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下雨了就不走了(1 / 1)
一旁的马统看着,整个人都不好了,别人是不知道,他还记得这谢清言搬出去那天,自家公子发了好大的火,十分吓人,虽然桃枝搬走了,对他而言是件好事,那天晚上他还是吓得没睡着觉。
现在,这个始作俑者竟然还敢回来?还坐在这里喝茶?
好在他的怒气还没有发作,马文才就对着谢清言冷冷淡淡地下了逐客令:“笔筒你也送了,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你都说了,现在可以走了吗?”
马统惊讶的差点没忍住发出声音,他僵立在旁边,神思恍惚的看着这幕,脑子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他从小跟在公子身边伺候,公子什么脾气他再清楚不过,说一句暴戾乖张毫不为过,更是说一不二,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就是府里的老人,稍有差池惹得公子不快,那下场都够喝一壶的。
马统从来忠心耿耿,可面对自家公子时,那也是提着十二万分的小心,生怕哪口气喘得不合时宜。别说他了,就连那个太原王蓝田,在自家公子面前也跟自己一样,稍有不慎就吓得屁滚尿流。
可眼前这景象……马统偷偷抬眼,飞快地瞄了一眼自家公子,又赶紧低下头。
公子脸上虽然没有表情,说的话也谈不上客气,可这些话却是他生平所见,公子那张嘴里吐出来的最温和的逐客令了。
那天公子下学回来,自己喜滋滋的说谢清言已经搬走,他顿时气得够呛,把他们从杭州带来的东西砸的稀碎,他收拾的时候都胆战心惊,原以为公子定然恨透了这人,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了。
可这才几天?谢公子不仅坐在这里,还敢这么肆无忌惮的慢悠悠品茶,他以为他还是公子的舍友吗?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要是识相点就应该趁现在起身告辞,别把公子惹生气了,到时候才有他好受的。
可谢清言偏偏就跟故意气人一样,悠然品茶,没有半分要离开的意思。
“还不走?”马文才见谢清言还不动,眉头又蹙了起来,语气更冲了一些。
谢清言摊了摊手,无奈道:“下雨了。”
她的位置正好看见窗外雨丝飘落,烟雨蒙蒙,远方山水如墨画,说不尽的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含蓄。
要是坐在亭中闲看云景,当然可以吟几句“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这些应景的诗句,但真要淋着这雨从学子房舍走回谢道韫的院子,那么长一截路,淋成落汤鸡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又不是穿进了青春疼痛小说里。
马文才没说话,瞪了马统一眼,这小子向来笨笨的,这回倒是难得的机灵,连忙拿了把素面的油纸伞出来给谢清言。
谢清言却没接,反倒问起来:“这雨一下就连绵不断,说不定明日还会下,你们要外出也不方便。”
其实也就马文才特立独行了,不然别说马家这样的顶级世家,就算是寻常的富贵人家,也不会只有一把伞。
但眼下在书院里,自然一切从简,马文才似乎不怎么打伞,至少谢清言是没见过的。
想想倒也是,杭州烟雨纷纷,长身玉立的蓝衣书生撑着把油纸伞走在青石板路上,这听起来更像是许仙的戏份。
戴望舒写雨巷撑伞的丁香姑娘,许仙西湖遇白娘子游湖借伞,总是有些温文尔雅的。
放在马文才这桀骜不驯、锋芒毕露的人身上,确实有些违和。
主子不喜欢打伞,马统这个书童也笨笨的,居然就只给自己准备了一把偶尔用的伞,这房间里,还真就这么一把伞。
马文才似乎被她这么死皮赖脸的样子搞得不耐烦了,道:“你拿走就是了。”
谢清言这会儿装起君子了,连忙推拒,道:“这如何使得?就是你们不在乎,我心里也不安。”
马文才仍然觉得刚刚揽过谢清言的腰那只手不自在的很,像被蚂蚁酥酥麻麻的爬过,仿佛从指尖到心头,再到身上的骨髓都被震了一震。
这种反应,他平生从未有过,因此,他暂时不想跟谢清言再有任何触碰,只远远的站着。
“让马统送你回去,再把伞带回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马统刚应了声好,上前开门,要请谢清言这位不速之客走人。
谢清言却不急不缓,轻飘飘地来了一句:“这个时辰…桃枝应该在我房里收拾呢。”
桃枝二字如同定身咒,马统瞬间僵在原地,脸色刷的惨白一般,打了个哆嗦,结巴道:“我突然想起,刚刚浣衣坊的人说还有件衣服没洗完,我去拿!”
话音未落,他人已经像只受惊的兔子,哧溜一下窜出了房门,连伞都忘了拿,淋着雨就出去了,瞬间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阵风。
谢清言也不知道桃枝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把他吓成这个样子,好在这绵绵细雨,倒也淋不着什么。
只是这下,屋子里就剩下了她和马文才两人,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马文才顿时十分不自在。
谢清言却悠然自得,喝茶都不规矩,反倒唱起一阙词来:
“轰饮酒垆,春色浮寒瓮,吸海垂虹。闲呼鹰嗾犬,白羽摘雕弓。”
“可惜此间无酒,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声音如珠如玉,清越至极。
眼看着马文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又要发作,谢清言却站起身来,走到一旁的箭囊边,素手一伸,拿起那支箭在指间转了一圈,动作流畅,带着几分与她平日散漫不同的利落。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们说说正事吧。”
“昨日有人偷了你的箭去射祝英台,说明这人想要一石二鸟,既伤了祝英台,又想祸水东引到你身上。”
“真是歹毒。”
她收了那分不羁的笑意,眉眼间骤然正经了许多,确实有艳如桃李,冷若冰霜之感。
马文才看她一眼,又转过脸去,道:“你真想知道是谁?”
谢清言暼他一眼,道:“当然,这人既然敢陷害你,我就一定要找出来。”
她忽然顿了一顿,感觉这话有些歧义,正想慌忙解释说:其实这话在我脑子里的时候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纯粹的梁祝爱情保安,不能容忍有人借你的名义来搞梁祝,这样我哪还分的清对手,岂不是拔剑四顾心茫然了吗。
马文才猛然直直的看向她,眼神锐利而复杂。
若是她似笑非笑的说这些话也就算了,偏偏她这样认真,这样正色,没有一分玩笑之意。
这么直接又炙热的剖明心迹,今天已经是第二次了。
马文才再次别过脸去,道:“你还要我再说多少次,我们都是男子,这种事绝无可能。”
这话几乎是再次声明了两人之间的鸿沟,但谢清言却脸色不变,毕竟她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而已,毫无杀伤力。
放在马文才眼里,倒有种痴心不改的意思,因为认定了,哪怕拒绝千次也会百折不挠。
谢清言哪里想到他心里百转千回的想这些,已经在思考嫌疑人了。
“昨日你出去的那一会儿,那人进来偷了箭矢,那我们只需要从那段时间查起。”
马文才却冷嗤一声:“不必查了。”
谢清言又想起他在讲堂那句“是我做的又如何”,正要问你是不是背锅背上瘾了,却见马文才顿了一顿,道:“是王蓝田。”
“昨晚我回来就撞到他鬼鬼祟祟的在我房间,说是落了个东西回来寻,我便觉得有异。”
“今日祝英台说是被我的箭射伤,那时我便知道是他了。”
这次换谢清言深吸一口气。
好好好,她现在只想问一句——原来你早知道啊,你虎啊,怎么不告诉我,就搁这看我在这里扮演柯南呢?
但凡说一句,也不至于一句话都不说吧,哥们你真能藏得住事,怎么?没有分享的义务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