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怀机杼(1 / 1)
那青袍道人飘然离去,仿佛一滴水汇入洛水,了无痕迹。雅间内却留下了一池被搅动的春水。
贾廷和派去“添酒”的小厮,此时才悄无声息地溜了回来,附在自家公子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贾廷和听着,脸上的戏谑神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和更深的困惑。他挥退小厮,沉吟片刻,看向陈文若和姜忠焕。
“文若兄料事如神。”贾廷和压低了声音,“我那小厮去了承天府衙,递了消息。府尹崔呈秀……收了条子,却只说了句‘知道了’,便让他回来,并无立刻拿人的意思。”他顿了顿,声音更轻,“而且,我那机灵的小厮留了个心眼,离开府衙后没走远,躲在暗处瞧了一会儿。你猜怎么着?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见府衙一个书吏模样的,鬼鬼祟祟地出来,直奔……崇仁坊去了。”
崇仁坊!那是当朝首辅、韩国公顾介溪府邸所在的街坊!
陈文若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略带讥诮的弧度:“果然。水泼进了热油锅,溅起的油花会烫着谁,掌勺的厨子心里门儿清。崔府尹这是……要请示正主了。”
姜忠焕眉头紧锁:“廷和,你这报信……会不会打草惊蛇?”
贾廷和有些讪讪:“我、我也是觉得此事太过骇人听闻,万一闹大……”
“无妨。”陈文若打断他,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惊了蛇,才能看清蛇往哪儿钻。只是这承天府的动作,比我想的还要‘稳当’些。看来,这潭水底下,不止一条蛇,可能还有个捕蛇的,在等着收网呢。”
他不再多言,端起已凉的茶抿了一口,仿佛对那价值万两的“风声”和承天府暧昧的态度毫不在意,又恢复成那副万事不挂心的纨绔模样。“行了,今日也乏了。改日再聚吧。”
三人结了账,各自带着满腹心思离开平康馆。贾廷和心事重重地回了定远侯府。姜忠焕也默默离去,心中对即将到来的武举,更多了几分沉重和莫名的预感。
而陈文若,在拐过两个街角,确认无人跟踪后,脸上的慵懒神色一扫而空。他身形一闪,没入一条僻静小巷,七拐八绕,竟朝着与齐国公府截然相反的方向——吏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沈砚清的府邸而去。
沈府位于官员聚集的清平坊,门楣不及韩国公府煊赫,却自有一股清肃之气。陈文若叩开角门,对着门房略一示意,递上一枚不起眼的私印。门房显然是得了吩咐的,见状并不多问,恭敬地将他引入,径直带往内书房。
书房内,沈砚清正在灯下翻阅公文。他一身家常便服,面容在灯光下显得更加清癯严峻。见到陈文若进来,他并未起身,只抬了抬眼皮,淡淡道:“小公爷深夜到访,所为何事?”语气疏离,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审视。
陈文若也不拘礼,自行在下首找了把椅子坐下,开门见山:“沈世伯,小侄今日在平康馆,遇见一桩奇事,思来想去,觉得该让世伯知道。”
“哦?”沈砚清放下公文,目光如炬,“小公爷风流雅事,也需向老夫禀报?”
“非是风流事,”陈文若神色认真了几分,“关乎今科恩科大比,关乎朝廷抡才大典的清白。”
沈砚清眼神微凝:“讲。”
陈文若便将平康馆内道士闯入、展示“漕银折色”、“靖海扬波”两道所谓考题风声之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只是隐去了贾廷和派人报官及后续观察到的细节。
“……那道士开价五千两一条风声,且自称三日内仍在平康馆‘听竹小筑’候客。”陈文若说完,静静看着沈砚清。
沈砚清听完,面上并无太多波澜,只是手指在书案上轻轻点了点,沉吟不语。书房内只闻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
半晌,沈砚清缓缓开口,语气平淡:“小公爷有心了。此事,老夫知道了。”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不过,市井流言,江湖术士招摇撞骗,历年科考前都不少见。仅凭一面之词,难以定论。小公爷不必过于挂怀。”
陈文若心中冷笑,面上却故作急切:“世伯!此事非同小可!若真是考题泄露,那可是动摇国本、寒尽天下士子之心的大罪!岂能等闲视之?小侄以为,应立即禀明圣上,请旨彻查平康馆,锁拿妖道,追查源头!”
