了想，总算稍作让步：“白天的开业活动我可以不到场，有方烨在就行了……但晚上的宴会，我一定得出席。”
林映雪插口道：“先别说什么一定，你能坚持得下来么？”
他点点头，“就一晚，能坚持。”
他这样认真地回答了，反而让林映雪无言以对。她看看曹湄，曹湄也是一脸无奈。
“那也等到明天再说呀，干吗现在就着急出院？”
“因为明晚的宴会……我想今天陪你去选件礼服……”
曹湄愣了半晌，“……就为了这呀？”
林映雪又耐不住了，“你管得还真多，女人穿什么衣服要你来挑吗？”
他却笑一笑。“我从前是形象设计，还亲手做过女装。”
林映雪一时语塞。曹湄不由在心中暗叹一声，林医生的拳头又一次打在了棉花上……
没等林映雪再数落，方烨走进了病房。
“老远就听见你训人了。”
林映雪瞪他一眼，“你要是来接人的就出去！”
“我是来送卡的。”方烨不动声色地掏出一张信用卡递给她。
林映雪却是直冲他皱眉，“你干吗……”
“你不是说了，要请你去赴宴，行头得由我报销么。”
林映雪瞪眼瞧他，“我那么说的意思就是不去！你没明白？”
方烨却仍是不动声色地应道：“这么说吧，明晚的宴会，不管你是否同意，也不管你是否参加，某人都是势在必行的。既然如此，有你在旁边保驾护航，不是更好些么。”
他倒是说得在情在理，林映雪一时哑然。再看看沙发上的某人，他以淡淡的微笑肯定了方烨的说法。林映雪又望向曹湄。
这下曹湄知道她们是拦不住他的，方烨站在他那一边，而她自己，也没法强求他不去出席宴会。她只得对着林映雪做了个无可奈何的表情。
林映雪最终妥协了。“好吧……”她不满地说着，从方烨手中抽走那张信用卡，“你可别心疼。草莓，咱们一起去。”
曹湄笑着点点头。林映雪又转向墨如深，“这下不用你操心了，你老实呆着，等下午检查报告出来……”
她还要再说，方烨打断了她：“行了，去准备一下吧。”说完拉着她的胳膊走出了病房。
曹湄不由佩服方烨竟敢去惹工作状态中的林医生。她也知道方烨是想留点时间让他们单独待一会儿。
身旁的墨如深轻咳几声，她转过头，不无忧心地看着他苍白的面色，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抚。
“怎么搞得，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昨晚没睡好，大概受凉了。”
曹湄忙起身从病床上拿来毯子给他盖好。他微微一笑。
“我不冷。”
“以防万一。呃……明晚的宴会，真的要我也去么？”
“你不愿意去？”
“不大习惯那种场合……”
“就当是陪我呢。”
“我还不想让你去呢。万一你又不舒服……”
“所以才要你陪啊。”
曹湄一愣。
“没有你在身边映雪不会让我去。”
“哦……你就是想让我帮你说服林医生吧。”
他微微一笑，“嗯，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曹湄愣了几秒，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变得软绵了。不过嘴上还是说：“真会利用人，果然是奸商。”
他笑，又咳嗽。她替他揉揉胸口，却被他伸手拉进了怀里。
“对不起，本想陪你一起去选礼服的……”
“用不着你，你快点好起来吧，争取早点出院。”
“别担心，忙过这一阵就好了。”
两人轻声细语地说了一会儿闲话，直到换下白大褂的林映雪来将曹湄叫走。
“累了么？”看墨如深闭眼靠在沙发上，方烨问道。
他点了点头。方烨将他从沙发上搀起，扶着他到床上躺好，又熟练地将床头调节到合适的高度。他轻声道了谢，又闭上眼。
“映雪跟我说了……你已经很久没发作过了，自己一定要重视。”
他点点头，“没事的，我心里有数。”
“映雪说她到时候会教草莓一些基本常识和急救措施。”
他的眼微睁，又闭上，眉峰微蹙，“没那么严重，你们别吓唬她……”
方烨却说：“你以为她真是一碰就烂的草莓，需要你护着么。”
他这回没有睁眼，紧锁的眉心却舒展开了，嘴角也不自觉微微上扬。
“我知道……她不是。”
曹湄和林映雪出了医院大门，以公车为主步行为辅前往商场。所幸这是两人都习惯的出行方式，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也轻松自在。闲聊中，曹湄得知林映雪原本也是有车一族，但因为受不了日复一日的堵车，便将车子转手卖掉了，现在宁可每天坐公交车上下班。这倒让曹湄有些意外，想不到平素看着温和的林医生竟是这么有个性的人。而林映雪选择的商场也是属于曹湄偶尔会去逛逛、大体能够消费得起的。于是曹湄高兴地发现，尽管和林映雪接触的机会不多，但她俩竟然很谈得来，感觉彼此的脾性比较相投，生活习惯也较为接近。林映雪自承和曹湄一样，也是生长于普通百姓家，直到认识了方烨，才算见识了有钱人的生活方式。但她至今对那种生活方式仍然不能苟同。
