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一章 春天到了,儿大不由爹(1 / 1)
“配上了?”
李山河的嘴角狠狠地抽搐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他看看趴在地上,一副“任君采撷”模样的母老虎,又看看站在那里,雄赳气昂、耀武扬威的二憨,最后再看看一脸“我早就看穿了一切”的彪子。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的魔幻和不真实。
前一秒,他还在为二憨的生死而肝肠寸断,以为这是一场不死不休的血腥死斗。
结果下一秒,画风突变。
本来以为是生死仇敌,没想到是春天到了,又到了万物复苏、动物们……交配的时节。
彪子见李山河没反应,还以为他不信,又凑近了些,唾沫横飞地分析道:“二叔,你瞅瞅,这铁定是成了!咱东北有句老话,叫‘打是亲,骂是爱’,我看这老虎之间,也兴这个!”
“你看刚才,那母老虎把二憨打得那个惨,估计就是考验它呢!看看咱二憨身体结不结实,抗不抗揍!现在考验通过了,这不就成了咱老李家的‘儿媳妇’了嘛!”
李山河听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
神他妈的“打是亲,骂是爱”!
神他妈的“老李家儿媳妇”!
不过,彪子这番糙话,虽然听着不着调,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动物的世界,本就是强者为尊。雌性选择配偶,首要的条件就是对方足够强大,能够为后代提供最好的基因和最安全的保障。
刚才那场战斗,与其说是死斗,倒不如说是一场残酷的“婚前考验”。
那头母虎用它丰富的经验和技巧,不断地试探着二憨的极限。而二憨,虽然技巧生疏,被打得遍体鳞伤,但它用自己那股子宁死不退的蛮劲和悍不畏死的勇猛,最终赢得了对方的认可。
至于后面那一巴掌……
估计就是二憨在确立自己的家庭地位了。
“行了,别瞎咧咧了。”李山河没好气地白了彪子一眼,但紧绷了几个小时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
只要二憨没事,比什么都强。
他蹲下身,仔细检查着二憨身上的伤口。
伤口看着吓人,深可见骨,但好在都没有伤到内脏和要害。老虎的自愈能力极强,这点皮外伤,只要不感染,过段时间自己就能长好。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伤药。这是他用山里几种草药自己配的,止血消炎有奇效。他把药粉均匀地撒在二憨的伤口上,二憨很乖巧,任由他摆弄,喉咙里还发出舒服的“咕噜”声。
处理完伤口,李山-河站起身,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头依旧趴在地上的母老虎。
那母老虎似乎也感觉到了李山河的注视,它微微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里,警惕和畏惧依旧,但似乎……还多了一丝丝的好奇。
它在观察这个能够让自己的“新丈夫”如此亲近的人类。
二憨处理完伤口,又蹭了蹭李山河,然后转过身,迈着方步,走到了母老虎的身边。它用大脑袋拱了拱母老虎,像是在安慰,又像是在介绍。
母老虎顺从地站起身,跟在二憨身后,但依旧和李山河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李山河、彪子、二憨,以及二憨新找的媳妇,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对峙着。
就在这时,二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目光灼灼地看着李山河。
它的眼神,很复杂。
有不舍,有依恋,有感激,还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双琥珀色的虎目里,渐渐地,有泪花在闪烁。
李山河的心,猛地一颤。
他瞬间就读懂了二憨的眼神。
它这是……回来告别的。
它选择回到山林,选择属于它自己的生活。它带着新找的媳妇回来,不是为了炫耀,也不是为了把“媳妇”领回家给“家长”过目。
它只是想在离开之前,再看一眼这个把它养大的人。
告诉他,自己很好,不用担心。
告诉他,自己长大了,要拥有自己的虎生了。
李山河的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想起二憨刚回家时候那个憨批模样。
他想起它第一次吃肉时,吃得满嘴是血,还冲着自己傻乐。
他想起它在院子里追着鸡崽子跑,结果被老母鸡追着啄屁股的窘样。
他想起无数个夜晚,它就趴在自己的炕边,发出均匀的鼾声。
一幕一幕,如同昨日。
儿大,不由爹啊。
李山河心中百感交集,有欣慰,有不舍,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他知道,二憨不属于那个小小的朝阳沟,不属于那个温馨的农家院。
这片广袤无垠的白山黑水,才是它真正的归宿。
强行将它留在身边,对它而言,是一种禁锢,一种残忍。
李山河冲着二憨,缓缓地摆了摆手。
没有言语,但二憨看懂了。
它深深地望了李山-河最后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个男人的模样,刻进自己的灵魂里。
然后,它低吼一声,转身,朝着密林深处走去。
那头母老虎,立刻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二憨就这么一步三回头地,带着它新找的媳妇,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茂密的丛林之中,最终,彻底不见了踪影。
山林,再次恢复了平静。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彪子看着二憨消失的方向,有些怅然若失地凑了过来。
“二叔……就这么……就这么给二憨放了?”
李山河没有立刻回答。
他蹲在地上,又点了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大口,然后将浓白的烟气,从鼻腔和嘴角,缓缓地喷吐而出。
烟雾缭-绕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不放,能咋整?”
“咱家再好,它也不属于这儿啊。”
“它是一只老虎,不是一只猫。把它圈在院子里,那是害了它。”
李山河站起身,将地上那把被彪子扔掉的五六半捡起来,重新背在身后。
他拍了拍彪子的肩膀,故作轻松地说道:“行了,别跟个娘们似的在这伤春悲秋了。赶紧襰菜吧,一会儿天黑了,就真抓瞎了。”
“哦……”彪子应了一声,但情绪依旧不高。
二憨走了,李山河心里同样不得劲,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生生剜掉了一块肉。
他强打起精神,和彪子一起,将之前采满野菜的两个尿素袋子重新背上。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在山路上拉得老长。
归途,显得有些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