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第五十六章 力量（1 / 1）
“自然的力量？”片刻的沉默之后，司徒□□疑惑的开口问道：“你能说的再仔细点吗？”
黄净宇微微笑笑，摇摇鱼尾，缓缓道：“人鱼是这天地间孕育的第一个生命体，我们在漫长的生存和进化中获取了天地间最纯粹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力量，那就是我们能和天地产生共鸣，这种共鸣是生命赋予我们最敏锐的触感，这触感能让我们感知空气中最细微的变化，能嗅到危险或平和，喜悦或悲伤。
“我们能感受光和热的细微变化，甚至拥有了和光速媲美的速度，于是，到最后，渐渐的能感知时间的轨迹，通过这样的感知，能让我们规避有害因素获得安全，或者能通过改变它们的发生轨迹，让人鱼远离伤害。”
一番话，让司徒□□和苏微凉陷入了沉默，让人哑然的沉默。
长久的寂静之后，苏微凉喃喃开口了：“你说，时间的轨迹？”
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某种念头，心底深处，某种答案呼之欲出，但潜意识里，苏微凉不想看到这个答案，她在刻意的压抑，压抑那份残酷的揣测。
“是，时间的轨迹。”黄净宇注视苏微凉片刻，目光闪烁的转开头，看向司徒□□：“但并不是所有的人鱼都有感知时间的力量，族人中，有这样力量的人鱼只有三个，缇雅、我和……绸洛。”
“绸洛？”苏微凉呢喃这个名字，那个出现在故事里的名字，似乎是和净宇一同出现的女子，忽然脱口而出：“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黄净宇敛了眼眸，低声道：“……夫妻。”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很远很飘渺，让人听不真切，却又是实实在在的沉重。
苏微凉在听到这个答案，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痛彻心扉，只是，深深的无力，让她有些站不住脚，略晃着身体，凝视着黄净宇，继续问：“她……在哪里？”
黄净宇静默的看着苏微凉，双唇紧紧的抿着，微微泛青，许久才道：
“她和缇雅一样，沉睡了。”
苏微凉听得出，那声音里，有细微的颤抖和压抑的哽咽。凄惶的笑笑，再次开口问道：
“也就是说到如今，能改变时间轨迹的人鱼，只有你了！”
不是疑问句，而是斩钉截铁的肯定句。
司徒□□看着忽然变得决绝的苏微凉，莫名的不解。
黄净宇没有出声，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再也藏不住了，只是，他不知道，暴露在阳光下的真相，她是否能承受？
实验室里，汩汩的水声从不知名的角落里慢慢传开，低低的压抑着，空气里，有了窒息的味道。
“净宇，你到底为什么来我身边？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不断出现在脑海里的幻境，凌乱血腥到崩溃的梦境，一次次的打乱自己的生活，让自己痛苦让自己绝望，一切的初始都在黄净宇出现之后。
如果他真的和这一切没有关系，我不相信！
苏微凉微眯着眼，打量黄净宇，目光微微渗出了凛冽和尖锐。
司徒□□看看神情变化的苏微凉，又看看黄净宇，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严肃紧张到有些剑拔弩张的味道，但他不明白苏微凉为什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如此的变化？仅仅因为那个男人已经有了妻子吗？
就在司徒□□揣测各种可能的时候，黄净宇深深的叹了口气，倦怠而疲惫的开口了：
“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瞒你了，微凉，我到你身边，不是毫无缘由的。我接近你，的确有原因。”
虽然已经料想了是这样的答案，但真的当最后一丝侥幸都破灭的时候，还是让苏微凉有霎时的眩晕。
慢慢收紧牙根，手掌一点点握紧，指甲戳在肉里，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司徒□□没有意识到苏微凉情绪的变化，急急的催问道：
“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原因？”
黄净宇迅速的扫一眼苏微凉，又匆匆的看向司徒□□，平静道：
“这件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又是二十年？苏微凉敏感的抓到这个词，不由得心一凉。
“……缇雅将仅剩的族人带离了大海之后，我们便找了个隐秘的地方藏了起来，经年累月岁月轮回，我们一直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也没有人类打扰我们，日子过的很安宁很祥和。直到二十年前，一个小女孩儿误打误撞的闯进了我们的栖息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微凉感觉到黄净宇的眼神扫了自己一眼。
“那个女孩儿约莫八岁，活泼开朗，但是她很不小心的落水了，她不会游泳，只能在水里扑腾挣扎……”
