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蓄势而发(1 / 1)
夜色浸漫墨王府,正厅内烛火通明,映得满室鎏金器具熠熠生辉。桃镯垂手立在角落,眼角的余光如探丝般掠过席上诸人,将每个人的神色都暗自记在心底。
主位上,王妃夹谷卿㛄一身正红织金宫装,容色端庄,眉宇间带着母仪之态——她身下已有七岁的九胞胎郡主,根基稳固,无人能及。身侧的平妻壤驷无忧,一袭月白锦裙,气质温婉,却始终沉默寡言,似在静观其变。侧妃慕容泠、庶妃周泱、刘姝、谪吟松、漕漓卿、门若卿依次列坐,孺人齐施微挨着刘姝,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花,典仪乐欢则立于席末,姿态恭谨。
墨王身着玄色蟒袍,端坐正中,面容冷峻,偶尔与王妃说上两句,语气平淡无波。厅中气氛看似和睦,实则暗潮涌动,每个人的眼底都藏着各自的算计。
桃镯的思绪飞速运转,将府中人事再捋了一遍:府内诸人已各就其位,唯有燕侧妃、丑庶妃、蓝庶妃、屈侧妃四人尚在府外待嫁,暂时掀不起风浪。府中姬妾阵营分明:烛火是大司马府出身,更是李未祺的亲信谍者,虽只位居侍妾,却凭着两个月大的双生格格拓拔羡嫣、拓拔羡㛄站稳了脚跟——谁都道是墨王醉酒所出,唯有桃镯知晓,那是工部侍郎嫡女下药不成,墨王警觉回府后,刻意与烛火欢好的结果。芍红是墨王心腹,栀洁忠于李未祺,翠蝶则是叛出皇贵妃阵营、如今依附王府的摇摆之人,至于她自己,是皇贵妃安插在此的最锋利暗棋。
九个郡主与两个襁褓中的格格,此刻已在嬷嬷、婢女的照料下沉沉睡去,府中暂时少了几分孩童喧闹,多了几分紧绷的静谧。
桃镯的目光在周泱与刘姝身上短暂停留,二人虽各有背景,与皇贵妃一脉渊源颇深,却始终未有子嗣,这便是她的可乘之机。念及此,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眼底闪过一丝果决。棋局未定,落子需慎,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寻得良机,促成周庶妃或刘庶妃怀上墨王子嗣——唯有如此,才能不负皇贵妃与大司马府的嘱托,在这波谲云诡的王府中,牢牢站稳脚跟,执掌先机。
周泱望着墨王,红唇微启,正要解释今早在大司马府大厅的一场误会,话到嘴边却被墨王温淡的笑意截断。他眸底不见波澜,只轻声道:“今晚,本王去你屋。”
周泱心头一震,眉宇间的急切尚未散去,还想再辩白几句,身侧的王妃夹谷卿㛄却不动声色地对她摇了摇头,眼神中带着几分暗示与告诫。周泱会意,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硬生生咽了回去,敛衽垂眸,不再多言。
墨王如何不知她的心思?他更清楚周泱心底那深入骨髓的恨意,并非针对自己,而是直指宇文游一众鼠辈。想当年,若不是宇文游表兄弟几人贪生怕死、临阵脱逃,贸然放敌军入关,他与九位皇兄弟也不会沦为阶下囚,而周泱她们这些宗室女子,更不会为了营救他们,被迫委身敌寇,忍辱负重,最终落得个失了清白、名节受损的下场。那场战乱让北魏生灵涂炭、国力大损,宇文游等人的卖国求荣,早已成为周泱心中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也成了他此生难以释怀的耻辱。
墨王目光扫过厅中诸人,心头忽然一沉——除了烛火、桃镯、芍红、栀洁、乐欢几人,其余姬妾竟皆是当年那场国难的亲历者。谪吟松、门若卿、漕漓卿三人,今夜才刚被他从母家接回府中,眉眼间尚带着几分初入王府的拘谨,却也藏着难以言说的沉郁。
夜渐深沉,更漏滴答,满院寂静。王妃夹谷卿㛄率先起身,一众姬妾纷纷随之告退,各自返回居所,只留下满厅残烛,映着一地寂寥。
与此同时,宇文府的绣楼内,烛火一夜未熄。宇文娇端坐窗前,手中紧攥着一方绣着墨竹的绢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眼底布满红丝,显然彻夜未眠。她死死盯着窗外墨王府的方向,心口像是被千万根针同时扎入,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墨王哥哥……你怎能如此对我?”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破碎,泪水无声滑落,打湿了衣襟。自及笄之年见到墨王的第一眼起,她便将一颗心彻底系在了他身上。为了他,她拒绝了所有王公贵族的求亲;为了他,她日日苦学琴棋书画,只为能配得上他的身份;为了他,她甚至愿意放下武将嫡女的骄傲,容忍他府中那些莺莺燕燕——可她唯独不能容忍,他对周泱那种“残花败柳”另眼相看!
在她眼中,周泱等人失了清白,早已是不洁之人,墨王与她们亲近,便是对自己的侮辱。她偏执地认为,墨王心中定然是有她的,只是被周泱等人用卑劣手段蒙蔽,或是碍于当年的“恩情”不便推脱。这份执念如同疯长的藤蔓,早已将她的理智缠绕殆尽,让她看不清真相,也不愿看清真相。
“周泱!你这个贱人!”宇文娇猛地抬手,将桌上的茶盏狠狠扫落在地,瓷器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墨王哥哥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等我入了府,定要将你凌迟处死,让你为今日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她的眼神狠戾如毒蝎,带着玉石俱焚的疯狂,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入主墨王府、将周泱踩在脚下的场景。
墨王如约来到周泱的院落,屋内烛火摇曳,映得周泱脸颊泛红,平添几分娇羞。待墨王吹熄烛火,黑暗瞬间笼罩下来,周泱身子猛地一颤,下意识收紧了衣袖——那无边的黑,总让她想起当年被俘时的暗无天日。墨王敏锐地察觉到她的惊惧,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声音温柔得能化开寒冰:“不用怕。”
他小心翼翼地为她宽衣解带,指尖带着几分克制的温柔,生怕触碰到她心底的伤疤。随即,他轻轻将她抱起,缓缓放在柔软的床榻上,自己才俯身躺下,拉上了锦帘。他刻意避开从后相拥的姿势,深知那样会勾起她不堪回首的噩梦。
周泱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她心底的寒意。墨王凝视着她,眼底带着浅浅笑意,俯身吻上她的唇。周泱猝不及防,只能发出细碎的呜咽声,渐渐沉溺在他的温柔里。床榻轻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与窗外的夜虫低鸣交织在一起,成了这漫漫长夜里最隐秘的私语。他的动作温柔而坚定,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与补偿,仿佛要将这些年她所受的委屈与苦楚,都在这温存中悄悄抚平。
夜色悄然而逝,东方泛起鱼肚白,天即将破晓。墨王轻手轻脚起身,并未惊动熟睡的周泱,梳洗过后便匆匆进宫上早朝。
周泱醒来时,屋内已洒满晨光。她坐在镜前,由婢女为她梳洗,望着镜中面色红润的自己,心头却掠过一丝了然——昨夜她与墨王的温存,想必让远在府外的宇文娇彻夜难眠、辗转反侧吧。毕竟,宇文娇对墨王的执念,早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这份执念,终将成为刺向宇文娇自己的最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