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0章 无力(1 / 1)
吃了张蛮煮的泡面,陈野感觉胃里暖暖的,连同心里也跟着暖暖的。可走到‘真正的家’的楼下时,那股暖意仿佛又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洗劫一空。
月光下,破旧的老楼孤独的坐立那里,就像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让人由心底地感到无力。
抬头朝三楼的窗户望去,黑漆漆的像吞噬灵魂的恶魔张着的血盆大口。
陈野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马上要到零点了,出去这么久陈建国居然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如果换作从前,换作他那位严厉的母亲……
他摇了摇头,将回忆过去的苗头从脑子里甩出去,他不想活在过去,他不能只活在过去。
他抬脚迈进那栋破旧的小楼,背影坚定,想象自己是一位孤勇者,为了光明的未来孤军奋战,英勇厮杀。
陈野低头笑了笑,这种行为虽然很中二,但挺管用,现在心情好了很多。
他掏出钥匙打开门,屋子里静得出奇,陈建国没回来。没回来也好,他还没想好怎么跟陈建国相处。
陈建国虽然是他的亲生父亲,但在过去的十七年里,远方那个严厉的女人孟丽君是他的母亲,那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陈荣军才是他的父亲。而陈建国对于现在的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有着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塑料桶接满水,再将热得快扔进去,另一头插上电,然后就能得到一桶洗漱用的热水,这是他来到这个小镇之后见的第一个世面。
他从前的家,有24小时的热水,随用随取,取之不尽……而现在想随时洗个舒服的热水澡都如此艰难。
陈野看了眼桶里的热得快,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户点了一支烟,楼下昏黄的路灯一闪一闪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撑不住而彻底熄灭,这里的一切都给他一种很丧的感觉。
当然,除了那个眼神冰冷“女朋友”。
诺基亚的专属铃声从身后响起,他走过去找了好一会儿才在床缝里将手机解救出来,而那个铃声乐此不疲响了一遍又一遍。
陈野看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之后将手机放在了离耳朵一尺远的地方。
彭磊的声音从听筒炸出来,“大哥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再不接电话我就报警了知道吗?”
陈野吐了烟,“小点声,我听得见。”
“哦,好。”彭磊恢复了正常的音量,“不是说好了走的时候我去送你,你怎么一声不吭就跑了?”
陈野说,“走得急。”
“你说能不能……”
“不能。”陈野打断彭磊的话,“咱能别聊这个话题么?”
彭磊说,“行。”
陈野听到那边打火机的声音。
隔了一会儿,彭磊才开口,“那什么,过两天我过去找你吧。”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没必要特地跑一趟。”陈野熄灭了烟,拿着手机慢慢走到洗手间,伸手摸了摸塑料桶,已经有点烫手,他抬手拔掉了热得快的插头,随手拿起一边的脸盆扣在上边保温。
彭磊听见动静,问:“你干嘛呢?”
陈野说:“跟孙子讲电话呢。”
“槽!”彭磊边骂边笑,“陈野,知道你好好的,挺好的。”
陈野走回屋里趴在窗台上继续看着楼下没什么风景的风景,“彭磊,让你好好学习你偏不,你看看你这措辞。”
“甭提了,寒假还要补习,我写完作业才有空给你打电话,你看看这都几点了?谁说我没好好学习,我可是每天学习到半夜呢。”彭磊的脑瓜子飞速旋转,补充了一句,“生产队的驴都没我一半勤快。”
陈野笑了笑,“贫。”
“就是你不在,都没人给我抄答案了,唉……”彭磊说着叹了口气,“对了,你那新爸爸……亲爸爸……怎么样?”
陈野说:“不会聊天挂了。”
“嗐,别啊,这才刚聊没两句。”彭磊的声音有些急。
陈野关上窗户,走到床边躺下,“别操心我,我到哪儿都能过得好。”
“那是自然,”彭磊话接得很快,“开学前会放几天假,到时候我买票过去找你,买哪个火车站离你那边近?”
“这边就一个火车站,随便买吧。”陈野无声地叹了口气,“想来就来吧,不过你得自己定酒店。”
“咱俩还是不是兄弟了?”彭磊那边动静很大,“我去找你你让我住酒店?”
陈野看着自己这个约等于只能放下一张小床的房间,说:“我这儿有点小,住不下。”
彭磊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语气平缓了许多,“行吧,那你记得来接我。”
挂了彭磊的电话,陈野才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完了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门口也没有动静。
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快凌晨两点了,看样子陈建国今晚是不打算回来了,陈野也不打算继续等,关了灯躺下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认床,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而失眠,但他这一晚睡得尤其的沉,连梦都没做。
醒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感觉脑袋沉沉的,闭上眼又睡不着,索性起床洗漱。
正当他坐在客厅里捧着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陈建国打电话的时候,门口响起’邦邦邦’的捶门声。
打开门,一股烟臭味熏得陈野至少三天不想抽烟,陈建国缩着肩膀站在门外,脸上堆着笑,“好儿子!”
陈野被陈建国劈头盖脸的一句“好儿子”怔在原地,连陈建国伸过来的手都忘记了躲,任由他拍在肩膀上。
陈建国在陈野的肩膀上拍了两下,美滋滋地说:“到底是亲生的,能给老子带来好运,昨晚手气好得不得了。”
陈建国说完进了自己的卧室,往床上一坐,下边用脚脱鞋子,上边一边脱外套,也不洗漱就往被子里一钻,脱下来的外套随便往被子上一搭,躺下去就开始睡觉。
“你……吃了吗?”到底是自己的亲爸爸,陈野也试图跟他拉近关系,可到嘴边的“爸”还是叫不出口。
还是有些不习惯。
“吃过了。”陈建国支棱起脑袋看着门口的陈野,“你饿了自己吃就行,不用叫我,我晚上还有局,先补个觉。”
陈野退出了房间,隔壁没多久就传来震天响的呼噜声,震得他的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他坐在房间里,感觉很冷,一种由内而外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