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又和他遇上了(1 / 1)
回到酒店,一同来的人,或是收拾行李,或是睡眼惺忪,唯独不见杰西卡·刘。
“lady?”
(Lady是办公室的人对主编杰西卡的代称。)
“lady昨天晚上没回来,和在法国新认识的情人风流去了。真是让人羡慕,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也能这样。”
一边收拾着,杰西卡的助理发出由衷的嫉妒。
“能有机会来巴黎参加活动,我已经很满足了。”
小心翼翼地回答,安琪不想被人追问昨天晚上去了哪里。
因为都是女人,女人很麻烦,全是女人的办公室最麻烦。这一次居然能来巴黎参加时装周活动,周围的人没有几个友好,她们都是琳达的好友,巴不得自己在巴黎犯了错,被杰西卡小姐打进冷宫。
办公室里就是这样,女人和女人永远都是敌人,很难成为朋友,即使安琪摔下去她们占不得好处,她们也希望她摔下去,她们会在她摔下的时候笑得得意,幸灾乐祸。
“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大场面。像你这种快和个没时尚感的男人结婚的女人,确实是不多想比较幸福。”
助理已经将皮箱收好,或许是想到昨天还是有些激动,竟突然低声对安琪说道:“昨天晚上我和米拉迪说话了,好激动。要是她能记住我,把我调到美国总部做事,我……”
米拉迪是安琪就职的时尚杂志的美国版的主编,有时尚女魔头之称。据说杰西卡·刘能够成为中国版的主编,也只是因为在美国的时候,让米拉迪很是满意,于是,回国以后,成了主编。
可以说,杂志社的每一个有野心的姑娘都想成为她的下一任,女人追求时尚,更追求掌控时尚的得意感。
安琪也有过这样的梦想,但她却觉得,期待路鹏程自主创业做老板,比自己成为中国主编更快一些。
或许是看穿她的没追求的窝囊样,助理接了个电话,而后,递给安琪一张纸条。
“去这个地址拿件东西,如果中午还没有回来,你知道lady的脾气的。”
“嗯。”
接过纸条,低人一等的安琪只好做跑腿的事情,当然,她并不是心甘情愿,她期待有一天,自己能站在助理的立场,对新来的小姑娘颐指气使。
——※—※—————※—※—※——————※—※—※—————※—※——
这是珠宝街。
街道两边都是珠宝店,自然行人稀疏,满街都是名牌私车,她乘坐出租车进入,显得格格不入。
下车,现在还是早晨,珠宝街独有的冷静和高贵,几乎看不见人影。
她着字条,找了约五分钟,终于在气派的店铺的夹缝里,找到了杰西卡·刘指定的店。
这家店有些不起眼,至少,和它两边的店铺并排,显得很不起眼。
珠宝店大多金碧辉煌,门前古董街灯卓尔不凡,玻璃橱窗后宝石更是耀花了眼,但这家店不但没有橱窗,还是木质的大门,虽然有青铜铸成的门环,却到底太过低调了。
门是虚掩的,她推门进入,却因为木门后的装潢,呆住了。
如果不是杰西卡·刘的纸条写得确实是这个地址,她甚至不敢相信这是珠宝店!
没有橱窗,没有营业员,只是一个大厅,一个飘着古典厚重的熏香的大厅。
脚踩细腻的毛毯,两边的墙壁都挂着价值不菲的油画,雕花的中国风红木桌椅,桌几上杂七杂八放着一些古董珠宝,但没有用玻璃隔开,只是那样随便地放着,随便得让安琪怀疑这些东西也许只是做工精致的仿品。
但是她知道杰西卡对珠宝的苛刻,lady绝对不会购买高仿的古董。
没有营业员,只在大厅中央有一个长沙发,隐约看见有人在睡觉。
此刻,安琪仿佛走进阿里巴巴的密库,四处都是珍宝,却只有一个睡着的守卫。
她不敢动,这样的珠宝店还是第一次看见。
甚至,她忍不住怀疑,这真的是珠宝店?