沈砚清抬起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嘴角甚至露出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笑意:“小公爷忠君爱国之心,老夫明白。只是……此事或许,未必是坏事。”
他心中念头飞转,瞬间已权衡了无数利弊:
其一,若此事为真,科场舞弊乃滔天大罪,必掀起惊涛骇浪。届时,作为主管官员的礼部、负责京师治安的承天府,乃至背后可能牵涉的势力,都难逃干系。礼部尚书高文焕是顾党干将,承天府尹崔呈秀是顾介溪门生……此乃天赐良机!就算扳不倒顾介溪,剪除其羽翼,让高文焕解职,亦是重大胜利!
其二,退一步说,就算查无实据,或只是小角色弄鬼,借此机会整肃科场风气,敲打某些蠢蠢欲动之人,亦是对“我们”有利。皇上最恨贪腐舞弊,借此彰显“我们”清流一心为公、维护纲纪的姿态,岂不美哉?
其三,那两道“风声”本身……漕银折色、靖海扬波,确系当前朝政焦点。借此,或可引导舆论,让天下士子都来议论、献策,无形中为新政和靖海事造势,亦是对“他们”那些只知阻挠、掣肘之辈的舆论反击。
想到这里,沈砚清心中已有定计。他脸上露出更为和煦的神色,对陈文若道:“小公爷拳拳之心,老夫感佩。此事关乎国体,确不能轻忽。这样,小公爷先回府中稍候佳音。下官……这就准备进宫,面圣密奏!定将此事原委,禀明圣上,恳请圣上下旨,彻查到底,务必揪出幕后黑手,还天下学子一个朗朗乾坤,一个公道!”
他说得义正辞严,仿佛下一刻就要为国除奸。
陈文若看着沈砚清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心中明镜似的,知道这位清流领袖已然动了借此做文章的心思。他不再多言,起身拱手:“如此,小侄便放心了。静候世伯佳音。”说罢,转身告辞。
沈砚清亲自将他送至书房门口,看着他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脸上的肃穆缓缓褪去,转身回到书案后。
几乎同时,书房内侧的屏风后,转出四五个人来。皆是沈砚清的心腹幕僚,方才的对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
“东翁,此事……您真打算即刻面圣?”一位留着山羊胡的幕僚问道。
沈砚清坐回椅中,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老谋深算的笑容:“面圣自然要面,但不必急在一时。你们怎么看?”
另一位幕僚捋须道:“东翁,学生以为,此事蹊跷。那道士来得突兀,开口便是惊天隐秘,索价虽高,却似并非只为求财。更可疑者,他为何偏偏找上陈文若这几个有名的纨绔?若真要卖题,该寻那些汲汲营营、背景深厚的士子才对。”
“不错,”又一人接口,“学生怀疑,这根本就是‘他们’设下的圈套!故意泄露‘风声’,引我等上钩。若东翁贸然捅到御前,他们必会反咬一口,说我们诬告构陷,甚至可能早已布置好‘证据’,将泄题之事栽赃到我们头上!那个去崇仁坊的书吏,便是明证!崔呈秀恐怕早已将消息报给了顾介溪!”
众人纷纷点头,皆倾向于这是顾党的阴谋。
沈砚清听着幕僚们的分析,微微颔首:“你们所言,与老夫所想不谋而合。顾介溪老奸巨猾,定是见新政推行、靖海事起,我们声势渐长,便想出此等毒计,欲搅乱科场,嫁祸于我,打击清誉。甚至可能……想借此引发士子哗变,动摇国本,其心可诛!”
他眼中寒光一闪:“既然‘他们’想玩火,那老夫便陪他们玩一把大的!不仅要让这火烧不起来,还要让这火,烧回‘他们’自己身上!”他低声吩咐起来,“去,暗中查访,看看近日还有哪些人接触过那道士,或听到类似风声。尤其是与顾党有牵连的士子……另外,准备一份弹劾礼部渎职、承天府玩忽、以致科场流言四起的奏章,要写得义正辞严,证据……可以‘风闻’嘛。”
“东翁高明!”众幕僚心领神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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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文若离开沈府,并未直接回国公府,而是绕道去了姜忠焕暂时落脚的一处别院。姜忠焕正在院中练枪,见他深夜来访,有些惊讶。
“文若?沈大人如何说?”
陈文若摆摆手,示意进屋谈。关上门,他直接问道:“忠焕,武场策论,准备得如何了?”
姜忠焕有些意外他问这个,答道:“还在研读兵书,揣摩以往策论题目。弓马骑射我倒不惧,只是这策论,需结合时政,有些拿不准方向。”
陈文若点点头,压低声音:“我且问你,既然文试两道‘风声’已出,且紧扣东南‘靖海扬波’与‘漕银折色’,你认为武场策论,还会再考东南之事吗?”
