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 / 1）
“多谢可汗、可敦挂念。”忍冬答道。
可敦又转而对傍边的宫人说：“可汗病体虚弱，不惯人多嘈杂，你先退下去
吧。”
忍冬注意到那宫人眼神中似有拂逆之意，并不像普通的宫人那样谦卑恭谨，
但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退出了内堂。
可敦握着忍冬的手，拉她靠近纱帐，从纱帐中拉过可汗的一只手，轻轻的放
在榻边的手枕上，声音微微颤抖地说：“常闻汉医医术高明者，仅靠诊脉就可断
症溯源，不如今日也帮可汗请一个脉息，看看可汗的身体何时能够康复？”
忍冬疑惑着半坐在榻边，今晚的一切都十分的不同寻常，可敦隐忍而怪异的
平静让忍冬感到莫名的紧张，她伸出手，慢慢的搭载可汗的脉搏上……
一点冰凉刺入心中，忍冬的手不由得一震。
可汗肢体冰冷，脉息全无，借着昏黄的光线，隐隐可见他手背上淡紫色的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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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
忍冬惊恐的抬头：“可汗他——”
可敦伸手捂住了忍冬的嘴，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却固执的没有滴落。
“何时可望痊愈？”可敦在尽可能保持平静，但无疑颤抖的更厉害了，她的
双眼哀婉而急切的看着忍冬，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毅然咬破手指，在
绢帕上写下一行歪歪扭扭的汉子。
忍冬看着这离奇的一幕一幕，脑中迅速的转过各种可能，可汗已死，可敦被
人监视，看可敦初见到自己是吃惊的神色，就知道并不是可敦派人来传她进宫，
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忍冬慢慢的拨开可敦的手，尽量用平和而清晰的声音说：“认真调养，忌受
风寒，旬月可望痊愈。”
可敦的眼泪再也止不住，倾泻而出……
第二十九章 求援
磨延羽和阿斯兰达刚刚离开高昌，可汗的病情就恶化了。可敦尽心竭力的照
顾着可汗，又难免为可汗日益衰弱的身体伤心难过，因此无心他顾。直到几天后，
她打算参见太妃，详述可汗病情的时候，竟吃惊的发现，自己已经被软禁了。侍
卫都被替换，宫人除了近身的侍婢外，也全都换了人，他们无声的制止着可敦的
行动，并严密监视着她。
是谁策划了这一切？他究竟有何居心？可惜虽贵为回鹘可敦，此刻的她却只
是个弱女子，深处宫中，无从探知真相。她又马上想到了御医新近换方的汤药，
难道……她简直不敢想下去。可汗终日神智不清，日渐衰弱，可敦于是做了一个
冒险的决定，为他停了汤药。她趁宫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的把药倒掉。虽然她
知道，可汗的病，不吃药无疑意味着自杀，但她更相信，现在她手中的药，只会
是更加加速可汗死亡的催化剂。
终于在三天后，可汗清醒了，像所有的回光返照一样，他双目有神，思维清
晰，站在鬼门关口，他依然不愧为英明的回鹘之王。可汗临终交代了可敦三件事：
第一，设法派亲信觐见太妃，详述事态；第二，设法通知磨延羽，让他急速带兵
赶回；第三，对他的死讯保密，一直拖延到这两方之一有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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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驾崩已经两天了，可敦忍住悲痛，伪装着一切都没有改变。派出去的亲
信仍然没有回音，可敦心急如焚。但阴谋的策划者似乎也耐不住性子了，他想知
道可汗究竟有没有死，所以假传懿旨召见了忍冬。
可敦低声对忍冬说：“现在只有太妃和毗伽王能够解此危难，也只有他们，
是可汗可以信任的人。我不知道自己派出去的亲信能否达成任务，但如果你能离
开牙帐，立刻派人通知毗伽王，一定一定！”
忍冬正欲点头，忽然之前的宫人带着两名侍婢鱼贯而入，端着食盒饭具，为
首的宫人说：“可敦留毗伽王妃小住宫中，顺便以汉医之法，为可汗诊治。”
可敦握着忍冬的手忽然一紧。
忍冬回握着她，手里传递着坚定的温热，然后转头对小蓝说：“临来时未曾
料到会小住几日，所以府中并不知情，恐怕他们焦急，小蓝，你回府一趟，交代
交代，顺便收拾一些衣物再来。”又对为首的那名宫人说：“就劳烦你带小蓝回府
了，否则王府里不见我们回去，慌起来，恐怕派人去通知毗伽王也说不定。”
宫人神色一凛，忍冬知道这句敲山震虎还是有了效果，既然他们尚未明着动
手，可见时机还未成熟，他们不想惊动过大。她从身上解下随身佩戴的玉斧“水
璇玑”，递在小蓝手上，说：“回去告诉乌兰洁，我白天配置的药材明早还要细碾
一次，记得只能用水璇玑，否则药性会受到影响。”她将水璇玑放在小蓝的手心，