退后几步,退出门,再一次看了纸条,确定没有走错,但她还是不敢相信。
“早。”
里面的人已经注意到她,主动打了招呼,于是——
“早。”
尴尬地回答,她走了进去。
睡着的人已经坐起,房间里有些昏暗,只能判断是个男人,是个年轻的男人。
“我……是来拿我的老板定制的珠宝的。老板在吗?”
“你可以把我当做老板,虽然我只是个兼职。”
口气倒也不能说不友好,男人站起身,做出的事情让安琪惊讶。
他鄙夷地把沙发前的翡翠雕花香炉踢翻,口中还嘟囔着。
“这香味真难闻。”
“……那个……”
这样的兼职服务员,实在是——
可是她不敢指责,这男人的老板都没有解雇他,只是代人取物的自己自然没有资格要求。
“是不是觉得房间里很暗?”
他误会了,于是伸手按了开关,灯亮了,房间两侧陈列的珠宝得到灯光的抚摸,立刻将整个大厅妆点得金碧辉煌,但安琪也呆住了,并不因为房间的豪华超出她的想象,只是——
竟然就是今天早上的那位少爷!
这个珠宝店的兼职员工竟然是早晨和她睡在一起的少爷!
真的不是长得一样的人?
他向她走来,脸庞越来越清晰,她也越来越确定,是他,的确是他!
是这个男人,就是这个男人,让昨天整个会场的模特明星都黯淡无光!
睡意朦胧也不能掩盖的冷酷和略带嘲笑的气质,略带瘸拐的走路姿势破坏了他的完美无缺,却让因此人相信,这是真实存在世间的生物,不是从幻想中走出的魔鬼的化身。
若是没有这少许的缺陷,他甚至是个完美的让人窒息的男人,但他毕竟也是个人,上帝赐给他完美的外表,也给了他小小的缺陷,不完美,因此不是无暇,却让女人更不能拒绝。
只可惜,他似乎完全不记得她,走到她面前,睡眼惺忪地伸手。
“拿来!”
什么态度!
安琪很想骂回去,他的态度,确实让人生气,即使有如此的美貌,也让人生气。
但她不敢。
他的气质,令人生畏的气质,让安琪不敢说出粗话。
他有一种气质,一种让男人和女人都甘心为他驱使的气质,即使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谦卑,都不能换得他的笑容。
不是不怒而威,是冷酷的死河,不管砸下多大的石头都不能溅起水花的冷酷,这个男人的冷酷折磨着她,让她只能小心地赔笑。
“什么?”
“你的老板要的东西的清单。”
这才幡然醒悟的安琪连忙将纸条双手送上,可惜这个男人只是瞥了一眼,然后按了桌上的通话器。
“七号拿过来,客人要。”
“……谢谢你。”
“为什么道谢?我们见过面吗?”
他果然忘记了!
他果然不记得他们早晨还睡在一起!
“早上……”
她试探性地问着,男人的反应却是——
“早上?似乎有点眼熟,不过你长相大众,我恐怕很难想起。”
而后,他又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靠着椅子,竟是昏昏欲睡。
安琪感到屈辱,这男人太狂妄了,即使她长得大众脸,也不需要用如此直接的反应羞辱她!
但她不敢抱怨,他靠着椅子昏昏欲睡的样子,完美如画卷,她不敢破坏这份美,虽然心中还是有些不满。
而且,她甚至觉得他的老板有点可怜,居然会雇佣这种人。
这个男人,就算相貌无双,也脾气太大了!本来珠宝生意的成交比例就不高,服务员还是这样的态度,难得有客人上门,只怕也会被他的态度气得走掉!
或许他的老板和昨天的贝尼夫人一样,只是看他的容貌,丝毫不在乎他的工作能力。
正如一位美色鉴赏家所说,有了赤-裸裸的青春肉体,谁还要能力和内涵?