姜忠焕一怔,思索道:“按常理,一科之中,文武策论虽有侧重,但总纲不应过于重复。既然文试已考靖海,武场再考的可能……不大。”
“不错!”陈文若目光湛然,“朝廷下一步的目光,恐怕已不在波涛之上,而在黄沙之外了!”
“你是说……北疆?”姜忠焕一惊。
“漠北突厥十八部,近年来虽表面恭顺,但小股扰边不断,且与西边一些部落勾结,其心叵测。朝廷新帝登基,东南用兵练兵,岂会忘了北疆之患?我料兵部、枢密院,恐怕早已在筹划对北用兵之事。武场策论,极有可能以此为题!”
他走到桌边,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出简略的北疆形势图:“若用兵,必从云州、雁州、朔州、庆州这四个直面突厥的边镇出击。调动的,很可能是驻防北疆的左龙武卫、右龙武卫、左虎贲卫、右虎贲卫这四支劲旅。”
姜忠焕听得入神,不由自主地点头。
“但是,”陈文若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忠焕,你要记住,打仗,打的是兵马钱粮!是背后的国力支撑!今年的策论,若只谈排兵布阵、奇谋妙计,那是落了下乘!你必须将皇上正在全力推行的两项国策——‘漕银折色’与‘统购统销’,巧妙地融入你的策论之中!”
“如何融入?”姜忠焕虚心求教。
“很简单!”陈文若侃侃而谈,“‘漕银折色’省下的运输损耗和人力,如何转化为支援北疆的军费与物资调运效率?‘统购统销’如何保障大军在苦寒之地的粮食、被服、药材供应,平抑边地物价,防止奸商发国难财?甚至,如何利用这两项政策,在战前储备,战时调配,战后安抚?这背后涉及户部、工部、漕运、地方官府等多方协调,正是考察一个将领是否具备大局观、是否懂得‘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精髓的关键!”
他一番剖析,条理清晰,眼光独到,直指核心,哪里还有半分平康馆里醉生梦死的纨绔模样?
姜忠焕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位挚友。半晌,才喃喃道:“文若……你、你何时……竟有如此见识?”这还是那个勋贵三废之首,整天斗鸡走狗、挥金如土的陈文若吗?
陈文若脸上那睿智深沉的神色倏然收起,又变回那副懒散的笑容,拍了拍姜忠焕的肩膀:“瞎琢磨的罢了。好了,该说的都说了,你好生准备。我回了。”
说完,不顾姜忠焕满脸的惊疑与探究,径直推门离去,身影很快没入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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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国公府,虽已近子时,正堂“荣安堂”内依旧灯火通明。
陈文若刚踏进府门,管家便匆匆迎上,低声道:“二公子,老爷、夫人,还有大公子、三公子,都在堂上等您呢。”
陈文若挑了挑眉,嘴角扯出一丝无奈又了然的笑意,整了整衣袍,走向正堂。
堂上气氛肃穆。第二代齐国公陈宗林端坐主位,年过五旬,面容刚毅,虽已不掌实权,但久经行伍的威仪犹在。旁边是国公夫人顾氏,眉宇间带着忧色与不耐。下首左边,坐着嫡长子、工部左侍郎陈文和,他身着常服,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隐约的优越感。右边则坐着庶子陈文君,年方十七,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眼神清澈,安静地坐在那里,与这略显压抑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
陈文若进去,随意地拱了拱手:“父亲,母亲,大哥,三弟。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孽障!你还知道回来!”陈宗林猛地一拍桌子,茶盏跳起老高,“看看你!又到哪里鬼混去了?满身的脂粉酒气!我陈氏一门,世代将门,忠勇传家!到了你这一代,你兄长文和,蒙先帝恩典,以荫入仕,兢兢业业,如今官居侍郎,前途无量,更娶得首辅千金,光耀门楣!便是你三弟文君,虽为庶出,却勤学苦练,文韬武略,在京城少年中亦是翘楚,今科武举,必能高中,为我陈家挣得新功名!”
他越说越气,指着陈文若:“再看看你!身为嫡次子,终日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眠花宿柳,文不成武不就!我陈家百年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你大哥像你这般年纪,早已在工部当差,夙兴夜寐!你呢?除了挥霍祖产,结交狐朋狗友,还会做什么?!”
