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1 / 1)
二憨被突然丢到眼前的“食物”吸引了注意力,它低下头,好奇地用鼻子嗅了嗅那条冰冷的、硬邦邦的狼腿。
二憨那张毛茸茸的虎脸上,瞬间露出了极其人性化的表情——嫌弃!大大的嫌弃!
它抬起一只巨大的前爪,嫌弃地扒拉了一下冻狼腿,喉咙里发出不满的“呜噜”声。
随即,又恋恋不舍地、眼巴巴地望向马厩的方向,那眼神充满了渴望和不甘。
二憨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里,竟然真的泛起了水光!不争气的泪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更加汹涌地从嘴角淌了出来,瞬间打湿了它胸前的一大片绒毛。
“唉…” 李山河看着二憨这副委屈巴巴、馋涎欲滴的可怜样儿,也是又好气又心疼。
他叹了口气,隔着铁栏杆,伸出手,用力揉了揉二憨那颗毛茸茸的大脑袋,手指穿过它厚实温暖的皮毛,感受着小家伙脖颈处传来的低沉呼噜声。
“行了行了,知道你看不上这冻肉,” 李山河放软了声音,像哄孩子似的低声说道,“乖,听话,先对付一口,垫垫肚子。等过两天,就这两天,我欻空儿,带你进老林子!咱去吃新鲜的!管够!想吃啥咱抓啥!好不好?”
二憨似乎听懂了“进林子”、“新鲜的”、“管够”这几个关键词。它那耷拉下去的耳朵“噌”地竖了起来,眼睛里委屈的水光瞬间被一丝期待的光芒取代。
它仰起大脑袋,用湿漉漉、凉冰冰的鼻头使劲蹭了蹭李山河的手心,喉咙里的呼噜声变得响亮了些,像是在确认:“真的?说话算话?”
“真的!骗你是小狗!” 李山河笑着保证。
得到了承诺,二憨这才勉强收回了黏在马厩那边的目光。
它低下头,又看了看脚边那条冻得梆硬的狼腿,虽然还是满脸嫌弃,但终究抵不过腹中的饥饿。
它发出一声认命般的低吼,张开大嘴,露出锋利的獠牙,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了冻狼腿上!
看着二憨终于认命地抱着那条冻狼腿,吭哧吭哧地啃了起来,虽然一脸嫌弃,时不时还幽怨地瞟一眼马厩的方向,但好歹算是消停了。
李山河长长地舒了口气,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他拍了拍沾满尘土和草屑的手,又弯腰将那些狼尸重新用厚实的苫布盖严实,仔仔细细地压好边角。
这还不放心,又找来几根结实的麻绳,像捆粽子似的把苫布牢牢捆扎紧实,确保连只耗子都钻不进去。
这年头,狼皮再碎也是钱,可不能让那些贼眉鼠眼的耗子给糟蹋了。
一切收拾停当,冰冷的夜风一吹,李山河才感觉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乏。
他搓了搓冻得有些发僵的脸,转头对着一直背着手在旁边监工的老爷子李宝财说道:“爷,外头都拾掇利索了,没啥活儿了。这天儿也忒晚了,寒气重,您老赶紧回屋歇着吧,可别冻着了。”
李宝财老爷子那张布满沟壑的脸上,难得地扯出一个欣慰的笑容,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他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拍了拍大孙子的肩膀:“嗯,妥了!还是我大孙子会疼人!知道惦记你爷这把老骨头!”
他背着手,迈着慢悠悠的四方步,朝着亮着灯的老房子走去,嘴里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只是在转身的刹那,那看似浑浊的老眼极其隐蔽地、带着点促狭地扫了一眼旁边还在揉着裤裆、一脸苦相的李卫东。
李卫东被自家老爹这“意味深长”的一眼扫得浑身不自在,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忍不住腹诽:这老爷子!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不就刚才差点抽了山峰那小子一下嘛!至于这么记仇?还拿眼剜我!