刹那间，苏微凉眼前便出现了那个明媚阳光下的神秘峡谷，满眼苍翠的树荫，遮天蔽日，阳光微微荡漾在空气里，微醺的沉醉。
水面上，波光粼粼破碎的涟漪渐次开来，层层叠叠。然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毫无征兆的打破了水面的平静，片刻的挣扎之后，便是迟缓的下沉，一点一点，直到水底。
“那小女孩儿死了，对吧。”
黄净宇愣了愣，轻轻点头：“是，我和绸洛将那小女孩儿救起来的时候，那女孩儿已经断气了。”
司徒□□皱了皱眉，在两人间寻觑，询问道：
“后来呢？那女孩和你接近苏微凉有什么关系？”
黄净宇沉默了，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人匪夷所思，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然而，苏微凉却早已明了了接下来的剧情，寒意噌噌的从背脊冒出，冷的让她颤抖。
“后来，那小女孩又活了，对吗？”
苏微凉清冷的声音淡淡的补充，让司徒□□在呆愣瞬间之后急促的惊叫一声，惊骇的看着苏微凉：“你，怎么知道？”
苏微凉没有理会司徒□□的疑惑，只有些焦急的问黄净宇：“那女孩儿为什么会死而复生？”
黄净宇定定的看苏微凉，眼睛深邃的一眼看不到底：
“因为绸洛。”
“绸洛？”不知为何，苏微凉脑海里闪过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子。
“绸洛改变了那个女孩儿的时间轨迹，把那女孩儿的时间轨迹回拨到了落水之初，所以，我们有了更多的时间救起那个女孩儿。”
那阳光下的草地，涟漪减消的水面，静谧的时光，在那女孩儿心脏跳动的瞬间恢复了生机。
苏微凉抿了抿干燥裂开的嘴唇，干哑着嗓音，艰涩的吐出话语：
“那女孩儿是谁？”
黄净宇的眼底有了不忍，犹豫不决反复几次，还是开口了：
“……是你，微凉。”
咚——
闷响在寂静的世界空洞的回响，最后，消散在暗黑的深渊，无迹可寻。
“你在胡说什么？”司徒□□不可置信的瞪着黄净宇，惊惶而愤怒的吼道：“这怎么可能？”
黄净宇没有说话，目光一直落在苏微凉的脸上，女子过于平静的神情，让他难过而心疼。
微凉……
相对于司徒□□的狂躁的愤怒，苏微凉的反应过于平淡，甚至有些冷漠。
脑海里，曾经以为被遗忘的画面一涌而入，如电影画面一般，一页一页的闪过，清晰而陌生，伴随着落寞的背景，无声的昭示着世界的疯狂和沉沦。
“当时，有人看见了吧？”苏微凉讷讷低语，很轻很轻，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是。”
“金老师？”
“对。”
苏微凉仓皇一笑，突然觉得如释重负，长久以来困扰在自己身上的疑惑正一层层的剥开，露出它本来的面目。
“这么说，那个梦是真的。”渐渐麻木了，只剩下空洞的心等待着黑暗的侵蚀。
司徒□□对他们之间的对话莫名其妙毫无头绪，话里的内容似乎是只有他们才懂的语言：
“你们在说什么梦？”
从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黄净宇便一直睁着眼睛定定的凝望苏微凉，神情复杂而忧伤：
“那不是梦。微凉，那是你的另一段时间轨迹？”
苏微凉皱眉：“另一段时间轨迹？”
“如果把人的一生看成是一条没有分叉的大路，那么另一段时间轨迹就是在这条大路上分出来的岔路，它会带着你过另一种生活，……”
苏微凉和司徒□□惊诧了，好半天，司徒□□才勉强消化黄净宇说的话，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但那种生活并不会和你原本的生活交集，各自独立互不影响。如果可以，一个人的人生在本体意识不交叉的情况下，或许会有不同的生活，结果也或许不同。”
一片寂静。
司徒□□突然有种重回那个夜晚的错觉，今天所听到的故事才是真正的真相，清晰的眼瞳微微缩紧，映出泛着蓝光的人鱼，茫然无措。
“这么说，我真的死过一次了。”苏微凉踉跄后退两步，思绪混乱低声呢喃：“原来，我真的死了，原来……我真的不应该留在这个世上。”
“微凉！”黄净宇的低喝打断了实验室里的近乎幽咽的泣声：“你没有死，你还是你。”
如同带着某种魔力一般，苏微凉在这样简单的话语之下，渐渐平复了心境，睁着毫无焦点的眼睛看向黄净宇：“为什么？为什么到后来我又……回到原点？为什么一切都出现了偏差？”
黄净宇澄黄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难过一丝忧伤还有一丝……眷恋。
“因为，我实在舍不得……”
后面的话消散在苏微凉的眼眸里，忽然落泪了。那一刻，苏微凉陡然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
从一开始的执着，就如同套在身上的枷锁，能放下的，只有自己。
放下执着，放下魔魇，天地就会变得宽阔坦荡。
“那后来呢？为什么让我看到□□的惨死？”
到如今，寻找答案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
“我？惨死？”司徒□□不明白，在苏微凉和黄净宇之间来回探望，疑云重重。
黄净宇摇动着鱼尾，水珠溅落，打破了宁静。
“我没有。”
苏微凉看黄净宇轻轻的摇头，眉宇渐渐蹙拢：
“那是谁？”
澄黄的眸，漆黑的瞳，映出彼此的眉眼，宁静安详。
“绸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