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章 过往(1 / 1)
作为拜师礼,季宣非要定一桌菜,好好庆祝一下。
还正儿八经地选了个黄道吉日,明天。
姜莱满头黑线,合理怀疑这货脑子里已经全是螺钿了。
当然,这顿饭也只有他们两个一起吃。
“姜莱小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姜莱咬碎了一口银牙,用力支撑着喝多的这货,非要给她行跪拜礼,古装剧看多了吧。
姜莱现在恨不得吐出一口血来,头痛道:“季宣,你真是好样的!”
堪堪将季宣扶正在椅子上坐着,摸过他桌子上的手机,他手机没有设密码,一下子就解锁了。
“你干嘛,拿我手机干嘛?”
这酒鬼,有爱喝,又是一杯倒,还是啤酒!
酒刚下肚,季宣脸就红了,眼神开始涣散,砸吧两下嘴,将一瓶啤酒都灌下去了,还大吼一声“师父”,将过来收盘子的服务员吓得水都洒了。
“找人来接你,找谁?你说,我打电话。”
季宣眼咕噜一转,突然又趴在桌子上痛哭流涕:“小四月不理我了,呜呜呜呜,他不喜欢我了,我真的很伤心……”
小四月?
姜莱翻着通讯录。
找到了!
“嘟,嘟,嘟。”
电话刚接通,姜莱便开口:“喂,你好,我是季宣朋友,他现在喝多了,走不了路……”
“谁说我走不了路,我走直线可厉害了!”
姜莱手疾眼快按住季宣:“我们在xx饭店A包厢,麻烦快一点来,他喝多了有点麻烦。”
电话那头的人错愕地放下烤冷面,听见熟悉的声音,他完全僵住了。
寒风呼呼地拍打着玻璃窗。
盛槐序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头上带着个黑色帽子,推开了包厢的门,不知是外面的冷风灌进来了吗?姜莱打了个寒颤。
季宣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姜莱望向救星的目光与盛槐序询问的目光在空中碰撞。
她赶快放下手中的筷子,咽下最后一口菜,含糊不清地解释:“他没什么事,就是喝醉了。”
盛槐序敛下眼底的思绪万千,冷冷回答了一个简单的“哦”,扛起季宣就走了。
留下姜莱在包厢中迷茫,总感觉季宣的朋友态度变了,这次冷冷的,完全没有任何想要与她交流的痕迹。明明上次还是一个乐于助人的男孩。
走到了学校的情人坡,灯光映在湖面上,波光粼粼,没课的学生在学校里跑着校园跑,刚吃完宵夜的同学成群结队地在打闹,情侣在湖边的椅子上卿卿我我。
沉默了一路盛槐序颠了颠背上的人,喉结浅浅滑动,声音很轻:“季宣,你,知道我很讨厌你吗?”
原本都开始打鼾的季宣,一听,猛地睁开眼,揉着盛槐序的脸,不确定地问:“四月?”
然后开始痛哭流涕:“四月,你为什么讨厌我?我好像和你一起玩!我们不是好兄弟吗?我好喜欢你,喜欢李妈妈,但你一直都不喜欢我。”
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皱皱眉,低头好似自言自语:“谁和你是好兄弟?我们是竞争对手。你们这种人真的很讨厌,很让人嫉妒呐!什么喜不喜欢,这么随便说出口的吗?”
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总感觉事情就该如此,也感觉,好像有什么事情超过了他可以承受的范围,朦朦胧胧的,他抓不住。
说起“四月”这个名字,因为他出生在四月,所以小名就叫四月了。槐序也是农历四月的雅称。
农历四月,正是槐花开得浓烈热闹的时节。
将季宣送回去了,扒了他衣服,喂了他水,他喝的也不多,就没有管他那么多。
回到家又洗了个澡的盛槐序躺在床上,又想到了他和季宣小时候。
盛槐序父母在他八岁的时候便离了婚,独自抚养了盛槐序六年,碰上了从江南下来创业带一娃的黄金单身汉——季宣爸爸季业。
两人快速闪婚。
家里有两个青春期的男孩,可不是闹着玩的。
季宣是听障人,因为从小体质不好,挂水吃药,总会遇上医德不良的医生乱开药,最后因为过度药物治疗,导致双耳发炎,后来演变成神经性耳聋。
最开始,家里没钱,凑足了所有钱,给他买了一个助听器。这两年,季叔叔的事业越做越大,在医生的建议下,植入了人工耳蜗。
但他生性乐观,初来南方的他,对这个城市充满了好奇。
天天出去玩,去游戏厅,玩Switch,爬山……。
季宣以母命压着盛槐序陪他玩了个遍。
可是盛槐序当时年少不懂事,又因为妈妈老是拿着季宣的成绩单贬低他,样样都和季宣比,也曾暗自和季宣较劲。
骂过他聋子,被母上大人按着打;和他打架,因为自己很少运动,被碾压……。
他气急败坏地想,季宣此人真会伪装,明明他是个聋子,就应该是很沉默寡言,安安静静的,却偏偏要装出一副自己很开朗很阳光的样子,让大人偏心喜欢。
他用手中的画笔记录季宣的行为,性格,试图找到他最脆弱的地方,以此狠狠扳回一城。
季宣喜欢打篮球,他喜欢在家里看动漫;季宣去游泳,他窝在家里看漫画书;季宣考试拿第一名,他拿试卷烧着玩儿……。
如果说,季宣是充满生命力,在森林中肆意撒欢的小鹿。那盛槐序就是一只喜欢赖在家中,生命从阳台洒落下的阳光中获取的猫猫,慵懒矜贵。
那几年,他投稿给平台的漫画,渐渐出版,深受年轻人的喜欢。
可是,路不可能走得那么顺的。
他的一本畅销漫画,被人指认说抄袭。
奇怪的是,他的所有初稿不翼而飞,拿不出任何证据。
受到律师函时,小小的盛槐序受不了了,他崩溃了,离家出走。
季宣在河边找到他。
高三那年,是他最黑暗的一年。
铺天盖地的网暴,电话骚扰……。
他开始不停怀疑自己,患上抑郁,也因此转了学。
去年,心理医生拿着他的报告,宣布他恢复正常了。
但是,他知道,他没救了。
脑测试时他强忍着心底的不适,度过那艰难地五分钟。200题目测试,是他尽可能按照正常人的方式选择。
拿到轻度焦虑的结果报告,妈妈激动地抱着他流下泪,一遍遍摸着他的脸说:“都好了,都好了,过去了……。”
可他觉得,他的人生就只如此了,再也没有任何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