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一章 八零年代的“足疗”(1 / 1)
“整全套!”李山河把行李往门口寄存处一扔,大手一挥。彪子也赶紧跟上,嘴里嘟囔:“俺滴娘咧,可算能把这身皮扒了好好涮涮了!”
脱得赤条条,钻进雾气蒸腾的淋浴区。
烫烫的自来水砸在滚烫的皮肤上,激得人一哆嗦,随即就是由内而外的爽快。
彪子像头熊似的,哗啦啦把自己从头到脚冲了个遍,搓下来的泥卷子能种二亩地。
李山河则沉稳得多,热水开大,水流冲刷着疲惫的筋骨,也冲散了西伯利亚的寒气和省城的算计。
主战场是那个巨大的、能容纳二三十号人的瓷砖大池子。
水是浑浊的奶白色,带着浓重的硫磺味儿,咕嘟咕嘟冒着泡。
李山河找了个角落,慢慢沉进去,热水瞬间包裹全身,烫得他舒服地长吁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要把骨头缝里的寒气都泡出来。
彪子则像颗炮弹,“噗通”一声砸进池子中央,溅起老高的水花,惹得旁边几个老头直瞪眼。
他也不在意,嘿嘿傻乐,把自己泡得像个煮熟的虾米。
泡透了,浑身发软,再钻隔壁的“汽屋子”。
松木烧的炉子烤得石头滋滋响,一瓢水浇上去,“嗤啦”一声,滚烫的蒸汽瞬间弥漫,带着浓郁的松油香,熏得人睁不开眼,喘不上气,毛孔却像开了闸门,汗珠子瀑布似的往下淌。
二人在里面待了十来分钟,蒸得浑身通红,像刚从太上老君炉子里蹦出来。
重头戏来了,躺上那油亮光滑的搓澡台子,老张头拎着白巾就上来了。
往手上紧紧缠了几圈,那力道,那角度,简直像给拖拉机除锈!
彪子被搓得吱哇乱叫,感觉不是掉了一层皮,是连皮带肉被刮下去二两,搓下来的皴都够上二亩地的。
搓完,二人消消汗,老张头又拿出几个圆圆的玻璃罐子,用闪着火苗的竹签在里头一晃。
“啪!啪!啪!”几下,热罐子就牢牢吸在了李山河和彪子的后背上。
彪子感觉像被八爪鱼抓住了,吸得他龇牙咧嘴,背上瞬间留下几个紫红发暗的圆印子。
一切准备完毕,二人像被褪了层壳、蒸熟了又晾了半干的虾,浑身松软,骨头缝都透着舒坦。
换上澡堂子提供的、洗得发白但还算干净的蓝白条“浴服”,趿拉着木头趿拉板,啪嗒啪嗒走进了休息大厅。
东北装修最华丽的建筑,不是浴池就是KTV,哦不,现在应该是叫歌舞厅,那都是有数的。
就算是八十年代,里面的设施都是齐全的很,这年头东北就有修脚师傅了,你敢想?
二人换上了衣服,躺在休息区的条凳上,等待师傅上门。
好家伙!虽说还没出正月十五,年味还没散尽,但这休息区已是人满为患。
烟雾缭绕,人声鼎沸。打呼噜的,下象棋的,嗑瓜子唠嗑的,还有几个裹着毛巾被在条凳上睡得四仰八叉的。
条凳是那种刷着绿漆的、硬邦邦的长条木凳,一排排摆着。
李山河和彪子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两个空位,刚躺下,就听旁边有人扯着嗓子喊:“修脚——拔罐——按摩——有需要的师傅言语一声啊——!”
彪子捅了捅李山河,挤眉弄眼:“二叔,整一个?松松筋骨?脚底板儿走道都发飘了。”
李山河也正有此意,点点头:“行,叫一个吧。”
彪子立刻扯开他那破锣嗓子:“修脚的师傅!这边!来俩人!”
喊声刚落,没一会儿,就见一个拎着个旧木工具箱的身影走了过来。两人抬眼一看,眼底都划过一丝惊艳。
嚯!不是想象中叼着烟卷、手指粗壮的老头儿,也不是膀大腰圆的大妈,竟是个看起来顶多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
个头不高,身材匀称,扎着个利落的马尾辫,瓜子脸,眼睛又大又亮,皮肤白净,穿着澡堂子统一的蓝布工作服,也掩不住那股子青春水灵劲儿。
就是那木箱子看着比她人还沉。
“你俩谁要修脚?”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像刚剥开的嫩葱芯儿。
李山河和彪子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意外之喜。
彪子心里直拍大腿:哎呀妈呀!亏了亏了!早知道修脚师傅长这样,前几回说啥也得把脚丫子贡献出来啊!这事儿整的!
彪子难得“谦让”起来,脸上堆着憨厚的笑:“那个…妹儿,先给我二叔整!俺不急,俺再等会儿!” 他想等等看有没有更“好看”的师傅。
谁曾想那姑娘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动作麻利地把工具箱往条凳脚下一放,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你俩谁都一样,一会儿我徒弟就完事了,脚前脚后的事儿。”
彪子嘿嘿直乐,师傅都这样了,那徒弟不还的飞起来啊!
小姑娘蹲下身,打开工具箱。
里面家伙事儿挺全:大小不一的锋利刮刀、弯头剪子、小锉刀、酒精灯、棉花球、还有一小瓶不知道是啥的油。
她对李山河说:“大哥,脚伸过来。先给你看看。”
李山河咧嘴一笑,就是这味儿,回家了,这回是真回家了。
李山河把脚伸过去。
小姑娘一点不嫌弃,先用块热乎乎的湿毛巾把他脚包上捂着。
“捂会儿,软乎了好下刀。”她解释道。
然后点燃酒精灯,把几把刮刀和小剪刀在火苗上燎了燎消毒。
“大哥,吃不吃劲儿啊你?”小姑娘一边用镊子夹着酒精棉擦刀,一边抬头问,大眼睛忽闪忽闪。
李山河咧嘴一笑,一股子回家的踏实感和东北爷们儿的爽快劲儿涌上来:“没事儿妹儿!你就狠狠干!哥老吃劲了!在毛子那边冻得脚丫子都快没知觉了,猛攻就完事了!”
小姑娘抿嘴一笑,也不废话。捂了几分钟,毛巾拿开,脚趾缝里的老皮、脚后跟的硬茧都泡软了。
她动作极其麻利,左手捏稳李山河的脚趾,右手锋利的刮刀就上去了。
手腕稳,下刀准,只听见细微的“沙沙”声,那些死皮、老茧就跟刨花似的往下掉,又快又干净,一点不伤好肉。
遇到嵌得深的鸡眼,她换个小号的弯头刀,像绣花似的,一点点给旋出来,动作轻巧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