李山河走到自家老爹身边,压低声音,带着点关切又问了一遍:“爹,真没事儿啊?我看你刚才那脸色可不太对劲。” 他眼神往老爹捂着的部位瞟了瞟。
李卫东一听这话,腰板瞬间挺得笔直,脸上那点苦相一扫而空,换上了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嗓门都拔高了几分,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能有啥事?!你爹我啥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小磕碰算个屁!放心!杠杠的!啥也不耽误!今儿晚上再给你整出个老弟都行!信不信?!”
“噗——!”这话一出,旁边正准备拉着李山峰回屋的王淑芬,那张风韵犹存的俏脸“腾”地一下,从脖子根红到了耳朵尖!
感觉像被架在火上烤!她又羞又气,抬手就给了李卫东那厚实的胳膊不轻不重的怼了一下。
“你个老不羞的!嘴上没个把门的!啥磕碜话都敢往外秃噜!孩子们都搁这儿呢!我看你就是皮又痒痒了!一点不乐意屌你!”
她狠狠剜了李卫东一眼,拽着还偷偷冲老爹做鬼脸的李山峰,气呼呼地就往屋里走,“走了老三!回屋睡觉!明儿个还得早起上学呢!别跟你爹学些没用的!”
李山河看着老爹那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儿,又看看老娘羞愤的背影,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
他故意挑了挑眉,慢悠悠地说道:“爹,没事儿可是您自个儿说的嗷!本来我还琢磨着,那鹿刚弄回来,放点新鲜鹿血,再配上点老参片子,泡上几坛子大补的鹿血酒,给您老好好补补元气呢!既然您老身子骨这么硬朗,啥事儿没有,那…那就算了吧!省得浪费好东西!”
“啥?!鹿血酒?!”
这三个字就像一道闪电,精准地劈中了李卫东!
他刚才还强撑着的“硬汉”形象瞬间崩塌!眼睛“唰”地一下瞪得溜圆,像是饿狼看见了肥肉,一把就抓住了李山河的胳膊,那手劲儿大得,捏得李山河都龇牙咧嘴。
卫东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变脸速度堪称一绝,声音也放软了八度,“儿砸,咱俩天下第一好的事儿你不能忘了吧,你看那鹿血酒……”
“你看,又急。”
李山河脸上闪过促狭的笑容,“爹,咱俩二十多年的交情,我不跟你好跟谁好,鹿血酒吗,包在我身上。”
李卫东一听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大半,脸上乐开了花,那点被鹿顶的疼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他美滋滋地咂咂嘴,仿佛已经尝到了那辛辣滋补的鹿血酒滋味。
“不过嘛…”
“不过啥?”李卫东眼巴巴的问道。
“爹,您看…等您啥时候有空了,得空儿跟儿子好好讲讲您年轻前儿的光辉岁月呗?”
这话简直搔到了李卫东的痒处!
他那腰板瞬间挺得更直了,下巴都不自觉地抬高了几分,脸上泛起了红光,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想绷住那点“高人”的架子,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眉梢眼角的得意,怎么也藏不住。
“今天太晚了!改天!改天爹一定好好给你唠唠!保管让你小子听得热血沸腾!走了走了!”
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压低声音急切地叮嘱一句:“儿砸!别忘了啊!鹿血酒!要紧!” 那眼神,充满了殷切的期盼。
李山河憋着笑,用力点头:“忘不了!您老放心!”
李卫东这才心满意足,背着手,学着老爷子刚才的派头,也迈着四方步朝老房子走去。
只是那步伐,怎么看怎么别扭——两条腿微微岔开,走起路来一瘸一拐,像是裤裆里夹了个地雷,生怕动作大了引爆似的。
李山河看着自家老爹那强撑面子、实则狼狈不堪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这老爹啊,真是把“死要面子活受罪”这六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他叹了口气,转身也朝自家新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