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十三章 尽头（1 / 1）
司徒康/生是被晨曦的光芒激醒的，一个激灵从床上弹起来，然下一个瞬间便冲到桌边，目光落在了那了然于心的字符上，眼眶禁不住一瞪再瞪，几欲眦裂。额角一滴汗慢慢从脸庞的轮廓滑下，一直从下颚滴落。
房间里，光线明明灭灭，恍惚的勾勒出那个单薄的年轻人，静默的伫立，透出无声的诡异。
司徒康/生死死的捏着手里拿东西，似乎要捏出水来。他简直不可置信这竟然是发生在自己眼皮底下的事情！仅仅一夜，那字符又与前一天的不同了！
寒意从心底慢慢渗出，融入四肢百骸，颤抖战栗还有无边的恐惧！
除此之外，他找不到任何多余的情绪，面对无限的未知世界，司徒康/生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
偌大的房间里，无尽的沉默循环再循环。
苏微凉的生活开始忙碌而充实起来，出版的事情已经基本落实了，剩下的就不归苏微凉管了。于是在和秦编辑敲定下一部小说主题的之后，就去医院照顾程穗。黄净宇的工作虽然很忙，但他每天晚上都会回来吃饭，这让苏微凉安心又幸福。
日子在苏微凉看来，虽然匆忙但让她很舒心。于是，记忆的一角被遗忘了。苏微凉几乎忘记了曾经那段噩梦。
平淡如水的生活让她暂时成了一个平常的女子。
苏微凉坐在程穗的床边，给她念她最喜欢的一本小说，沉静的声音缓慢的流淌，静好从容。
今天程家父母有试验要做，说了可能会晚一点过来，然而没想到最后又因为临时有会议实在无法脱身，只能拜托苏微凉晚一点再走，没办法，苏微凉只能打电话给黄净宇说今天不回去吃饭，让他自己热热饭菜。
“好，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倒是你，一定要吃东西。”
黄净宇语气温和的轻声嘱咐，嘴角挂着轻柔的笑意。只是在挂上电话的刹那，笑容消失殆尽，温情脉脉褪的一干二净。细薄的唇紧紧的抿成一条线，彰显了主人的冷漠和坚韧。
黑夜降临，笼罩大地，一切的罪孽都在这黑暗中悄然进行。
梁文韬的奥迪驶到楼下的时候，司徒康/生放下了帘子，慢悠悠的踱回桌子边，神情略显严肃又自然。
梁文韬换下衣服上了二楼，推开书房的门，看着坐在桌前埋头工作的司徒康/生，慢慢的扯了个笑容，只是那笑容里，有一丝苦涩和愧疚。
他和自己，都走进了死胡同。
那个惨烈的夜晚至今还在梁文韬脑袋里闪过，之后的每个夜晚于他而言都是不眠夜，噩梦如影随形，只能靠酒精或者烟火才能入眠。
付出的代价是惨痛的，可结果却似乎不那么如人意。梁文韬笑得愈发无奈，司徒康/生和自己是同一类的人，在某些方面都执着的可怕！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嘲笑他或者睥睨他？至少，他比自己干净的太多了。
“司徒。”梁文韬轻声唤道。
“唔。”
司徒康/生只是闷闷的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梁文韬并不在意司徒对自己的那种冷漠，只是讪笑一声，询问道：
“吃过饭了没？”
“方便面。”
梁文韬看看一旁的空盒子，自嘲般轻笑一声：“冰箱里有食物，怎么不拿来吃？”
司徒康/生停下手里的东西，侧头瞥他一眼，淡淡应道：“懒得做。”
梁文韬哑然失笑，深深叹一口气，忽然道：“司徒，喝点酒吧。”
司徒康/生怔了怔，瞬间敛起在眼底划过的那一丝寒光，慢悠悠转过头，平静的凝视梁文韬良久，然后点了头：“好。”
夜，在窗外继续蔓延，无声无息。
司徒康/生不会喝酒，更不会喝红酒，酒对他来说，只是一种用来麻痹神经的工具而已。
但是梁文韬显然不是这么认为，手里端着鲜艳欲滴的红酒慢慢摇晃然后放在唇边细细品茗浅酌，任浓郁的酒香在舌尖旋转然后顺着嗓子滑落，醇厚的感觉在口腔里弥漫，非常棒！
梁文韬眼眸带笑的侧眼看身边的朋友仰头牛饮，眼角抽搐了。这可是法国1958年出产的极品红酒啊，他当是水啊！
“喂，司徒……”
“干嘛？”完全不懂酒的司徒康/生握着酒瓶往杯子里又倒了一杯酒，满不在乎的反问。
梁文韬苦笑的摇摇头，决定放弃给某人灌输品酒理论的念头，话锋一转轻描淡写的问道：
“那些字符有结果了吗？”
司徒康/生心沉了沉，缓缓摇头：“没有。”
意料之中。梁文韬喝下一口冰凉的酒精，看一眼窗外沉沉的夜色，思绪有些恍惚，一时无话。
司徒康/生咬了咬嘴唇，竭力平静的询问道：“你呢？有结果了？”
梁文韬难得沮丧的摇了摇头，继而转过头，看司徒康/生：“你不想知道我在做什么？”
“之前不想，现在想了。”
“哦？为什么？”梁文韬对这个回答很好奇，盯着司徒康/生平静的脸，打趣的反问。
司徒康/生抿了嘴，思索着应该怎么搪塞过去，关于自己的发现，他不想让更多的人知道。正想着，又听梁文韬问道：
“是柏一川吗？”
司徒□□转念想了想，迅速的点了头，含糊不清的回答：“唔。”
梁文韬凝脂司徒康/生良久，忽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别过眼，沉默的喝酒，一口接一口。也许是酒精起了作用，长久以来紧绷的神经有了些许松懈。
“司徒，我一早就说过，我们不应该成为敌人。”
司徒康/生皱眉，思索着怎么开口问他关于“上古遗迹”的事，但梁文韬似乎并不打算给他机会开口。
