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章 常爷,我们来给您拾掇伴儿了(1 / 1)
拖拉机“突突突”地开到了后山脚下,再往上,就是崎岖的山路,车是上不去了。
“都下车!”
李山河把车停在一块相对平缓的缓台上,熄了火。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只能听见山风吹过树梢的“呜呜”声,还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
几个小子从车斗里跳下来,一个个都有些兴奋,又有些紧张地四下打量着。
天还是黑的,只有东边透着点微光。
整片大山,就像一头匍匐在黑暗中的巨兽,安静得让人心里头发毛。
“都把手电筒打开,跟紧了,别掉队!”李山河从怀里掏出个手电,打开,一道雪亮的光柱瞬间刺破了黑暗。
他又把另一支手电扔给彪子,然后率先扛起一把镐头,朝着山上走去。
彪子和其他几个小子也纷纷打开手电,扛起工具,紧紧地跟在李山河身后。
山路难走,到处都是碎石和枯草,一不小心就容易滑倒。
几道手电光在黑暗的山林里晃来晃去,把周围的树影照得张牙舞爪,奇形怪状。
孙胖子胆子小点,忍不住凑到石头身边,小声地嘟囔:“石头,我咋感觉这脖子后头凉飕飕的呢?”
石头正为自己能跟着李山河办事而得意呢,闻言立马把胸脯一挺,压低了声音吹牛逼:“怕啥!有二哥在呢!再说了,咱这是去给常奶办事,是积德的好事,那些玩意儿不敢凑上来的!”
他嘴上说得硬气,可说话的时候,还是下意识地往李山河的后背凑了凑。
李山河听着他们的小声嘀咕,也没吱声。
他心里清楚,这帮小子,平时在村里打架斗殴一个个都跟小老虎似的,可真到了这荒山野岭,又是办白事,心里头不打鼓才怪。
大概爬了十几分钟,眼前豁然开朗。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块空地。
空地中间,孤零零地立着一个坟包。
坟包前的石碑上,刻着“先考常公讳XX之墓”的字样。
这就是老常太太那口子的坟了,也是他们今天的目的地。
李山河站定,打量了一下四周。
这地方选得不错,背靠着山,面向着山下的朝阳沟,算是个风水还行的地儿。
只是这大半夜的,一个孤零零的坟包立在这儿,周围是黑漆漆的树林,山风一吹,荒草摇曳,确实有那么点瘆人。
“行了,都把家伙什放下。”李山河吩咐道。
他从随身背着的布袋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香烛、烧纸和一瓶白酒。
他走到老常头的坟前,先把烧纸点燃,火光映着他的脸,忽明忽暗。
他把三炷香点着,恭恭敬敬地插在坟前的土里,然后拧开酒瓶,将白酒洒在坟前,嘴里念念有词。
“常爷,我们是朝阳沟的后生,李山河,带我这帮兄弟,来给您拾掇个伴儿。”
“我常奶马上就要下来陪您了,您老在下头也别孤单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今天来给您二老把新家打理利索。一会儿动土的时候,要是有啥惊扰您的地方,您老多担待。等我常奶下来了,您二老在那边,好好过日子。”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山野里,却显得异常清晰。
彪子和石头他们几个,都一脸严肃地站在李山河身后,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虽然不懂这里头的门道,但也知道,这是对逝者的尊敬。
李山河说完,又对着坟头,恭恭敬敬地鞠了三个躬。
做完这一切,他才直起身,转过头,脸上那股子恭敬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办事的利落。
“行了,都别愣着了!”他指着老常头坟包旁边的一块空地,“就这儿,地方够大。都量好了尺寸,给我往下挖!天亮之前,必须给我挖出来!”
“好嘞,二哥!”
