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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22章 中秋别前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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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晚宁兴高采烈的往回走,脚步竟比平日轻快了许多,裙摆扫过廊下的青石板,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像藏不住的欢喜在轻轻蹦跳。

自从进了裴府,日子就像浸在凉水里,连笑都要掐着分寸,可今日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心口却像晒着暖融融的太阳,连呼吸都觉得顺畅。

再过几日,她就能彻底离开这里,不用再看旁人的脸色,不用再在裴忌面前装乖顺,不用再把“讨好”两个字刻进日子里了。

“姑娘,打从老夫人那出来,您就高兴的不得了,是有什么喜事吗?”

江晚宁伸手拉过春桃的手,指尖带着点雀跃的温度:“是喜事,天大的喜事。”

“那可太好了!只要姑娘高兴,奴婢就高兴!”

“走,”江晚宁牵着她往屋里走,“今日给你做酒酿圆子,再卧两个糖心蛋,咱们也好好庆祝庆祝——往后啊,好日子还长着呢。”

日子像被风吹着走,一晃就是三天。院角的桂树悄悄开了,细碎的金瓣落满青石板,踩上去软乎乎的,连风里都掺了蜜似的甜。

这三日里,沈家派人来过了礼,两家人的亲事算是正式定下了。

可江晚宁多数时候都待在院里,要么帮春桃理理针线,要么就坐在窗边看云,心里算着离中秋的日子,倒也过得安稳。

直到昨日傍晚,刘嬷嬷借着老夫人嗓子不适,来请她做一盅药膳为名,进了内屋。

刘嬷嬷压低声音道:“姑娘,都安排妥当了。明日中秋,二爷要入宫赴夜宴,戌时三刻,会有人在西角门候着你,马车都备好了,直接送你出城。老夫人准备了两具尸体,只待你主仆二人离开之后,便一把大火烧个干净。”

她一边说,一边从袖筒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层层打开,里面是张泛黄的户籍文书,“老夫人托人办的新户籍,名字是‘陆雪’,从此世界再无江晚宁。”

江晚宁双手接过文书,指尖碰到纸页时,才发现自己的手竟在抖。

文书上的“陆雪”两个字是小楷写的,笔锋端正,右下角盖着暗红的官印,摸上去还有点硌手。

她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半晌,眼泪忽然就砸了下来,落在“雪”字的最后一笔上,把墨迹晕成了一小团云:“多谢老夫人,也多谢嬷嬷……”

“姑娘快别这么说。”刘嬷嬷伸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指腹带着常年做活的粗糙,语气却软,“老奴看着二爷长大,他待谁都冷着脸,唯独对你,多了几分耐心。你若愿意留下......”

江晚宁把户籍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块暖玉,胸口却绷得发紧:“嬷嬷的好意我懂,可我不想再过那样的日子了。”

刘嬷嬷见她眼神坚定,知道劝不动,便叹了口气,又从怀里摸出个蓝布小包,递到她面前:“这是老夫人让我给你的。她说你一个姑娘家在外头,没点银钱傍身不行,这里面是五百两银票,每张都是通兑的,你拿着,往后不管是做生意还是安家,都能应急。”

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只是老夫人有句话要我带给你——他日你若遇着难处,只管让人捎信来,裴府还能帮你一把。但有一条,你再也不能见二爷了,连裴府的门,都不能再踏进来。”

江晚宁捏着蓝布包的手紧了紧,布料下的银票硬挺挺的,带着点墨香。她鼻子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嬷嬷,老夫人的心意我记在心里,可这钱我不能收。我在裴府住了三年,吃穿用度都是裴府的,如今还要拿老夫人的钱,我……”

“拿着!”刘嬷嬷不由分说把布包塞进她手里,指腹按在她手背上,带着不容推辞的温和,“这是老夫人的心意,你若不收,她老人家反倒会挂心。你拿着钱,往后过得好,才是真的对得起她。”

刘嬷嬷走后,江晚宁坐在桌边,她摸了摸那张户籍,又摸了摸银票,眼泪悄悄落在布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她原以为离开会是轻松的,可此刻心里,却像掺了糖的醋,又甜又酸。