她不敢多说话,只能静静地等待。
等了大约十分钟,一位漂亮的女士端着一个盒子,微笑着从后面绕出,笑容可掬,盒子放在桌上,安琪刚要打开,又来了个客人。
是个气质儒雅的男人。
和正昏昏欲睡的男人相比,他的相貌绝对不属于惊艳,但是有着难言的浓烈。
也在此刻,一直都昏昏欲睡的男人突然睁开眼,招呼了。
“你怎么现在才来?”
“做有夫之妇的情人可不是个轻松的工作。韶成,你还是一贯的无情,美丽的小姐拜访,却连一杯茶招待也忘记。”
气质温柔的男人转身,笑着取下眼镜。
竟然是张炎云!
“对不起,如果他的态度让小姐感到不舒服,作为李韶成的朋友的我,请求你的原谅。”
安琪惊呆了,她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睛,确实是那个著名推理小说作家,号称出版界第一美男子的张炎云!
这个推理作家,绯闻不断,但也是最受女性追捧的作家,时尚品味不凡,生活志趣高雅,又和欧阳家的主帅关系匪浅。
连他的对手也不得不评价:这个男人不是令人过目不忘的华丽,但他的眼睛有魔力,微笑的时候,被他注视的时候,有被爱的错觉。
此刻,这个男人站在她的面前,协助她打开了珠宝匣。
一匣珠翠,虽然都是些老首饰,在红色的衬托下,没有钻石的耀眼,却是低调地奢华。
李韶成站起来,走到张炎云的身边,却看也不看安琪一眼。
“杰西卡·刘要做一个古典与时尚碰撞的专辑,所以从我这里订了一批老首饰。”
张炎云拿起一支发簪。
“点翠?”
“是山东的点翠。因为来自民间,所以用的翠羽不是最细腻的,但是也能看清楚羽丝。”
微笑着,他的笑容也没有了犀利,有少许的温柔。
张炎云皱起眉,指着发簪的流苏处。
“有些残缺。”
“点翠是将翠鸟的羽笔粘贴在首饰或器物表面,点翠首饰百年不褪色,但是受潮却容易脱落,所以保存不易。传世的点翠首饰,多少都会有残。”
“为什么不修补?”
“翠鸟已经是保护动物了,不能从活鸟身上获取羽毛,怎么修补?”
顿了一下,李韶成还不忘感慨。
“鲜活的生命才能带来鲜活的翠色,死掉的翠鸟的羽毛,也是黯淡无光的。”
张炎云扶了一下额,继续看下去。
他拿了一个金线绞缠的发饰,问道。
“这是什么?”
“分心,明清首饰以其插戴的位置,可以分为挑心、顶簪、分心、掩鬓。分心是指脑后的饰物。”
李韶成居然会如此耐心地解释!
安琪惊讶着,发呆的同时,也记住了这个名字。
“确实是美丽。古人没有现代的设备,却能做出如此精致的黄金。”
她试图搭讪,李韶成没有理睬他,倒是张炎云,带着苦涩的笑容。
“这不是纯金,只是鎏金。中国古代,民间不允许使用黄金首饰,所以这些饰品都只是鎏金。”
“古人的鎏金手段,非常高超,同时也折损艺人的生命。他们将黄金溶于水银,调成金泥,涂抹成器物上,再以火烤制,使水银蒸发,然后再压光,如此反复多次,最终制成。”
李韶成的解释也是冷冰冰的,即使说着残忍的事情,依旧冰冷。
“以前的手艺人的职业生涯或许都不会很长。但也因此留下了无数珍品,他们唯一能让人记住的也只是这些精致的首饰。”
“确实,鎏金首饰不比黄金珍贵,但看着这些竭尽心力完成的精细首饰,我却觉得它们的价值不输给宫廷御用首饰。因为倾注了心,唯有注入了心完成的东西,才是真正的美丽。”
说到这里,张炎云似乎看了李韶成一样,但随即又将首饰放下,合上匣子。
“时间不早了,快些回去吧。杰西卡的脾气确实有点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