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潮噬魂（1 / 1）
“蛟龙号”潜航器如同暴风雨中的一叶孤舟，在万米深海的绝对黑暗与恐怖压力中剧烈颠簸。舷窗外，无数闪烁着惨绿色磷光的扭曲身影——深渊眷族，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的墨色海水中蜂拥而至！它们形态各异，有的如同放大百倍、长满脓包和触须的深海蠕虫，有的像是被强行拼接了蟹钳和鱼尾的人类残骸，更多的则是无法名状的、不断蠕动变化的粘稠团块，共同点是都散发着令人心智混乱的疯狂低语和纯粹的吞噬欲望。
“开火！所有武器平台，最大功率！”王猛在通讯频道中怒吼，声音因潜航器的震动而有些失真。
潜航器外部，高频脉冲炮射出刺眼的蓝白色光束，撕裂黑暗，将冲在最前面的几只眷族蒸发成焦糊的碎片；旋转鱼雷巢喷射出特制的深水炸弹，在眷族群中炸开一团团夹杂着血肉和粘液的冲击波。山猫和几名“海龙”队员则通过潜航器侧翼的射击孔，用加持了破魔符文的重型鱼枪点射那些试图贴近舷窗的个体。
攻击有效，但效果有限。深渊眷族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且它们似乎没有痛觉，没有恐惧，只有最原始的吞噬本能。更可怕的是，它们死亡时爆散出的墨绿色粘液和逸散的精神污染，如同毒雾般在海水中弥漫，开始腐蚀潜航器的外部装甲和能量护盾，护盾能量读数正在飞速下降！
“护盾能量剩余65%！腐蚀性物质正在削弱装甲完整性！精神干扰强度持续升高，屏蔽层压力巨大！”苏晏紧盯着控制台上一片飘红的警报数据，声音急促。她感到一阵阵恶心和眩晕，那是精神污染透过屏蔽层带来的影响。
陈观盘坐在指挥舱中央，眉头紧锁。他尝试外放秩序力场，但那温暖的光芒一离开潜航器，就如同水滴落入浓硫酸，瞬间被周围充满吞噬特性的海水和眷族散发出的混乱能量中和、分解！深海的规则，与陆地截然不同。这里没有清晰的边界，只有无边的渗透与融合（或者说，吞噬）。他的秩序之力，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如同在泥潭中挥舞利剑，有力难施。
“不行……常规的秩序力场在这里被严重克制。”陈观收回力量，脸色苍白，“这里的‘规则’更倾向于……包容一切的黑暗，以及分解重组的混沌。”他感受到玉玺传来的共鸣也变得极其微弱和滞涩，星火网络在深海的阻隔下，几乎断联。
就在这时，一只体型格外庞大、形如巨大多眼海星的眷族，用它布满吸盘的触手猛地吸附在主舷窗上！它中央那颗巨大的独眼死死“盯”着舱内的众人，瞳孔中旋转着令人疯狂的漩涡。一股强烈十倍的精神冲击如同实质的尖锥，狠狠刺向所有人的意识！
“呃啊！”苏晏惨叫一声，抱住头瘫倒在地，探测器从手中滑落。山猫和其他队员也动作一滞，眼神出现瞬间的涣散。连王猛都闷哼一声，额角青筋暴起。
陈观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要炸开，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和扭曲的画面涌入脑海，试图将他的理智撕碎！他紧守灵台一点清明，秩序火焰在眉心疯狂跳动，勉强抵挡，但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摇摇欲坠。
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在到达目标前被耗死，或者被逼疯！
绝望之际，陈观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舷窗外那无边无际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海水。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他近乎混沌的意识：
对抗无效，那……顺应呢？
秩序，难道只能是划清界限、建立壁垒吗？水的秩序，在于流动，在于渗透，在于无形中蕴含万形，在于至柔克刚！ 这深海的吞噬特性，从另一个角度看，何尝不是一种极致的、不分彼此的“包容”？只不过，它包容的是混乱与毁灭！