几个小子早就憋着一股劲儿了,听到命令,一个个跟小老虎似的,抄起家伙就冲了上去。
一时间,寂静的山坡上,响起了铁锹和镐头与冻土撞击的“铿铿”声,伴随着小伙子们粗重的喘息声。
李山河没有立刻动手,他把自己的五六半从后背上解下来,斜挎在胸前,然后抱着膀子,站在一旁,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老常太太的话,他可一个字都没忘。
今天这活儿,怕是没那么简单。
六月初的东北,深山老林里冻土层还没化透,刚挖了一尺多深,剩下的全是冻土。
镐头砸下去,只能砸出一个浅浅的白点,震得人虎口发麻。
“他娘的,这地也太硬了!”孙胖子干了一会儿,就累得满头大汗,扔下镐头,扶着腰直喘粗气。
石头虽然瘦,但常年干农活,有一股子蛮劲。
他咬着牙,抡圆了镐头,一下一下地往下砸,可效率也高不到哪儿去。
几个人轮番上阵,挖了快半个小时,也才堪堪破开表面的冻土层,往下挖了不到一尺深。
李山河看在眼里,眉头也皱了起来。
照这个速度下去,别说五点半了,就是挖到天亮,也未必能挖出个像样的墓坑来。
而且,这黑灯瞎火的,就靠几把手电筒照明,光线晃来晃去,也影响干活的效率。
“都停一下!”李山-河喊了一声。
几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二哥,咋了?”石头问道。
“这么干不行,太慢了。”李山河说道,“石头,你跟王小虎,去旁边林子里,捡点干柴枯枝过来。孙胖子,你去找几根粗点的树枝,把头削尖了。彪子,你跟我来。”
几个人虽然不知道李山河要干啥,但听他安排得头头是道,也都没多问,立刻分头行动。
李山河带着彪子走到一边,从兜里掏出一块油布,又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小铁罐。
“二叔,这是啥?”彪子好奇地问。
“煤油。”李山河言简意赅地说道,“一会儿把油布撕成条,缠在树枝上,浇上煤油,做几个火把。不然这黑灯瞎火的,活儿没法干。”
这是他早就准备好的。赶山的人,这些东西都是常备的。
很快,石头和王小虎就抱了好几大捆干柴回来。
孙胖子也削好了几根手臂粗的木棍。
李山河指挥着他们,七手八脚地做好了四个简易的火把,又在旁边空地上生了一堆篝火。
“把火把点上,插在墓坑四周!”
随着火把被一一点燃,橘红色的火焰“呼”地一下窜了起来,驱散了周围的黑暗和寒冷。
整个山坡,都被照得亮如白昼。
火光跳跃,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在地上不停地晃动。
有了光,又有了篝火取暖,几个小子的干劲儿明显足了不少。
“来来来,都歇够了,继续干活!”李山河拍了拍手,“两人一组,轮流挖,轮流歇。谁他娘的也别给老子偷懒!”
“好嘞!”
小伙子们嗷嗷叫着,重新抄起了家伙。
有了火光照明,视野开阔了,干活也顺手多了。
几个人轮番上阵,镐头抡得呼呼生风,铁锹撮土的声音不绝于耳。土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地加深。
李山河也没闲着,他脱了棉大衣,只穿着一件毛衣,也抡起一把铁锹,加入了挖掘的行列。
他身体素质远超常人,力气大得惊人。一镐头下去,就能刨开一大块冻土。
一铁锹下去,半车斗的土就被扬了出去。
他一个人,顶得上孙胖子和石头两个人。
有他这个主心骨带头,其他人更是跟打了鸡血似的,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儿。
一时间,山坡上只有“铿铿锵锵”的挖掘声,和男人们粗重的喘息声。
彪子没怎么干活,他怀里抱着猎枪,跟个门神似的,站在墓坑的另一头,一双小眼睛跟探照灯似的,警惕地扫视着四周黑漆漆的树林。
他虽然虎,但也知道今天这事儿不一般。
李山河让他警戒,他就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警戒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墓坑越来越深。
就在几个人干得热火朝天,浑身冒汗的时候,李山河的心里,却始终绷着一根弦。
太安静了。
除了他们自己弄出来的动静,这山里,安静得有些过分。
连一声虫鸣,一声鸟叫都没有。
老常太太说,会听见点啥,或者看见点啥。
可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有发生。
越是这样,李山河的心里,就越是觉得不安。
他宁愿早点来点什么动静,是人是鬼,拉出来遛遛。这么干等着,反倒是最折磨人的。
他一边机械地挥舞着铁锹,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扫视着火光照不到的黑暗深处。
那片黑暗,就像一张择人而噬的巨口,不知道隐藏着什么。
就在这时,其中一个火把的火焰,毫无征兆地,“噗”地一下,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光芒瞬间暗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