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血仇与觉醒 第二章:暗巷穷途 忠仆殒身(1 / 1)
引诗:
暗巷穷途弩箭寒,忠躯浴血护遗丹。
清河难洗仇如海,一点慈光映夜阑。
---
“钟管家,这深更半夜,火急火燎的,是要背着我这‘好兄弟’…去哪儿啊?”
刘水想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与恶意,在死寂的暗巷中回荡,如同毒蛇吐信。他一身千总官服,在火把映照下显得人模狗样,脸上那志得意满的笑容,深深刺痛了肖哈哈模糊的视线。
曾经的唯命是从,曾经的推心置腹,此刻都化作了刻骨的耻辱与恨意,如同毒火灼烧着肖哈哈的五脏六腑。他想挣扎,想怒吼,但重伤和虚弱让他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困难,只能在钟玄定背上发出嗬嗬的、风箱般的喘息。
钟玄定身体骤然绷紧,将肖哈哈护得更紧,独臂横在身前,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刘水想,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刘水想!你父子二人构陷忠良,屠戮肖府满门,如今连一个重伤的孩子都不放过,就不怕天谴吗?!”
“天谴?”刘水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腰刀刀柄,“钟管家,成王败寇,何来天谴?肖哈哈涉嫌人命重案,本官依法缉拿。至于肖府之事…那是落凤坞的江湖仇杀,与我父子何干?你可莫要血口喷人。”
他眼神一厉,扫过钟玄定背上的肖哈哈,语气转冷:“废话少说!念在昔日同窗一场,肖哈哈,乖乖跟我回都督府,将红玉护身符的功效和下落交代清楚,或许还能少受些皮肉之苦。否则…”
他轻轻一挥手。
“咔嗒!”
四周手持军弩的官兵同时上前一步,弩机上膛的清脆声响成一片,冰冷的箭镞在火光下闪烁着致命的寒光,彻底封死了所有角度。
“否则,我这帮兄弟手里的弩箭,可不认人。”刘水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压力如同实质,空气仿佛都凝固了。肖哈哈能感觉到钟管家身体的颤抖,并非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无力。
难道…刚出虎穴,又入狼窝?刚刚看到一丝生机,就要彻底断绝在此地?
不!他不能死!父亲的仇未报,肖家的冤未雪,红玉的秘密还未揭开!
一股强烈的不甘混合着求生的欲望,再次引动了丹田内那微弱的气息。那根食指,又开始隐隐发热,只是这次,热流如同涓涓细流,远不如之前磅礴,却多了一丝如臂指使的灵动。
钟玄定感受到背后少爷身体细微的变化,心中又惊又急。他深知少爷刚觉醒异术,身体虚弱,绝难抵挡军弩齐射。他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刘水想!你想要红玉?”钟玄定突然大喝一声,用未受伤的右手猛地从怀中掏出一物,高高举起!
那赫然是一枚用染血布帛紧紧包裹的、隐约透出圆形的物件!
所有人的目光,包括刘水想,瞬间都被吸引了过去!红玉护身符!传说中能治百病、延年益寿的至宝!
就在这电光石火般的瞬间——
“少爷!走!”
钟玄定用尽平生力气,将手中那“红玉”朝着巷子另一侧的屋顶猛地掷去!同时,他独臂运起一股柔劲,将背上的肖哈哈朝着相反方向、靠近巷口清河的方向狠狠推去!
这一掷一推,几乎耗尽了他残存的所有内力与生命潜力!
“想跑?!放箭!拿下他们!”刘水想又惊又怒,他首要目标是红玉,其次是肖哈哈!
一部分弩箭下意识地射向那飞向屋顶的“红玉”布包,更多的则朝着肖哈哈和钟玄定倾泻而去!
“噗噗噗!”
钟玄定用身体死死挡在肖哈哈飞出的路径前,瞬间被数支弩箭射中!他闷哼一声,鲜血从口中涌出,却依旧如同磐石般屹立,双掌拍出,掌风呼啸,勉强荡开几支射向肖哈哈的弩箭!
肖哈哈被那股柔劲推送,如同断线的风筝,朝着数丈外的清河跌落。他眼睁睁看着钟管家为了护他,以身作盾,被弩箭射成了刺猬,那苍老却挺拔的身影在火光下缓缓倒下……
“钟伯伯——!”肖哈哈发出撕心裂肺的悲呼,泪水模糊了视线。
“混账!”刘水想气急败坏,他看清了,那射落的布包里,根本不是什么红玉,只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老东西敢耍我!给我放箭!射死那个小杂种!”
更多的弩箭朝着空中无处借力的肖哈哈射来!
生死关头,肖哈哈胸中悲愤与那股微弱热流轰然共鸣!他强行扭转身形,面对着激射而来的弩箭,那根灼热的食指本能地点出!
没有之前震飞杀手头目的磅礴力量,但指尖过处,空气似乎微微扭曲。
“嗖!嗖!”
两支射向他心口和面门的弩箭,在触及那无形力场的瞬间,箭头竟发出“嗤嗤”轻响,仿佛被无形之力侵蚀,轨迹发生了细微的偏转,擦着他的衣衫射入河中!