而自己的秩序之力，源自文明，文明本身不就是一种在混沌中建立，并不断与外界交换、融合、演化的动态平衡吗？为何一定要执着于“净化”与“排斥”？能否尝试理解这深海的规则，甚至……引导这吞噬的力量，将其纳入秩序的循环？
这个想法极其大胆，甚至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被深渊同化，万劫不复！
但没有时间犹豫了！眷族的攻击越来越猛烈，同伴的状态急剧下滑！
陈观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疯狂的决定！他不再试图释放对抗性的秩序力场，而是将全部心神沉入玉玺，逆向运转秩序本源！他不是去驱逐黑暗，而是尝试去感知、模拟那股吞噬与混沌的“韵律”！
他引导秩序之力，不再散发光芒，而是向内收敛，变得如同深海般幽暗、深沉，同时模拟出那种包容万物、分解重组的特性！这不是背叛秩序，而是试图在更高层面上，理解并驾驭一种截然不同的“秩序表现形式”！
这个过程凶险万分！他的意识仿佛在刀尖上跳舞，一边要坚守文明的核心信念不动摇，一边要模拟深渊的混沌法则。无数疯狂的意念试图侵蚀他，冰冷的吞噬感几乎将他的灵魂冻结。玉玺剧烈震颤，仿佛在抗议这种“离经叛道”的行为。
但陈观死死坚持着！他想起了北非的“疏导”，想起了西伯利亚的“归元”！秩序的真谛，或许不在于形式，而在于核心的“平衡”与“延续”！
渐渐地，他周身的气息变了。不再是温暖的光明，而是一种深邃如海、静谧如渊的意境。他散发出的波动，与周围深海的环境，不再那么格格不入，甚至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
那些疯狂攻击的深渊眷族，动作突然出现了一丝迟疑和混乱。它们似乎有些“困惑”，眼前这个原本散发着“食物”气息的亮光，怎么突然变得有点像……“同类”？虽然气息还很微弱，很古怪。
趁此机会！陈观将这股模拟出的“深海秩序”意念，混合着一丝星火网络中属于北非生命之泉的“润泽”与“循环” 特性，化作一道无声的、无形的波纹，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的海水扩散开去！
这道波纹，没有攻击性，没有净化力，更像是一种……安抚与引导！
波纹所过之处，疯狂涌动的眷族速度明显减缓，它们散发出的精神污染波动也出现了紊乱。一些较弱的眷族甚至停止了攻击，在原地茫然地徘徊。它们本是被扭曲、被驱使的混乱造物，此刻被这股蕴含着“包容”与“循环”意味的奇异波动影响，本能地出现了一丝“平静”。
潜航器承受的压力骤然减轻！
“精……精神干扰减弱了！”苏晏挣扎着抬起头，惊讶地发现脑海中的杂音消退了大半。
王猛和山猫也感觉头脑一清，立刻抓住机会，指挥火力精准点杀那些仍在攻击的较强个体。
“陈观，你做了什么？”王猛透过通讯器问道，语气中带着震惊。
陈观缓缓睁开眼，瞳孔深处仿佛有深海漩涡流转，又迅速归于平静。他长长舒了一口气，极度疲惫，但眼神明亮。
“我……好像摸到了一点门道。”他声音沙哑，“深海的秩序，或许不是‘对抗’，而是‘融入’与‘引导’**。用它们的方式，去理解，甚至……去影响它们。”
他看向舷窗外依旧黑暗无边的深海，以及远处那个散发着更恐怖吸力的巨大漩涡。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真正的核心，那个‘深渊之喉’，恐怕不会这么容易被影响。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节点核心，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潜航器趁着眷族攻势暂缓的间隙，开足马力，向着漩涡中心的方向加速下潜。周围的海水越来越粘稠，压力越来越大，黑暗中仿佛有更多、更恐怖的东西在苏醒。
陈观知道，刚才的突破只是让他获得了在深海中短暂喘息的机会。真正的考验，还在那漩涡的最深处，在那被污染和扭曲的文明火种面前。
（第四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