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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庶兄惊疑,暗中调查(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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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公府的书房里,沉水香在紫铜炉里缓缓燃烧,青烟笔直上升,却在触及描金房梁时散成一片薄雾。璟伦坐在黄花梨木书案后,手里握着一卷账册,目光却落在窗外那株枯了一半的西府海棠上。

已经是第十一天了。

自从那日柴房空锁、璟言失踪,已经过去了十一天。起初他以为那傻子要么饿死冻死在哪个角落,要么被乱民掳去,总归是回不来了。父亲那边他早已禀报过,只说“二弟病情反复,需静养”,那位国公爷也只是皱了皱眉,便不再过问。

这本该是完美的结局。嫡子“病故”,爵位顺理成章……可心里那根刺,却越扎越深。

“大公子。”

管事王贵弓着身子进来,手里捧着个托盘,上面是刚沏好的雨前龙井。他将茶盏轻轻放在书案上,觑着璟伦的脸色,小心翼翼道:“城西米铺的刘掌柜递了话,说库里的陈米只剩三百石了,问要不要……”

“买。”璟伦打断他,声音有些烦躁,“金价、银价、粮价,如今一日三变,能囤多少囤多少。父亲那边打点的东西备齐了么?”

“备齐了,都是轻便好携带的字画古玩。”王贵顿了顿,压低声音,“只是……今日采买时,听到些市井传闻,不知当讲不当讲。”

“讲。”

王贵咽了口唾沫:“西郊那边,流民间近来传着一个说法。说有个姓璟的年轻人,在废墟里建了个营地,收拢流民,还……还能治病救人,手段很是了得。那些泥腿子都说,这是天上降下来的活菩萨。”

“姓璟?”璟伦端茶的手停在了半空。

“是,据说年纪很轻,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王贵偷眼看了看主子的脸色,“更奇的是,有人说那年轻人身边跟着个老卒,还有个丫鬟……这组合,听着有些耳熟。”

书房里静得能听到香灰落下的簌簌声。

璟伦缓缓放下茶盏,瓷底碰在紫檀木案面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握着扶手的那只手,指节已经泛白。

“还有呢?”他问,声音平静得吓人。

“还、还有人说……”王贵的声音更低了,“那年轻人身手极好,前几日义安坊刘疤子的人去找麻烦,被他一个人打跑了三个。用的兵器也怪,像铲又像斧,没见过那样的家伙……”

“砰!”

璟伦猛地一拳砸在书案上!茶盏跳起来,滚烫的茶水泼了一桌,账册瞬间洇湿了一片。

“不可能!”他咬着牙,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那个废物……那个连话都说不清的傻子!怎么可能……”

但他眼前却不由自主地闪过那日在柴房外的情景——那个本该痴傻的弟弟,看他的眼神……冰冷,清醒,甚至带着一丝讥诮。

还有更早之前,在卧房里,那干净利落放倒恶仆的身手。

王贵吓得跪倒在地,头磕得咚咚响:“小人只是道听途说,大公子息怒!定是那些贱民以讹传讹,胡编乱造……”

“查。”璟伦打断他,呼吸渐渐平复,但眼神却越来越冷,“给你两天时间,带两个机灵的去西郊,亲眼看看。若真是……”

他没有说下去,但王贵已经听明白了——若真是二公子,那就必须“处理”干净。

“小人明白!”王贵磕了个头,爬起来倒退着出去了。

书房里重归寂静。璟伦起身走到窗前,推开雕花木窗,寒风灌进来,吹散了满室沉香。他望着西边天空,那里隐约能看到城墙上升起的烽烟。

那个傻子……真的没死?

不仅没死,还在流民中建立了营地?还会治病?还能打退地头蛇?

每多想一层,璟伦的心就沉一分。如果传闻是真的,那这个弟弟就绝不是他以为的痴傻废物。一个能在这种乱世中拉起队伍、赢得人心的人……有多危险?

嫉妒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心。凭什么?一个傻了十几年的废物,凭什么突然开窍?凭什么能在绝境中翻身?而他,堂堂国公府大公子,为了保全家族、为了将来的爵位,费尽心机打点谋划,却要在这危城里惶惶不可终日?

不行。

绝对不行。

他转身回到书案前,抽出一张洒金信笺,提笔蘸墨。笔尖悬在纸上停顿片刻,然后落笔,字迹凌厉:

“刘兄台鉴:闻西郊有变,或涉家丑。望兄遣人协查,若见逆弟璟言,务必……”

写到这里,他停了笔。墨汁在“务必”二字后晕开一小团黑渍。

杀了?不妥。父亲虽然不待见那傻子,但毕竟是嫡子。若将来追查起来……

他撕掉信纸,重新铺开一张,这次写得更加隐晦:

“……若见逆弟,恐其行止疯癫,辱没门楣。请兄代为‘照看’,勿令其再抛头露面,待城中事定,弟自当亲往处置。”

写完,他吹干墨迹,折好装进信封,用火漆封了口。唤来另一个心腹小厮:“送去义安坊,亲手交给刘坊主。”

小厮领命而去。

璟伦坐回椅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义安坊的刘疤子,是西郊一霸,手下有几十号泼皮溃兵,控制着那片区域仅存的几个粥棚和黑市。此人贪财好利,给足银子,什么都肯做。

如果那傻子真的在西郊……刘疤子会是他第一道坎。

窗外天色渐暗,书房里没有点灯,璟伦的脸隐在阴影中,只有眼中偶尔闪过的冷光。

他想起小时候,那个比他小两岁的弟弟,被奶娘抱着,粉雕玉琢,见了谁都笑。母亲——他的生母,只是个侍妾——总在私下里咬牙切齿:“嫡子又如何?不过是个绣花枕头!”

后来弟弟真的痴傻了,母亲笑了,他也跟着笑。一个傻子嫡子,注定是垫脚石。

可现在这块石头,好像要自己站起来了。

“璟言……”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像是在咀嚼什么苦涩的东西,“我的好弟弟,你到底藏了多少事?”

远处隐约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天了。

而在西郊那片废墟营地里,此刻正点着篝火。璟言刚刚给一个发烧的孩子喂了药,正和赵铁柱商量明天如何应对义安坊的人。

他们都不知道,另一张网,正从另一个方向缓缓张开。

树欲静而风不止。来自血脉的猜忌,往往比外敌的刀剑更冷,更毒。

(第三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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