陈文和适时地叹了口气,温言劝道:“父亲息怒,二弟年纪尚轻,贪玩些也是有的。只是如今京中瞩目,恩科大比在即,二弟这般……难免惹人非议,连带着对齐国公府的清誉也有损。二弟,听为兄一句劝,收收心吧。”话虽温和,却句句如针。
陈文君想说什么,动了动嘴唇,最终只是担忧地看了二哥一眼,没有出声。
陈文若低着头,听着父亲的怒斥和兄长貌似关怀实则贬损的话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听到“挥霍祖产”时,嘴角几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顾夫人也抹着眼泪道:“若儿,你便不能学学你兄长,争气些吗?哪怕有你三弟一半的勤勉也好啊!”
陈宗林喘了口气,盯着陈文若:“听说,你也报了今年的恩科?文试武试都报了?你这不是胡闹吗!文试,你认得几个字?武试,你拉得开几石弓?简直是去丢人现眼!趁早给我消了名字,安生在家待着,少出去惹是生非!”
陈文若这才抬起头,脸上竟带着那副惯有的、满不在乎的轻笑:“父亲此言差矣。皇上开恩科,广纳天下英才。儿子身为勋贵之后,理当响应皇命,为国效力。怎是胡闹?至于考不考得上……试试又何妨?”
“你!”陈宗林被他这态度气得胡须直抖,“试试?你把国朝抡才大典当儿戏吗?!就凭你?若能中举,我……我这齐国公的爵位,让你来坐!”
陈文和眼中精光一闪,连忙道:“父亲,气话不可当真。二弟若有心进取,自然是好的。不如……我们与二弟打个赌如何?也算激励于他。”
“打什么赌?”陈宗林余怒未消。
陈文和看向陈文若,笑容温和却带着居高临下的意味:“二弟既然有信心下场,不如我们便以此次恩科为赌。若二弟能在文试或武试中,任何一科,取得甲榜功名(即一甲三名或二甲前列),便算二弟赢了。届时,父亲便允二弟一件事,只要不违国法家规,无有不从。并且,为兄亲自向吏部沈尚书举荐,为二弟谋一实缺,如何?”他刻意强调了“甲榜”,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尤其对于陈文若这种“名声在外”的纨绔。
陈宗林冷哼一声:“他若能中甲榜,太阳都打西边出来!好!孽障,你若真能中甲榜,不仅你大哥说的条件我应了,我再将城西那处温泉别庄给你!但若是你中不了,甚至名落孙山……”他眼中厉色一闪,“就给我乖乖滚去北疆军中,从最低等的戍卒做起,没有军功,不得回京!省得在京城丢人现眼!你可敢应?!”
顾夫人惊呼:“老爷!北疆苦寒,刀兵凶险……”
陈文和却劝道:“母亲,这也是为了二弟好。男儿志在四方,若能在军中磨砺出来,也未尝不是一条出路。”他看向陈文若,“二弟,你可敢与父亲赌这一局?”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文若身上。陈文君面露急色,暗暗摇头。
陈文若静静地看着父亲、兄长,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渐渐敛去,眼神变得深不见底。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好。赌了。”
两个字,掷地有声。
陈宗林一愣,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干脆。陈文和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轻蔑与笃定——在他看来,这不过是纨绔子弟死要面子的最后挣扎。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陈宗林喝道。
很快,管家取来笔墨纸砚。一份简单的对赌协议写成,陈宗林、陈文和、陈文若各自签字画押。烛火下,陈文若的名字落在纸上,力透纸背。
“你好自为之!”陈宗林收起协议,拂袖而去。顾夫人叹息着跟上。陈文和拍了拍陈文若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也离开了。
只剩下陈文君。他走到陈文若身边,低声道:“二哥,你何必……北疆凶险,岂是儿戏?你若不愿去,我去求父亲……”
陈文若看着这个唯一真心待自己的弟弟,脸上重新浮起那抹懒散的笑,揉了揉他的头:“放心,你二哥我运气向来不错。说不定,真能混个功名呢。倒是你,武场好好考,给咱们老陈家争光。”
说完,他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着哈欠,晃晃悠悠地朝着自己那个远离正堂、位于府邸最偏僻角落的小院走去。
月光洒在他略显孤寂的背影上。无人看见,转身之后,他眼中再无半分慵懒与醉意,只剩下冰冷的清明与一抹锐利如刀的光芒。
甲榜?北疆?
他抬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仿佛一张巨大的棋局。
棋局已开,棋子已落。而他这个一直被当作废棋的纨绔,是时候让所有人看看,他究竟是谁了。
沈府的书房,顾府的密议,平康馆暗藏的“听竹小筑”,承天府暧昧的态度,齐国公府内的对赌风波……承平元年恩科大比的夜幕下,无数条暗线悄然延伸、交织。而那决定着无数人命运的考卷,似乎早已在开考之前,就被无形的手,涂抹上了错综复杂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