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相似的金饰（1 / 1）

胸中郁结的苦痛，渐渐无法忍耐，连允农哑声呛咳起来。

“我又说错了吗？”她硬着心肠，冷眼看着他，刻意忽略他嘴角暗红的血丝，“你现在还有机会反驳的。”

“佑宁，我曾经犯过大错，”轻轻拭去咸腥的血丝，他努力把持着自己的声线，“我不想再错了，如果你选择留在尹轶鸿身边，我只能，与你为敌。”

他是永远不会和尹轶鸿为友的，因此，她必须在他和尹轶鸿之间做出选择。但是，看情形，这个选择的过程并不会很艰难，连允农自嘲的苦笑着。他曾经很多次设想整件事的走向，曾经一再权衡这个决定会给她带来多大的伤害。可是刚刚的那个缠绵的吻，让他确信——这个选择的过程，不会给她带来持久的伤害，有尹轶鸿的抚慰，她应该会很快忘记这些噩梦般的记忆。

“你，要与我为敌？！”与她为敌？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令她心如刀绞，“你难道不知道，我千里迢迢跑回来，是为了什么？！今天，我站在这里，又是为什么？！”

再次跪到他面前，紧紧握住他的手，她怕急了那颓然的眼神，他竟然要放弃她，放弃她！

在确信吴家是梁诚大火的主谋以后，在许家密信曝光的时刻，佑宁明白了尹轶鸿的心意——他要瓦解她对恒崖的一切思念和记忆，然后，和他一样，仇恨这里。仇恨这里曾经发生的龌龊与罪恶，仇恨这里的所有人。这几日，她噩梦连连，所有刻骨铭心的记忆交织成可怕的网，笼罩着她。每每被噩梦压的无法喘息的时候，心中只有一线光亮，透过那丝光线，她看见的是连允农温暖淡定的笑脸……

但是，他却如此轻易地放弃了她，难道她对他而言就这么不值得珍惜！她知道那些错综复杂的仇恨，让他心力憔悴，她知道他身不由己，但是，为什么他不能先退后一步，为什么一定要选择这么决然的结局。

“我，我不想失去你！不想失去家！”佑宁哽咽着，脑子里掠过一道从未有过的念头——她可以不报仇，她可以为了他忘记过去，只求他，不要抛弃自己！这样的想法让她无端的战抖。

“就算我们可以放开过去，尹轶鸿却不会，对这片城，他势在必得。”允农抚着她的头，轻轻把她揽进怀里。

他的话，伤害她了。允农心里暗暗叹息，暂时放纵自己的情绪，他宠溺的轻拍她的背——很久没有这样亲昵地拥抱她了，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为了她的未来，这些伤害在所难免。瘦削的胸膛感受着她无法抑制的颤抖，他收拢手臂，紧紧地将她拥进怀里。今后还会有更痛的伤害，佑宁，要忍住呀，允农心里默念着，鼓励她，也鼓励着自己。一切都会过去的，都会过去……

“大家都退一步，好不好？。”佑宁把头深深埋进他的怀里，紧紧地环住他的腰，心胸间充满他的气息。这个久违的怀抱，这个充满她整个身心的男人，千万要和她在一起呀。

“他大哥死在恒崖，你应该知道，尹轶鸿和兄长甚是亲密，尹家人都认为他大哥的死和我有关。”

“真的和你有关吗？”她急切的问。

“是的，确实和我有关，所以我知道，他必会置我于死地，”缓缓和她拉开距离，他沉声道，“面对这样的局面，我不能坐以待毙呀。”

“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为什么？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吗？”这些仇恨盘根错节的缠绕着他们，让他们无从选择，佑宁真想有把利剑，能一并把它们全都斩断。

允农忍不住轻吻她的发心，在痛苦的折磨里，她已经能渐渐体会到，过往的仇恨，不如现实来的真切了。那么，当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他的身上，并且因着他的死而消失的时候，她就能善待秋怡，放过自己，放下仇怨，毫无牵挂的生活。这样他的目的就真的达到了，只不过，他却要遗憾的错过她以后的人生了……