“人人都认为我梁文韬风光无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名利双收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什么都不缺！但是又有谁知道，我他妈付出了多少代价才有今天的成就！
“别人十八岁的时候读书恋爱挥洒青春追逐梦想享受快乐的校园生活，而我十八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背着褪了色的军用大包游走于各个大大小小的墓穴洞窟，满面尘沙灰头土脸，什么风度什么品质什么尊严都他妈的靠边站！
“那么多年了，我不辞辛苦去了那么多地方，经历了那么多的困难险阻，经受了那么多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为了什么？只不过希望能得到世人的认可而已！康/生，你能明白吗？”
司徒康/生怔住了，梁文韬因为激动脸色开始潮红，眼神凶狠而倔强，还有不甘心！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梁文韬，虽然接触的时间不多，然印象中的梁文韬应该是冷静儒雅不急不躁的。
司徒康/生被这样情绪激动的梁文韬触动了内心的某种东西，他说的对，这世上，越是风光无限的背后，越是黑暗重重。
光与影，是永远不可分割的统一体！
“梁文韬，我明白。”
明白你的心情，明白你想要的认同！司徒康/生说出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有些颓丧的一饮而尽！
“呵，你明白什么啊？”梁文韬自嘲的笑了笑，垂下眼眸，低声呢喃：“没有人能明白的，没有人！”
“文韬，你……”
“……‘上古遗迹’是个玩笑啊，大大的玩笑……老天爷给人类开了个大大的玩笑……”
“什么？”司徒康/生陡然警觉了，从梁文韬有些混乱的语句中听到了一个关键词：“文韬，你说‘上古遗迹’是什么？”
书房的灯光明晃晃的亮，有些刺眼，梁文韬略仰起头，被煌煌的灯光灼了一下，思维突然跳动了一下，慢慢的回过神，正对上司徒康/生努力压抑好奇心的眼眸，不由得笑了，该说司徒康/生是太过天真还是真的不太会表演？
轻呷一口酒，慢慢的在脑袋里转悠，该怎么弥补自己的无心之失呢？梁文韬想了想，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罢了，有些东西就算现在不说出来，以后也会说出来的。
“康/生，我知道你好奇，不止你好奇，全世界的人都好奇！什么媒体什么机要领导什么各个圈子里的头头脑脑，都把俩眼睛戳圆了盯着我！我都知道！”
梁文韬忽然转头盯着司徒□□，不是亮的烫人却是深不可测的幽静。
“可是，我不能说！”
那眼神让司徒康/生陡然心惊，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压抑着颤抖的声音悄声问道：
“为什么？”
梁文韬眼神放冷了，缓慢而坚定的说道：
“知道什么是真相吗？越接近真相，就越接近死亡！”
司徒康/生的心开始“突突”乱跳，他的猜测没有错，梁文韬知道什么，一定知道！
“康/生！”梁文韬忽然高声喝道，堵住了司徒□□接下来想要问得问题：“不要再问了！”
梁文韬的冷漠的神情有一丝动摇，竟然有些悲悯。
“知道真相并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我不想害了你！更不想害了所有人！”
与其让所有人都陷入恐惧和疯狂，倒不如让我来承担真相背后的危险！
梁文韬没有再犹豫，毅然决绝的仰头喝尽杯中酒！
房间里，寂静一片。
司徒康/生手脚冰凉的看着这个和自己说不上有什么交情的朋友，脑袋里开始嗡嗡响，有什么东西哽在喉咙里说不出咽不下。某些不知名的情绪抓不住挠不到，无法掌握的感觉让司徒康/生气结。一扭头，见手边那红酒，近似恼羞成怒的抓住酒瓶对着嘴猛灌！
梁文韬视若无睹，只不过片刻之后也放弃了酒杯，直接用上了酒瓶。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个揣着秘密压抑到几乎窒息的男人咕咚灌酒的声音。
疏影横斜，墨色蜿蜒，时间在这个晚上慢慢凝固了。
司徒康/生是被刺耳的手机铃声惊醒的，翻身坐起来，从身上捣鼓出手机，忍着头疼模模糊糊的看着手机上的名字，是微凉，赶紧接起来，原来是苏微凉看时间晚了，要回家，但偏偏程家父母的手机关机，没办法，只能想到让司徒康/生去医院照顾程穗。
司徒康/生答应着揉揉眼睛，然后挂上手机，看一眼同样醉倒在一旁的梁文韬，没说什么，没有惊动他，然后起身出了门。
司徒康/生走后没多久，梁文韬便醒了，撑着昏昏沉沉的脑袋爬起来，苦笑一声，然后摇摇晃晃的站起来，准备去洗个澡，好好的睡一觉。
踉踉跄跄的走进卧室，拉开衣橱，找到换洗的衣服。一转身，却被眼眸里看到的东西惊呆了，然而还没来的及恐惧惊惶闪躲等等反应，意识便瞬间了模糊了，眼前，是一片血红！
闷声倒地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房间里有了回音。
梁文韬在瞬间模糊的意识里，看到了白茫茫的光芒里，是年幼的自己和司徒康/生奔跑在古老的城墙之下，带着自信的有点自负的笑容闪烁光芒，然后，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