又郑重的将小蓝的手合上，不易察觉的，用手指轻轻的在小蓝手背上划了几笔。
小蓝微怔了一下，眸子却忽然亮起来，向忍冬点了点。虽然只是寥寥几笔，但多
年的熟悉和默契，让小蓝一下子明白了这个“狐”字的含义。
天色逐渐暗淡，深宫里死一般的寂静。可敦，忍冬围坐在葛勒可汗的尸身旁
边，烛影摇曳，诡异异常。忍冬并不害怕尸体，甚至从可汗的脸上，还可以依稀
感受到这位兄长的祥和。但忍冬害怕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一场真正的浩劫就要
到来，无数的腥风血雨，无数的杀戮已经等在不远处。承端哥哥的猜测这么快就
应验了。
“是中毒。”忍冬说，尽量希望语气不会更加刺痛可敦的心。
“他们对可汗下毒！！”可敦的整个身体都因愤恨而不住的发抖，“究竟是谁？
下此毒手！！”
“我想不管是谁，我们都会很快知道了。”忍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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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可敦不解。
“谋杀可汗，罪当诛九族，这么做的人，只会有一个目的，就是谋反。对方
故意挑这个时机，就是希望世子和毗伽王不在都中，黑卫军的主力也离开高昌之
时，公布可汗驾崩的消息，并一举篡位。毗伽王临行时跟我说，这里到最近的突
回边境，行军需要十二天，今天是第九天，如果他们要争取最多的时间，动手应
该在三天之后。”
“我们该怎么办？”可敦轻声的呜咽着，“还可以相信谁……”
是啊，还可以相信谁。忍冬心底也在问着自己。在小蓝临走的一瞬间，她突
然决定要相信一个人——康衡——那个让人永远也猜不透心思的狐慧军师。
一夜无眠，在天即将破晓的时候，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喧嚣。忍冬起身冲到
门口，刚想拉开门向外观瞧，忽然一个侍卫的尸体破门倒进了屋中，颈间血如泉
涌。
这一下惊变，吓得忍冬和可敦都发不出声音。紧接着，一群身手敏捷的黑衣
人提刀冲进了内堂。忍冬透过破开的大门，看到外面横尸遍地。一个黑色斗篷的
女人，疾步步入了内堂。
“大胆！私闯可汗寝宫，你们要谋反么？”可敦用尽最后的力气，以一个国
家最高贵女人的威仪，断喝着。
黑色斗篷的女人来到内堂正中，面对可敦，缓缓摘下了黑纱帷帽。
“太——太妃！”可敦吓得一下子跌坐在地。
第三十章 太妃
太妃的突然出现，让忍冬和可敦都吃惊不小，更何况是如此阵仗。但忍冬马
上意识到，太妃带人杀了软禁可敦的侍卫，那就一定是她得到了口信，赶来营救
大家的！可一向在深宫养尊处优的太妃，怎么会养着一队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的
杀手呢？可汗的临终嘱托也十分怪异，“太妃和磨延羽之一有所行动”，那就是说
可汗早知道并无兵权的太妃也有解决危机的能力了？
太妃完全没有理会可敦的惊恐万状，急切的问：“可汗呢？”
可敦支吾着说不出话，只用手指了指卧榻。太妃几步走过去，一挑纱帐，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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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僵立在当场。
空气中弥漫着血的气味，但却安静的出奇，被杀的侍卫都是一刀毙命，没有
任何呻吟和挣扎。随着可汗尸身的出现，一切仿佛陷入了静止。
不知过了多久，太妃僵立在半空中的手缓缓滑落，可汗重新隐没在帘中。眼
泪在太妃脸上无声的流淌，忍冬刚想上前劝慰，太妃却突然间拔出腰间的弯刀，
直抵忍冬的咽喉。
“太妃您要干什么？”可敦惊叫。
“没用的东西，虎狼屯于阶陛，尚不自知么？”太妃对可敦怒喝，又转头对
忍冬说：“是磨延羽让你来打探可汗死了没有？！！”
弯刀的刀锋异常锋利，太妃的手又因悲恸和愤怒而微微颤抖，忍冬雪白的脖
颈上已现出一道血痕。这不是忍冬第一次面对生死的考验，但却无疑是最为惊心
的一次，因为这一次，只有她自己，任何人都帮不了她了。
“太妃以为是毗伽王意图谋反？”忍冬平静的反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一直觊觎汗位？！”太妃怒道。
“我虽来回鹘时日尚浅，也曾听闻朝中掌故，如果毗伽王意图谋反，何须等
到今日？这么多年来，毗伽王忠心辅助葛勒可汗，也全力帮扶世子，为何太妃还
执意不信任他呢？”忍冬辩驳道。
“哈！他辅助可汗，那是因为我的儿子英明天纵，深得百姓拥戴！他一个嗜
杀成性的魔鬼凭什么跟我儿子争？！可是我知道他一直不甘心，他一直在等待机
会！现在他等到了，可汗病重，突厥求亲，他可以在外面暗杀了世子，推给突厥
人，又可以趁自己有理由不在高昌的时候毒死可汗，再回来顺利接掌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