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这不是在浪费光阴?!(1 / 1)
魏夫子的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那副模样,显然是神游天外了。
他讲课的声音,戛然而止。
学堂内原本就安静的氛围,瞬间变得更加凝滞,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
学子们敏锐地察觉到了异样,纷纷抬起头,顺着夫子的目光看去,眼神中带着几分同情与幸灾乐祸。
只有那名“神游”的学子,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浑然不觉。
“咳。”
魏夫子重重地咳了一声。
那学子依旧没有反应。
“周康!”
魏夫子终于开口,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怒火,如一声惊雷,在寂静的学堂内炸响。
名为周康的学子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哆嗦,手中的书册“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茫然地抬起头,对上魏夫子那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一张脸“唰”地一下,血色尽褪。
“夫……夫子……”
周康站起身,双腿发软,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魏夫子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指了指他脚边那本书。
周康的身子僵住了,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他知道,自己完了。
在以严苛著称的魏夫子课上看闲书,这简直是自寻死路。
“捡起来。”
魏夫子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周康不敢违抗,只能颤抖着弯下腰,将那本惹祸的书册捡了起来,双手捧着,像捧着一块滚烫的烙铁。
“拿上来。”
魏夫子再次命令道。
周康的脚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
他一步一步,挪到讲台前,在全班同窗的注视下,将那本书册,恭恭敬敬地放在魏夫子的讲案上。
王皓和李修的心,都提到嗓子眼。
他们看得分明,那素雅的月白色封皮,那笔力遒劲的四个大字,不是《学破至巅》又是什么?
顾铭心中亦是哭笑不得。
自己这书,才发售几日,竟已经有了如此“殊荣”,被夫子当堂缴获。
魏清远的目光落在那书册的封皮上,眉头皱得更深了。
《学破至巅》?
好大的口气!
他最是瞧不上这些哗众取宠的话本小说,内容空洞,辞藻浮夸,只会坏了读书人的心性。
“周康,将‘大学之道’一句,背来我听。”魏夫子冷冷地开口。
“大……大学之道……在……”
周康支支吾吾,汗如雨下,脑子里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什么经义。
“哼!”
魏夫子重重地冷哼一声,眼中满是失望。
“朽木不可雕也!”
“为了这等不入流的闲书,竟连圣人经典都抛之脑后!”
他拿起那本《学破至巅》,脸上满是鄙夷之色,仿佛拿着什么污秽之物。
魏清远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砸在每个学子的心头。
顾铭坐在下面,只觉得脸颊有些发烫。
虽然夫子骂的是周康,可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抽他的脸。
这书,毕竟是他写的。
“你!”魏清远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周康的鼻尖上,“自今日起,将《大学》全文,抄写二十遍!三日后交给我!”
“二十……二十遍?”
周康的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嘴唇哆嗦着,几乎要哭出来。
《大学》全文虽不算极长,但也有近两千字,抄写二十遍,便是四万字。
三日之内完成,即便不眠不休,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这惩罚,不可谓不重。
“怎么?嫌少?”
魏清远双目一凛。
“不……不敢,学生……学生领罚。”
周康哪里还敢有半句辩驳,连忙躬身应下,声音里带着哭腔。
魏清远不再看他,目光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众学子,冷哼一声。
“尔等皆是读书人,当知‘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的道理。”
“圣贤经典,浩如烟海,穷尽一生亦难探其万一。竟还有心思,将光阴浪费在这等靡靡之音上!”
他将那本《学破至巅》重重地拍在讲案上,发出“啪”的一声闷响,震得所有人心头都是一跳。
……
接下来的半堂课,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魏清远面沉如水,讲课的声音也比往日里更加冷硬。
学子们一个个正襟危坐,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生怕再触了夫子的霉头。
好不容易挨到下学的钟声响起,魏清远收起讲案上的书卷,拿起那本被他当做反面教材的《学破至巅》,一言不发,转身便走,连一句“下课”都未曾说。
直到他那清癯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致知小筑的门口,整个学堂的学子,才仿佛同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全程被罚站听讲的周康更是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显然是吓得不轻。
王皓和李修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后怕与庆幸。
刚上课的时候,他俩也忍不住翻阅了。
幸好,方才夫子没注意到他们。
“二十遍,这也太惨了!”罚抄专业户王皓一张胖脸上满是忧虑。
他既为周康的遭遇感到同情,更为那本被没收的《学破至巅》感到惋惜和不平。
“周康在夫子课上看闲书,被罚也是理所应当。”
顾铭也只能如此说道。
书是忘机先生写的,与他顾铭顾长生,何干?
“话是这么说……”
王皓挠了挠头,还是觉得憋屈。
“可夫子连看都未看,便斥之为‘不入流的闲书’,未免太过武断!那句‘醉里挑灯看剑’,何等风骨!怎就不入流了?”
他说得义愤填膺,仿佛自己的心爱之物被人当众践踏。
顾铭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有些好笑,却也有一丝暖意流过。
自己的作品,能有这般知己,也不算白费心血。
闻言,李修不禁神情凝重,他轻轻摇头。
“志存兄慎言。”
他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注意这边,才继续说道。
“在夫子眼中,非圣贤之书,皆为闲书。此事,倒也怪不得夫子偏颇。”
这话说得在理,在大崝王朝的文人风气中,话本小说确实处于鄙视链的最底端。
“好了,此事与我等无关,还是莫要议论夫子的是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