“他们的活动我很少参加。方烨也不怎么在意这类事，基本不会要求我去。”
“那你还真是放心啊，方烨那样的帅哥，到了那种场合肯定很受异性欢迎吧？”
“哈哈，就他那种无趣的人，谁要他谁倒霉。”见曹湄直冲她眨眼，林映雪展颜一笑，“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接着曹湄又问起墨如深的病情，一说到这个话题林映雪就认真了。她告诉曹湄，墨如深的心脏病是先天性的，心室间隔缺损，是一种很常见的先心病，原本像他这种程度的病患一般都能自行痊愈。可是他却在成年以后查出主动脉瓣关闭不全，动过一次手术，预后不太理想，所以一旦过度疲劳，或者情绪激动，就容易胸闷、心悸、气急，严重时还会晕厥。
“简单了说，就是心脏上有个洞，造成左右心室血液分流，导致了一系列问题。后来虽然修补好了，但是心脏功能已经受了影响……再加上术后恢复得不理想，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林映雪尽力用简单易懂的方法说明，曹湄却仍是听得似懂非懂，那些专业术语让她有些晕头转向，恨不得立马找支笔一字不差地记录下来。见她一脸懵懂和不安，林映雪安慰道：
“没关系，抽空我跟你详细说，再给你找些资料看看……其实说穿了就怪他不爱惜自己。本来能养好的毛病，被他搞得时好时坏的。他的胃病也是，纯粹自己作出来的，工作起来日夜颠倒、三餐不定、猛灌咖啡……你说这是何必呢？胃病不就是靠养么，像他这样怎么可能养得好……”
曹湄听了连连点头，又无奈地叹气：“到了那个位置，或许就是身不由己了吧。不是拼命向前，就只能后退了。”
“这要到哪儿才是个头啊？做人要想通，要善待自己。这几年老有人过劳死，我见得太多了，看到那些年纪轻轻的人就那么没了……有时候真是心寒。所以我跟方烨也说过，他要是敢这样对待自己，我绝不会原谅他。”
曹湄不由笑，“方烨真幸福，有人这样念叨他……”
“如深也是啊。”林映雪微微一笑，“以后就靠你念叨他了。”
第二天傍晚，曹湄穿着新买的礼服来到了医院。原本墨如深想出院亲自接她，却被林映雪明令禁止。林医生要求他必须做完一系列检查合格以后才能走。曹湄于是来到医院与他们会和。
进到病房，医生和病人都已经准备停当。林映雪身着一条希腊女神风格的白色长裙，显出一种优雅的古典美。即便是正装在身，她仍不忘自己的职责，还在病床边为墨如深听诊，那模样倒真像一位救死扶伤的天使。
曹湄不想打扰她，于是没出声，只抬手冲墨如深打个招呼。他坐在病床上，抬头见是她，回以一笑，随即目光便再也移不开了。
她一身豆沙粉的吊带及膝短裙，胸前绑成一个蝴蝶结的样式——她花了好长时间才把蝴蝶结绑出商场模特身上的那种效果——脚下一双白皮鞋，手拿一只问凌芳菲借来的手拎包。化妆的事儿依然是凌芳菲和安桉替她打点的，两个女人一边帮她涂脂抹粉，一边敦促她赶紧学着化妆打扮，还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云云，直说得曹湄哭笑不得。总之经过一番折腾，她今天的打扮大方得体又不失甜美可爱，正是最适合她的风格。
这时林映雪看见她来了，收了听诊器，笑道：“草莓，你怎么搞这么漂亮，像个公主似的，难怪这边心跳都紊乱了……”
见墨如深微微笑着凝视着自己，曹湄不由脸颊泛红，忙岔开话题：
“怎么样了，还好吗？”
“不太好，他感冒了……”
“啊？……”
“我没事，就是有点咳嗽。”听得出，墨如深的声音有些沙哑。
林映雪白他一眼，“照你现在的情况，感冒可不是小事，按理应该卧床休息。”
他却只一笑，“有你们三个陪着，不会有问题的。我们走吧，方烨该等急了。”
林映雪原本还想再说，曹湄却开口了。
“映雪，放他去吧。”
林映雪一愣，看向她。曹湄无奈地笑笑。她其实也很想阻拦他，但见到他的神情，就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既然如此，不如就在其他方面做些限制了。
“去吧。不过到时候你不能太累了，也不能只忙着应酬，要多休息，能坐着就别站着，能早走就别留，可以吗？”
墨如深看着她，点了点头，“可以。”
得了他的保证，曹湄笑一笑，不再说什么。林映雪微微讶然，随即也笑了。
“好吧。看在小草莓的份儿上，放过你……她今天这么漂亮，不去露露脸太可惜了。”
墨如深一笑，起身穿好西服，走到曹湄面前，牵起她的手。
“可以走了，草莓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