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章 爱而不能忍(1 / 1)
马文才的脾气一向不好,但是从未这么故意找茬过,好像每句话都要挑点刺一样。
遇到这种情况,一般人多半得憋一肚子气。
但谢清言最擅长不按常理出牌,反而笑道:
“文才兄,你还记得你答应了我三件事情吗?”
这个话题在此刻提出,实在是太敏感了。
马文才一时沉默,表情变得十分微妙而复杂,连执伞的手都捏紧了。
谢清言看向他,帮他回忆:“你说过,只要不是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都会做到的。”
马文才艰难转头,难以启齿地看向她:“你不会是想……”
他咬了咬牙,坚决道:“我说了,我们都是男子,那种事绝无可能。”
男子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格外重,隐约带着一种杀气。
雨还在下,其实两个人已经走了一大半路,同路走这么一长段,这感觉并不坏,不过马上就要分开了,人生就是这样的,自古南北多歧路,君向潇湘我向秦。
谢清言又不合时宜的想,马文才这人还挺轴的。
明明是读兵法的人,应该最知道兵不厌诈,居然还这么重诺,竟然真的在考虑兑现这几个承诺的可能性。
要是换个人,直接反口不认,这年代又没有录音,又没有征信,自己能怎么样?什么?你说我答应了你,谁瞧见了,谁能证明?就凭你空口白牙的在这胡说八道,我还说你欠了我五千两黄金,你也要还给我吗?
谢清言真怕待会儿给他逼急了,既不想断袖,又不想背诺,干脆一剑把谢清言攮死在这里。
提出问题的人不在了,问题就全都解决了。
谢清言忙道:“你放心,我说过不会让你做违背原则的事的。”
“更何况,我也不屑用这种手段逼迫你,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做未免太下作了。”
这话从哪个角度看都挺像句人话的,马文才眼里不禁流露出几分别样的神色。
他淡淡道:“那你说这个做什么?是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事?”
只要不是那种事,别的事情,他很乐意帮谢清言做。
他甚至已经在思考,若谢清言要他帮忙的不是什么大事,他随手也就办了。
她这个三件事的承诺,可以留到以后,不必在小事上消耗。
谢清言却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事呀,我就是随口一提。”
“就像晾衣服一样,不拿出来晾一下,我怕自己忘了。”
马文才脚步一滞,似乎磨了磨牙,但他还是没说话。
他现在心情如何,谢清言不知道,但是被这么一打岔,那种故意凝聚起来的戾气已经消散无踪。
生气也好,找茬也好,都是需要情绪积累的。
谢清言相当于打断了马文才的情绪蓄力条,纵然那股看她不顺眼的情绪还在,一时之间却也很难再积聚出什么攻击性了。
见他闷声不语,那种无声的压迫却已经消散,谢清言不禁笑了笑,她看似喜欢惹马文才,其实很是识相,比如这会儿,绝不在这时又去撩拨一下,反而面带笑意的走着。
两人并肩行在朦朦细雨中,安静而和谐,这样的氛围,再冷静的人也会贪恋一下的。
书院的青石板路冲刷得干干净净,青雀在山林中鸣叫。
天幕仍然下着毛毛细雨,杭州的雨经常如此,沾衣欲湿,其实于马文才看来并没什么,他身体向来很好,淋这点雨不算什么,衣服在打王蓝田的时候就湿的差不多了。
也许应该把伞扔给谢清言,自己淋着回去,好过现在这样浑身不自在,可他看着自己的手,手指轻抬,却迟迟没有行动。
少年垂下眼睛,眸光晦暗难明。
他从来不是个无欲无求的人,甚至比任何人的欲望都要强烈而坚定。
他渴望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但是那些愿望在这一刻突然变得缥缈,眼前的最直接的想法却像火一样炙热的烧灼起来,或许应该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自己到底有什么想法?
连他自己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好吧,不管怎样,他想要谢清言别再缠着自己,最好离自己远一点。
他真的,已经无法忍受。
王蓝田吃了这顿打,足足在床上躺了七八天,这才能够下床走动。
谢清言本以为,王蓝田挨了这顿狠揍,一定要狠狠报复回来,就算不报复,也要暗地里使些绊子。
毕竟,他之前对马文才不就又敬又恨的吗?
不然也不会偷马文才的箭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完全出乎她的意料。
他告假这么久,陈夫子来问他,他居然说是自己不小心摔伤的。
陈夫子再问其他学子,都说亲眼看到他自己摔倒的。
陈夫子看了看王蓝田身上的鞭痕,两边胡子一抽,不语。
还好陈子俊素来不喜梁山伯和祝英台,因此,连问也没问过他们。
否则真不知道这两人会不会诚实的说出来。
不过以杭州马家的势头,陈夫子知道了也不敢说什么。
王蓝田不说是马文才打的也就算了,反而还百般讨好起来,这也太识相了。
马文才在射箭场练箭,王蓝田就拖着还未完全好起来的身子,一瘸一拐地捧着箭筒在旁边候着。
脸上还挂着小心翼翼的笑。
马文才一个眼神扫过来,他吓得一哆嗦,随即笑容更加灿烂。
要是马文才对他点点头,说句还行,他就受宠若惊,喃喃道:“我被他夸奖了,我被他夸奖了!”
各种举动,可谓殷勤周到至极。
萧昭业都不禁嫌弃道:“我看他对马文才,比亲爹还要亲。”
“我萧昭业大好男儿,竟与这样的人同窗!”
谢清言惊讶,怎么突然有这种什么集体荣誉感了。
又想,原来兰陵萧氏这会儿就看不上太原王氏了。
难怪武则天那会儿王皇后和萧淑妃斗的那么厉害呢。
在她看来,估计是王蓝田被彻底打服了,不敢生出一点小心思来。
就算有,现在也不敢露出一点半点的。
可能这就是棍棒底下出孝子吧。
王蓝田尚且如此,书院里其他原本对马文才还有点微词的学子,更不敢造次。
一时之间,他在书院内威望无两,有时候说话比山长还管用。
当然,梁祝这样的正直主角团是不会买他账的。
谢清言生怕马文才恨上这两人,要对付他们。
何况王蓝田这家伙也不知怎的,他不敢恨马文才,反倒恨上了那天来求情害他被多踩了一脚的梁山伯和祝英台,天天憋着劲要整这两个人,比马文才还积极。
这些日子,她既要防着梁祝触怒马文才,又要防着马文才一个念头来了对付梁祝。
还要练习骑射功夫以防下次品状排名落后,自己都有点累了。
就像眼下,她又找借口到马文才房间里来探听虚实。
“文才兄,你在吗?”
“族姐那里的侍女做的一手好糕点,还请文才兄笑纳。”
房间里静默一瞬,传来马文才的声音:“不必,你快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