可这点酸涩,很快就被期待盖了过去。她把户籍和银票小心收进妆奁的最底层,又用帕子裹了两层,才放心地合上。

明日就是中秋,只要挨过明日,她就能离开了。

可没想裴忌却突然回来了。不仅如此,他还让清风过来只会她,让她去清梧院一叙。

江晚宁看着窗外的天色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她明日就要走了,这大抵是最后一次见他了。

这般想着,先前的排斥也少了很多,随即理了理衣襟,便跟着清风去了。

走在抄手游廊里,廊下的灯笼刚点上,橘红色的光裹着暖意,把廊柱上的缠枝纹映在地上,像铺了层碎金。

清梧院的院门没关,她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亭子里亮着灯。裴忌没在屋里等,反倒坐在亭中的石凳上,身上穿了件月白色的常服,墨发用根玉簪束着,少了平日的戾气,多了几分温和。

见她来,他抬手招了招,声音像被温水泡过:“过来坐。”

江晚宁走过去,才发现石桌上铺着块青布,上面摆着几碟精致的菜,旁边的锡壶里温着酒,壶嘴挂着颗小水珠,轻轻晃一下,就滴落在青布上,晕开个小湿点。

“二爷今日怎的有如此雅兴?”

裴忌没直接回答,反倒牵过她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

他的手刚从袖筒里伸出来,带着点室外的凉意,碰到她手腕时,又慢慢暖了过来,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明日便是中秋,可圣上要夜宴群臣。我不能陪你赏月,今日就当……提前陪你过节。”

江晚宁的心尖轻轻颤了一下——他竟还记得要陪她赏月。

她垂着眼,看着两人交握的手,轻声安慰:“不妨事的,二爷以公务为重,晚宁明白。”

裴忌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她脸上,认真得让人心慌:“今年陪不了你,可往后每一年的中秋,我都想陪着你过。等明年这个时候,咱们就在院里种棵桂花树,你做酒酿圆子,我陪你赏月,好不好?”

这话像一撮温火,轻轻烫在江晚宁的心上。她猛地抬眼,撞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眸子很亮,像盛着夜里的星星,里面映着她的影子,满是温柔。

江晚宁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软。

“我给你带了样东西。”裴忌没察觉她的异样,反倒从怀里摸出个暗红的锦盒,递到她面前。

锦盒上绣着缠枝莲,针脚细密,他递过来时,指尖蹭到了她的手,喉结动了动才开口,“你……打开看看。”

江晚宁接过锦盒,慢慢打开,一股淡淡的檀香飘了出来——里面铺着层雪白的绒布,绒布上躺着一支银簪,簪头是块润白的玉石,雕成了弯月的形状,月亮旁边卧着只小兔子,兔子的耳朵雕得细细的,连眼睛都嵌了粒小小的珍珠,在灯光下闪着微光。

“喜欢吗?”裴忌的声音有点轻,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给女子送东西。

江晚宁的指尖碰了碰冰凉的玉石,心里又暖又酸:“喜欢,谢谢二爷。只是晚宁没料到……没给二爷备礼,是晚宁失礼了。”

她是真的没料到,裴忌会给她送簪子。这温柔来得太巧,偏偏是在她要走的时候......

“不用备礼。”裴忌打断了她的思绪,伸手从她手里拿过簪子,“我帮你戴上。”

他站起身,站在她身后,指尖轻轻拨开她的发髻。

他的动作很轻,生怕碰疼了她,银簪插进发髻时,冰凉的触感贴着她的头皮,让她忍不住轻轻颤了一下。

他看着镜里的她,簪子插在发间,衬得她的侧脸更软,忍不住低声说:“好看,真好看。”

江晚宁望着镜里的自己,又望着他落在她发间的手,耳尖悄悄红了。两人虽早有亲密,却从未有过这般温情的时刻,亭子里的灯光暖融融的,把两人的影子叠在地上,像一幅没干透的画,连空气都变得软乎乎的。

裴忌望着她的侧脸,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叫——岁月静好。

他想一辈子这样看着她,看岁岁中秋,看年年月圆。

两个人虽然挨得很近,但心思却各异。一个念着岁岁相伴,一个装着明日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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