“到底该怎么办？”感觉到他温柔的动作，佑宁颤声问。

“我们，一起，努力看看，也许会有转机。”许诺她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结局，允农忽然觉得好累，今天夜里还有场硬仗要打，现在他必须休息一下。

缓缓松开搂着她的手，却换来她更紧的拥抱。她还像小的时候一样，谁要想离开她，她都不会放手，但是她要是想离开别人，总是会一阵风就不见了。

两人离得很近，她白皙的颈项间有一条金线，连允农轻扯那条线，指尖划过她的肌肤，引得佑宁一阵战栗。

“这是什么？”一块精致的嵌玉金牌，滑入他手中。

“这里面，藏着我的玉锁。”佑宁轻声答道，这是埋藏八年的秘密，“尹家对梁城很敏感，玉锁与宝藏的故事在江湖上流传很广，为了我的安全，轶鸿想出这个法子。”

一丝凄凉的笑在连允农脸上一闪而过，轻柔但是坚决的推开她的手臂。

“我有一块相似的金饰，”在佑宁怔忪的时候，他从衣襟里扯出一个金质的半月形饰物，“很巧，是不是？”

佑宁呆呆的瞪着那个饰物，无法移开目光。一股诡异而刺痛的感觉缠绕着她，明明只是一个颈饰，怎么让她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我有些累了，宁儿，”她的直觉还是那么准确，允农苦笑着，转移她的注意，“晚上还有祭祀，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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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忽然刮起狂风，空场上的火把，被吹得几乎熄灭。火星溅到龙珠塔边缘，引燃了一些细碎的枝杈，但是星星之火，转瞬间就被呼啸的山风吹散了。

祭祀活动已经进行了大半，场子里穿着兽皮的军士在狂风里起舞，手中的矛叉箭弩互相敲击，口中呜咽似的低声唱和。呼啸的风声伴着浑厚的音律，阴森寂冷。

尹轶鸿拊掌击节，眼光却落在身边那个落寞的女人身上。

他没有出现，佑宁空虚的环顾四周，连允农一直没有出现。龙珠塔对面那张巨大的桌案，始终空着，整场活动都是任海峻主持的。在羽化楼，他们明明说好的，他绝不会欺骗敷衍她呀。

“来，我再敬佑宁一杯！”任海峻晃过来，手里握着两碗烈酒，脚步略有踉跄。

看着微醺的海峻，佑宁这才注意到，吉丽亚一直没有出现。

“海峻兄真是好酒量。”尹轶鸿伸手接过他手里的碗，“我代羽裳饮了。”

“不行，这次不能再由你代饮了。”

海峻看似轻巧的轻弹碗底，尹轶鸿只觉得虎口微微发麻。旋手一侧，卸去海峻的力道，将碗换到右手。海峻轻笑，猛地抖手将另一只酒碗迎面抛向佑宁。尹轶鸿心底一沉，想都没想的甩出手上的碗。在两碗相撞的一瞬间，海峻飞身跃起，猿臂一舒，险险地握住两只碗，只听瓷器轻触发出一声脆响，但并没有碎裂，只是辛辣的液体滴溅了一地。

海峻将碗塞到佑宁手里，俊逸的脸上扯出一抹得意，“哥哥敬你，给个面子吧！”

佑宁浅笑着，她虽没太看清刚刚的变化，但显然，任海峻是有预谋的，他一开始站的位置就比尹轶鸿有利。

掸掸袍子上的酒水，尹轶鸿冷冷一笑，任海峻，也不过如此，刚才的动作虽然天衣无缝、一气呵成，但速度和气势还是略显迟滞，就是这些微的迟滞，已经够他出手制胜了。但他并没有出手，而是冷眼观看。任海峻好像在炫耀，但实际上，是想告诉他天时与地利的重要吧。但占尽了这些，就一定能赢吗？尹轶鸿再次暗暗冷笑。

秋怡和许晔坐在东侧许家的位置上，并没有在意这边的热闹。许晔一直担当者许家族长的角色，没有半分分心和懈怠。秋怡温婉的坐在弟弟身边，或是浅言低笑，或是凝神远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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