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冷嘲热讽(1 / 1)
叱云柔带着桃明、桃雪踏入尚书府,春铭紧随其后,裙摆扫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叩击着这座深宅的沉寂。她抬头望了眼熟悉的朱漆廊柱,眼底闪过一丝不耐,却又硬生生压下——为了李敏峰,今日便是刀山火海,她也得闯。
一行人径直走向李老夫人的福寿堂,刚到门口,便被守在廊下的赵嬷嬷撞了个正着。赵嬷嬷定睛一看,见是大夫人亲自前来,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掸尘险些掉在地上。
这大夫人叱云柔,自嫁入尚书府二十余载,素来眼高于顶,仗着生下嫡子李敏峰,对老夫人的福寿堂向来是能避则避。逢年过节也只是派丫鬟送来礼品,从未亲自登门问安,今日竟带着宫中来的侍女主动造访,实在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赵嬷嬷心头惊疑不定,却不敢怠慢,连忙敛衽躬身,快步掀帘进屋:“老夫人,大……大夫人来了。”
正坐在窗边闭目养神、手里捻着佛珠的李老夫人闻言,眼皮猛地一抬,浑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语气带着几分讥讽:“哦?她倒肯来了?我还以为她眼里只有她那宝贝儿子,早把我这老婆子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说罢,她慢悠悠地放下佛珠,靠在铺着锦垫的太师椅上,连起身迎客的意思都没有。堂上的丫鬟们也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谁都知道,老夫人素来不喜这位大夫人,嫌她心机深沉、行事张扬,还总苛待前两任夫人生的子女,婆媳二人向来是面和心不和,今日大夫人突然造访,怕是没什么好事。
叱云柔站在门口,将屋内的冷淡尽收眼底,指甲几乎要掐破掌心。她何时受过这般冷遇?可一想到宫中的皇贵妃,想到被困阵中的儿子,便只能咬牙忍下这口气,硬着头皮迈步进屋,敛衽行了个标准的大礼:“母亲,儿媳给您请安。”
声音虽故作恭敬,却难掩那份强压的不甘,连带着行礼的动作都带着几分僵硬。桃明、桃雪立在她身后,面无表情地扫视着屋内,那自带的宫威,让福寿堂的气氛愈发紧绷。
“母亲,儿媳做了桩糊涂事,今日特来负荆请罪。”叱云柔垂着眼帘,声音压得极低,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才吐出这句话。
李老夫人闻言,浑浊的眼珠猛地瞪大,险些从眼眶里凸出来,手里的佛珠“啪嗒”一声掉在锦垫上。她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身边的张嬷嬷、赵嬷嬷,二人亦是满脸错愕,连忙颔首示意——方才听得真切,这向来桀骜不驯的大夫人,竟真的开口认了错!
“母亲,儿媳做了桩糊涂事,今日是来负荆请罪的。”叱云柔垂眸望着李老夫人的鞋尖,声音刻意放得柔缓,却藏不住尾音里的僵硬。
李老夫人闻言,浑浊的眸子骤然瞪大,手里的佛珠猛地一顿,险些从指间滑落。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身边的张嬷嬷、赵嬷嬷,二人皆是眼神闪烁,轻轻点了点头——这太阳打西边出来的事,竟真真切切发生了!素来趾高气扬、从不肯低头的大媳妇,居然会主动认错?
“母亲,当年儿媳一时鬼迷心窍,嫉妒七姨娘得宠,竟从她身边前前后后抱走了李长姝、李长苒、李长之三个孩儿,占为己有养到如今。”叱云柔咬着牙,每说一个字都像是在吞针,眼底翻涌着不甘与屈辱,却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如今儿媳幡然醒悟,已知错悔改,打算将三个孩子还给七姨娘,今日特来向母亲请罪,求母亲责罚。”
她嘴上说着“知错悔改”,指尖却在袖中死死绞着绢帕,指节泛白,心下暗骂不止——若不是李敏峰身陷囹圄,若不是唯有七姨娘母家大司马能救他性命,她怎会舍得将养了这么多年的女儿拱手让人?这哪里是认错,分明是走投无路后的权宜之计,是逼不得已的交易!
李老夫人何等老谋深算,早已将她的心思看穿得明明白白。目光掠过叱云柔身后两个身着宫装、气度不凡的陌生女子,再联想到近日李敏峰生死不明的传闻,心中已然了然,不由得冷笑一声。
这叱云柔,真是机关算尽!为了她那宝贝儿子,竟能舍得将偷来养大的三个嫡女还给生母,算盘打得倒是噼啪作响。她哪里是真心认错,不过是借“认错”之名,行“求援”之实,想借着七姨娘的关系攀附上大司马,为李敏峰谋求一线生机罢了。
念及此,李老夫人眼底的讥讽更甚,语气却依旧平淡无波:“哦?你竟有这般觉悟?倒是难得。”她慢悠悠地捻起佛珠,指尖摩挲着圆润的珠子,“只是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说还就还,你倒是舍得?”
叱云柔闻言,心头一窒,脸上强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母亲说笑了,孩子本就不是儿媳的,物归原主是应当的,没什么舍不得的。”话虽如此,心中却如刀割一般——这三个女儿,虽非亲生,却是她稳固地位的筹码,如今为了儿子,只能忍痛割爱,这份憋屈与不甘,几乎要将她逼疯。
“既然尚书夫人已然对老夫人坦诚相告,便该跟着奴婢即刻进宫,复命于皇贵妃娘娘了。”桃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仪,目光落在叱云柔身上,不带半分温度。
李老夫人闻言,心头豁然开朗,浑浊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精光。原来这大媳妇早已进宫见过皇贵妃,今日来向她这个婆婆“认错”,根本不是真心悔改,不过是奉了皇贵妃的旨意,走个过场罢了!
为了她那宝贝儿子李敏峰,叱云柔竟能做到这般地步——放下二十余年的高傲身段,对着素来不睦的婆婆低头服软,连亲生女儿都能当作交易的筹码,真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李老夫人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既有看穿真相的得意,更有对叱云柔这般行径的不屑。她慢悠悠地捻着佛珠,冷哼一声,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倒是难为你了,为了敏峰,竟能屈尊降贵到这般田地。”
这话听似体恤,实则满含嘲讽。叱云柔闻言,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又倏地变得惨白,羞耻与不甘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知道,李老夫人定是看穿了她的伎俩,此刻正在看她的笑话!可事已至此,她早已没有退路,只能咬碎了牙和血吞,强压下心头的愤懑,僵硬地应道:“为了儿子,儿媳在所不辞。”
说罢,她几乎是逃一般地转身,跟着桃明、桃雪往外走,背影挺得笔直,却难掩那份如芒在背的窘迫与狼狈。李老夫人望着她的背影,眼底的不屑更甚——这般趋炎附势、寡情薄义的女人,也配做尚书府的大夫人?若不是看在敏峰的份上,她今日岂能容她这般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