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收复洮阳城3(1 / 1)
洮阳城南门。
守军队长姓邓,确实是郝普妻弟。他站在门洞里,不停搓着手,脸上汗如雨下。身边五十个弟兄,有一半是郝普旧部,此刻都看着他。
“队率……开不开?”一个老兵哑声问,“城外……城外可喊的是太守反正啊……”
“万一……万一是计呢?”邓队率声音发颤,“开了门,要是汉军没来,来的是一支吴军,咱们全得掉脑袋……”
“可不开,汉军要是真打进来,咱们帮着吴狗守城,不一样掉脑袋?”另一个年轻兵卒说,“我娘上月病死了,没钱抓药,就是因为粮被征光了……队率,我想开仓!我想让城里那些官老爷把吃进去的吐出来!”
“闭嘴!”邓队率低吼,但底气不足。
就在这时,城墙望楼上传来惊呼:“东门!东门外火光冲天!汉军……汉军怕是有上万人!”
邓队率腿一软,扶住城墙才站稳。他望向城外黑暗处——那里,似乎真的有隐隐约约的火光,有铺天盖地的喊杀声。
实际上,那是周仓让人在远处林子里点起的几十堆篝火,以及一千八百人拼命制造的声势。
“丑时三刻了……”老兵提醒。
邓队率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有了狠色:“开!开城门!迎接王师!”
“开城门——!”
吱呀呀……沉重的包铁木门被缓缓推开。
门缝外,阿朵第一个闪身而入,短刀已出鞘。她身后,三十名猎手如幽灵般涌入,迅速控制了门洞两侧。
阿岩是第三个进城的。他解下背上的旗架,猛地一抖——
赤旗展开。
“汉”字与“为百姓服务”五个字,在门洞火把的映照下,第一次展现在洮阳城百姓面前。
关平率领的一千人,如决堤洪水,涌进城门。
“按计划!”关平长剑一指,“一队控制城墙!二队直取县衙!三队……随我去开官仓!”
战斗,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
但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是一场蔓延全城的“起义”。郝普旧部眼见赤旗入城,纷纷倒戈。普通守军本就士气低迷,稍作抵抗便投降或逃散。真正顽抗的,只有县衙那一百东吴派来的监军亲兵。
而当官仓大门被关平用刀劈开,堆积如山的粟米、布帛暴露在火光下时,城中的百姓终于被点燃了。
起初是几个胆大的乞丐、苦力,躲在巷口张望。然后是一个饿得皮包骨的老妇人,颤巍巍走向粮堆,抓起一把生米就往嘴里塞。关平没有拦她,反而让士兵抬出一袋米,当场架锅煮粥。
再然后,人群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
“分粮了!真的分粮了!”
“汉军不抢人!还煮粥!”
“走啊!去县衙!去指认那些王八蛋!”
洮阳城,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醒了。
县衙的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
那一百东吴亲兵据守正堂,凭弓弩死守。关平没有强攻,而是让士兵从侧面爬上屋顶,掀开瓦片,往下扔点燃的、裹了硫磺的草束。浓烟灌入,守军咳嗽着冲出时,正撞上严阵以待的陌刀阵。
最后一个负隅顽抗的吴军队率被周仓一刀劈成两半时,天色已蒙蒙亮。
关平浑身是血,站在县衙台阶上。面前,是跪了一地的降兵,和越聚越多的百姓。阿朵带人押来了三个试图从后门逃跑的东吴文官——一个是县令,一个是管钱粮的仓曹,一个是掌刑狱的法曹。
“父老乡亲!”关平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声音沙哑但清晰,“洮阳城,光复了!”
没有想象中的欢呼。百姓们怯生生地看着他,看着那些染血的刀,看着那面在晨风中飘扬的赤旗。
关平深吸一口气,想起父亲交代的话。他走到粮官面前,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踩住他后背:“说!官仓里有多少粮!多少是今年强征的!”
那粮官抖如筛糠:“栗、栗米八千石……布帛三千匹……铜钱五百万……大多、大多是今年加征的‘北伐捐’、‘防蛮税’……”
“听见了吗?”关平转向百姓,“八千石粮!够全城人吃三个月!可你们呢?你们家里还有隔夜粮吗?”
人群骚动了。
一个瘦骨嶙峋的老汉忽然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我儿子……我儿子就是交不出捐,被他们抓进大牢,活活打死的啊……”
像推倒了第一块骨牌。
哭诉声、怒骂声、控诉声,轰然爆发。人们指着跪在地上的官吏,指着那些投降的吴军,声泪俱下地诉说着这一年多来的苦难。
关平静静听着。等声浪稍歇,他举起剑:“我,关平,以大汉前将军关羽之子、武陵山义军统领之名,依《荆州百姓约法三章》——贪官污吏,欺压百姓者,斩!”
剑光落下。
粮官的人头滚下台阶。
百姓的惊呼声中,关平指向法曹:“你!掌刑狱的!这些冤案,你判了多少?”
法曹瘫软在地,语无伦次地求饶。
“斩!”
第二颗人头。
最后是县令。那县令倒有几分硬气,昂头嘶声道:“我乃东吴朝廷命官!你们杀我,便是造反!陆都督大军不日便到,到时——”
周仓不耐烦了,一刀挥过。
世界安静了。
关平收剑入鞘,面向寂静的人群:“从现在起,洮阳城,归大汉,归武陵山政务会管辖。官仓粮食,一半充作军粮,一半——现在就分!按户分!孤寡老弱多分!有冤的,去那边找刘启先生登记,查实一个,严惩一个!有仇的,指认出来,我们给你做主!”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提高:“但我们有规矩!只惩首恶,不累无辜!严禁私斗,严禁抢掠!违者——军法从事!”
士兵们齐声应诺,声震屋瓦。
百姓们愣愣地看着,看着那三具尸体,看着分粮的士兵真的开始丈量称重,看着刘启真的在县衙门口摆下桌案、纸笔。
终于,第一个人——那个死了儿子的老汉,颤巍巍走到刘启桌前,跪下,磕头:“青天大老爷……我……我要告状……”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洮阳城的清晨,阳光刺破云层,照在那面猎猎作响的赤旗上。
旗上,“为百姓服务”五个字,被镀上了一层金边。
消息在午时前传回了武陵山。
信使是阿朵派回来的土家猎手,他用半生不熟的汉话,激动地比划着:“洮阳城!拿下了!粮!分了!人!都在哭,在笑!旗……旗插在县衙顶上,全城都看得见!”
关岳听完,只问了一句:“我们的人,伤亡多少?”
“死了二十七个,伤了一百零三个。杀吴军三百余,俘五百。百姓……无人受伤。”
关岳闭上了眼。
良久,他睁开,眼中如有火焰燃烧:“传令全军:洮阳已克。按计划,巩固城防,清点物资,登记户口。三日后,公审大会。让零陵、桂阳的百姓,都去看看。”
他走出大帐,望向北方。
那里,长江的方向,战火正炽。
但在这里,在荆南,第一颗火种,已经落下。
接下来,是燎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