然而,人力有穷时。更多的弩箭笼罩而来!
“噗!”
一支弩箭终究未能完全避开,狠狠射穿了他的左肩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如同折翼的鸟儿,一头栽进了冰冷湍急的清河之中!
“咕咚…咕咚…”
冰冷的河水瞬间灌入口鼻,刺骨的寒意与肩胛的剧痛交织,几乎让他瞬间昏迷。沉重的身体向着河底沉去,意识在迅速远离。
……就要死了吗?
父亲…钟伯伯…大家…哈哈…来陪你们了……
不!
父亲临终的嘱托!钟管家以死创造的生机!还有那血海深仇!
一股顽强的意志如同火星,在即将熄灭的意识深处猛地燃起!他不能死!他必须活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他开始拼命挣扎,受伤的左臂几乎无法动弹,仅靠右臂和双腿胡乱划水。冰冷的河水刺激着伤口,也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丝。他想起杨梅道人(他并不知道名号,只记得父亲曾提过一位道门故交)闲谈时提过的闭气法门,连忙忍着剧痛,勉强运转那微弱的呼吸法,锁住体内残存的一口元气,减缓下沉的趋势。
他顺着水流的方向,拼命向前潜游。不知过了多久,肺部的空气即将耗尽,眼前阵阵发黑之时,他的脚似乎触碰到了河底的淤泥,并且感觉到水流不再那么湍急。
他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上蹬踏,脑袋终于冒出了水面!
“咳!咳咳咳!”他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水腥味的冰冷空气,剧烈地咳嗽着,鲜血从肩胛的伤口和口中不断渗出,染红了周围一小片河水。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被冲到了下游一处相对僻静的河湾,两岸是茂密的芦苇丛,远处金陵城的冲天火光已经变得微弱,只能隐约看到天边一抹暗红。刘水想等人的呼喊声和火把的光亮早已消失在身后。
暂时…安全了?
这个念头刚起,一阵更强烈的虚弱和眩晕感便席卷而来。失血过多,内力耗尽,寒气入体,新伤旧创一同爆发。他拼命划水,想要靠近河岸,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再次缓缓向下沉去。
就在他即将再次被河水吞没之际,一只强健有力的大手,突然从旁边茂密的芦苇丛中伸出,一把抓住了他后心的衣服!
“哗啦!”
肖哈哈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从水里提了出来,扔在了一条窄小的、隐藏在芦苇深处的乌篷船船头。船身剧烈摇晃了一下。
肖哈哈瘫在冰冷的船板上,如同离水的鱼,只能大口喘息,连抬头看清来人的力气都没有。肩胛处的弩箭还在,每一次呼吸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一个低沉而略显苍老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丝诧异和审视:“好重的伤…嗯?这指诀…这内息…小子,你跟‘寒月碎星谷’,是什么关系?”
寒月碎星谷?
肖哈哈心中茫然,他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他能感觉到,抓住他的那人,似乎并无恶意,反而…带着一种探究。
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被血水和河水模糊的视线,隐约看到一个穿着灰色短打、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精悍身影,正蹲在他面前,目光如电,落在他那根即便在昏迷中也下意识微微蜷曲的右手食指上。
“我…不知…”肖哈哈气若游丝,刚吐出几个字,便再也支撑不住,脑袋一歪,彻底昏迷过去。
那戴斗笠的身影沉默了片刻,伸出手指,快速在他几处大穴点了几下,暂时止住了肩胛处汹涌流出的鲜血。然后,他仔细检查了一下肖哈哈的伤势,尤其是那根食指,眉头微微皱起。
“指蕴玄奇,身负重伤,又被官府追杀…偏偏在这金陵地界,出现在这清河之中…”他低声自语,似乎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他看了一眼肖哈哈苍白稚嫩却紧锁着仇恨眉头的脸,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相逢即是有缘。谷主虽不在,也不能见死不救。是福是祸,且看你自己的造化吧。”
他站起身,熟练地撑起长篙,小小的乌篷船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出芦苇丛,沿着一条僻静的水道,向着与金陵城相反的方向,缓缓驶去,融入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尾悬念:
肖哈哈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干燥简陋的床铺上,肩胛处的弩箭已被取出,伤口被仔细包扎好,虽然依旧剧痛,但那股不断流失生命的虚弱感减轻了许多。
他正身处一间弥漫着浓郁草药香气的木屋之中。窗外,不再是金陵城的繁华景象,而是一片云雾缭绕、寂静深幽的山谷。
那个戴斗笠的撑船人不在屋内。
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就在这时,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穿着粗布衣服、面色憨厚、约莫三十余岁的汉子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走了进来,看到他醒来,脸上露出朴实的笑容:
“小兄弟,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你可真命大,要不是谷仆大哥撑船路过把你捞起来,你这小身板,怕是早就喂了清河里的王八了!”
谷仆?大哥?
肖哈哈心中一紧,警惕地看着眼前的汉子,声音沙哑地问:“这里…是哪里?”
汉子将药碗放在床边木桌上,憨厚地笑了笑,说出一个让肖哈哈心头巨震的名字:
“这里是‘寒月碎星谷’的外谷。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是怎么得罪了官府,被伤成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