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八章 镇上的“过江龙”(1 / 1)
王淑芬反应最快,一把将李山峰和李山霞两个小的薅到自己身后,同时眼神凌厉地护住了田玉兰和吴白莲几个孕妇。
李卫东更是直接站了起来,抄起身边一条用来垫桌腿的硬木方子,眼神不善地盯着门口。
只有李宝财和李宝成两位老爷子,依旧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他们只是抬了抬眼皮,浑浊的眸子里没有半分慌乱,反而透着一股子在枪林弹雨里泡出来的漠然。
战场上什么场面没见过,几个小流氓咋呼,在他们看来,跟几只苍蝇嗡嗡叫没啥区别。
李山河的动作比谁都快。
他没有去看那个抱着张万年大腿哭嚎的“孙猴子”,而是第一时间转身,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山,不偏不倚地挡在了所有家人的面前。
他那件厚重的熊皮大氅,此刻仿佛成了一道最坚实的屏障。
门口,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堵住了光线,为首的光头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手里拎着一根明晃晃的钢管,眼神凶狠地在屋里扫视。
“孙猴子,你他妈挺能跑啊!躲到棺材铺里,是想提前给自己选个好位置吗?”光头狞笑着,唾沫星子横飞。
他身后的几个小弟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手里的扳手、链条敲得叮当响,完全没把屋里这十几个“乡下人”放在眼里。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一群泥腿子,带着几个老家伙来买寿衣,能有什么能耐?唯一有点分量的,可能就是那个穿着熊皮的傻大款,看着像个冤大头。
那个叫阿炳的青年,此刻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他巴不得这帮人闹得再大一点,最好把这群乡下人的生意给搅黄了,省得师父还真给他们做什么衣服。
张万年皱了皱眉,放下手里的紫砂壶,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他刚要开口说话,却被李山河一个眼神制止了。
李山河动了。
他没有大吼,也没有什么多余的动作,只是缓缓地转过身,面向门口那几个混混。
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像一潭结了冰的深渊,不起半点波澜。
“几位兄弟,”他开口了,声音不疾不徐,甚至还带着点客气,“我家里老人今天来扯布做衣裳,图个吉利。你们有账要算,能不能换个地方?”
光头刀疤脸上下打量了李山河一眼,看到他那一身行头,眼中贪婪之色一闪而过。他把手里的钢管在另一只手掌上“啪啪”地敲着,
吊儿郎当地说:“换个地方?行啊!孙猴子欠我们哥几个二百块钱赌债,你替他还了,我们立马走人,绝不耽误你家老东西上路……呃,图吉利!”
二百块!
八十年代初的二百块,对于一个普通工人家庭来说,不吃不喝也得攒小半年。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叫孙猴子的青年更是面如死灰。
李山河身后的王淑芬刚要骂出声,却被李卫东一把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李山河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二百块,是吧?”
他从熊皮大氅的内兜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那是他这次出来准备的备用金。
他甚至没数,直接从里面抓出一沓“大团结”,随手往光头面前的八仙桌上一扔。
“啪”的一声,那沓红色的钞票散开,少说也有四五百块。
“这里是五百。”李山河的语气依旧平淡,“二百是他的债,另外三百,算是我请几位兄弟喝茶的。钱拿走,人也带走,别在这碍眼。”
这一下,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光头刀疤脸看着桌上那一片晃眼的红色,呼吸都粗重了。他身后的几个小弟更是两眼放光,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嘿!还是这位大哥敞亮!”光头脸上的横肉笑成了一朵菊花,他伸手就要去拿钱。
可他的手刚伸到一半,就被一只铁钳般的大手死死地摁在了桌子上。
是李山河。
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桌前,一只手摁着光头的手,另一只手端起了桌上张万年那个心爱的紫砂壶,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钱,就在这儿。不过,我有个规矩。”李山-河吹了吹滚烫的茶水,眼皮都没抬一下,“拿我的钱,得先跟我道个歉。”
光头一愣,随即脸色涨成了猪肝色:“你说啥?给你道歉?你他妈算老几?”
他想把手抽回来,却发现对方的手像一座山,纹丝不动。他使出吃奶的劲,手腕骨被捏得“咯咯”作响,疼得他额头冷汗直冒。
“我再说一遍。”李山-河终于抬起了眼,那双平静的眸子里,瞬间迸发出一股骇人的凶光,如同林子里最饿的狼,
“给我,还有我身后的老人家,道歉。为你们刚才的满嘴喷粪,也为你们惊扰了我家的长辈。”
那股子扑面而来的杀气,让整个屋子的温度都仿佛降了几度。
光头刀疤脸彻底慌了。他混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眼神这么吓人的人。这不是装出来的狠,这是真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杀过生的狠!
“你……你他妈知道我是谁吗?我大哥是……”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
光头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整个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他的手腕,被李山河硬生生掰断了!
“我不管你大哥是天王老子,还是阎王爷。”李山河松开手,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惨嚎的光头,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现在,你想好怎么道歉了吗?”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光头剩下的几个小弟,早就吓得腿肚子转筋,手里的家伙事儿掉了一地都不知道。
那个叫阿炳的青年,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那个刚才还被他鄙视的“乡下暴发户”,此刻只觉得手脚冰凉。
这哪是乡下人?这他妈是活阎王!
张万年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稳稳地停着,浑浊的老眼里,精光爆射。
他看的不是李山河的狠,而是李山河从始至终,连呼吸都没乱一下的镇定。
这小子,是见过大风浪的!
“对……对不起!老……老人家,各位大哥大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嘴贱,我该死!”跪在地上的光头,再也顾不上疼痛,带着哭腔,冲着李家人的方向,“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李山河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转向了那个缩在角落里,已经吓傻了的孙猴子。
“你,过来。”
孙猴子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凑了过来。
“钱,是你欠的?”
“是……是……”
“我替你还了。”李山-河指了指桌上那沓钱,“现在,你跟他们走,把事情说清楚。以后是死是活,看你自己的造化。”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走。不过,我这人不喜欢麻烦。你要是留在这儿,我在跟你好好玩玩。”
孙猴子吓得一哆嗦,看看地上断了手的刀疤脸,又看看一脸冷漠的李山河,哪还敢说半个不字,点头如捣蒜。
李山河这才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到张万年身上,脸上的煞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又恢复了那副不卑不亢的模样。
“老先生,不好意思,一点小麻烦,耽误您时间了。”他微微一抱拳,仿佛刚才那个掰断人手腕的煞神不是他一样,“咱们,可以继续看料子了吗?”
张万年深深地看了李山河一眼,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真正的笑意。他站起身,亲自将李山河让到座位上。
“不碍事,不碍事。”他摆了摆手,声音里透着一股子欣赏,“年轻人,有火气,是好事。有担当,有规矩,更是好事。”
他转头对已经看傻了的阿炳吩咐道:“阿炳,还愣着干什么?去,把后院那口铁锅给我烧上热水,再把我那瓶珍藏了三十年的老烧酒拿出来。”
“今天,我要亲自下厨,请这几位老哥哥,还有这位……小兄弟,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