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利番外放送(1 / 1)
某天傍晚,马文才从校场回来。
看得出来,他心情似乎不差。
甚至像个正常室友一样,问她今日有没有好些?
可还有咳嗽?马统这蠢货去山下买东西,不知怎的错买了枇杷膏。
他拿着没用,谢清言要是看得上,可以试试。
最后还丢下一本册子,是他今日整理的经义笔记和策论要点。
字迹凌厉张扬。
他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像是不经意间走过来:
“你要是还能看书,就抓紧看看,别到时候跟不上课业。”
说着,不经意地把册子递到谢清言手边。
然而,下一刻!
他的手在半途中陡然顿住。
目光所及,谢清言身侧的小几上,已然摊开着另一本课业册子。
那册子纸张普通,但上面的字迹却工整端正,一笔一划透着认真。
甚至在页脚空白处细心写了自己的思路,以及与巨伯,英台等人讨论过的理解。
字迹清隽端方,一看就让马文才想起某张讨厌的脸。
马文才脸上的,因为刚刚的融洽气氛而出现的缓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谢清言也是一怔。
若是对着别人,她大概会说:
“两本正好相互印证,真是多谢。”
但眼前的马文才眼神已经彻底冷了下来。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和那本册子之间来回扫了一遍。
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冷的笑意。
“是我多余了。”
他极轻地笑了一声,像是自嘲,又像是极度不屑一般。
他甚至没再看谢清言,也没问一句“这是谁的”。
他没再看自己手里那本精心整理的册子一眼。
一扬手,像扔一沓废纸一般。
毫不犹豫地、带着一股狠劲,直接扔出了敞开的房门!
一时间,谢清言只听到纸页哗啦作响。
以及一些,微不可闻的风声。
房间内死寂一片。
谢清言不禁眉毛直跳,侧头看去,正想问一句“你又怎么了?”
却见马文才已经坐到桌边,手里攥着一卷书,仿佛若无其事正在读书的样子。
可指节却用力的捏着书页,绷得发白,几乎要将书页捏碎。
他此刻侧脸对她,好看的下颌线紧紧绷着。
眼尾却气的泛起一层薄红,那双桀骜冷厉的眸子,此刻蒙上了一层被水光浸润后的朦胧。
像是受了天大委屈却强忍着不肯示弱的猛兽。
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阴鸷酷烈的样子?
谢清言此生最大的毛病,就是见不得到美人蹙眉落泪或嗔怒含怨。
一见便软下心肠。
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肩上披风,将门外那本被丢弃的册子捡了回来。
垂眸仔细拂去上面沾染的微尘。
随即走上前,坐在马文才对面:
“是我疏忽了,方才想着课业紧急,便收下了。”
“不知文才兄早已经为我备下了如此详尽的笔记。”
马文才喉结滚动了一下,依旧梗着脖子不看她,也不吭声,只是那捏着书卷的手指微微松了些许。
谢清言见他虽然没理会自己,但也没让她走。
心下明了,甚至有几分笑意。
她顺势取过小几上的酒壶,斟了两杯酒。
酒液澄澈,散发出淡淡的桂花香。
谢清言将一杯酒推至马文才面前,自己执起另一杯:
“清言在此以酒赔礼了,文才兄大人大量,就不要再生气了吧?”
马文才目光扫过那杯酒,别过头道:“我不喝酒。”
谢清言从善如流地笑道:“那我喝。”
说着便要举杯。
马文才却一抬手,直接按住了她的手腕。
动作极快,谢清言甚至没来得及抽回手。
马文才的指尖温热,触到谢清言微凉的皮肤,两人俱是微微一怔。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收回手,语气带着微不可查的关切:
“……风寒不是还没好?怎么又喝酒?”
谢清言哪能说自己其实经常在房间里小酌。
这个时代的酒精提纯技术不高,反而因为酿造提纯,有时要比白水干净些。
何况谢家是出了名的诗酒风流之家。
她只是笑了笑,道:
“酒能暖身,我素来体寒,饮两杯倒觉得暖和些。”
马文才似乎迟疑了一下:
“既然这样,何必还出去吹风捡呢?”
谢清言语气十分真诚:
“这是文才兄的一片心意,我自然十分珍视。”
马文才听了,嘴角微微向下撇了一下,像是想压下什么情绪:
“……不必了。既然已有梁山伯的美意,我这份想必你也用不上了。”
原来如此。
谢清言心下恍然。
她微微倾身,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他依旧板着的侧脸,笑吟吟地朝着他保证:
“好好好,我明白了。”
“我明日便去同梁山伯说,往后我的课业笔记,都不劳他费心了,只专心请教文才兄一人,可好?”
她这话说得带了几分玩笑般的亲昵,又抬起眼看他。
马文才顿时有点耳根微热,猛地别过脸去。
他似乎极力想维持冷傲,但那紧绷的唇角却几不可察地软化了一丝。
房间里沉默了一刻。
马文才忽然端起面前那杯他方才声称“不喝”的酒,仰头一饮而尽。
动作快得甚至有些仓促。
仿佛是要借这动作掩盖什么。
酒杯被不轻不重地放回案上,他这才转过脸:
“算你识相。”
谢清言知道马文才极不善饮酒。
并没有走开,而是坐在他对面,静静看着他酒意上来的样子。
果然,谢清言还没数到五十,马文才眼里便闪过一丝醉意。
语气倒还是平稳的:
“你上次吟的那首诗,是你所作?”
谢清言想了想,问道:
“咏菊那首?”
“不是。”
她倒还做不出把古人的诗据为己有的事,只好找个理由:
“此人是我谢家的一个门客。”
“颇善剑术,骑射,只可惜门第不够,不被重用。”
“后来,他便去远游了。”
马文才竟然难得的沉吟了一会儿:
“此人的诗豪气万丈,颇有金戈铁马之气。”
“与时下的清谈之风大不相同。”
听他语气,倒像是极为欣赏这位作者。
谢清言不禁暗自吐槽:
【要是他知道这个作者在五百年后把门阀世家杀了个干净,不知会如何?】
系统这次竟然难得的站马文才:
【能欣赏完全不同于当下风潮的诗,说明马文才还是挺超前的】
【现代人不是常说精神水平领先十年就很厉害,他这都领先五百年了。】
这系统怎么突然一副对事不对人的态度。
之前可是梁山伯激推来着。
对于系统的话,谢清言冷静分析:
【这倒是。】
【他要真是封建卫道士,怎么会喜欢特立独行,女扮男装的祝英台?】
【他要真是顽固不化,怎么能欣赏满城尽带黄金甲的豪气呢?】
可惜他和诗作者差着四五百年。
谢清言也觉得遗憾。
她伸手拍拍马文才,道:
“虽然不能为文才兄引荐,不过我倒也见过不少清谈门客。”
“其中有些诗,或许文才兄也会喜欢。”
马文才饶有兴致的样子,点点头。
也不知道他是喝醉了还是真想听。
谢清言咬咬牙,尽量开始回忆自己那点薄弱的知识储备。
从“大漠孤烟直”背到了“一片孤城万仞山”再到“醉卧沙场君莫笑”。
甚至连自己不知何时看过的诗句都背了出来。
“檀郎谢女眠何处,楼台月明燕夜语。”
说到这里,马文才突然一怔。
“檀郎……谢女?”马文才重复了一遍。
那双因酒意而略显迷蒙的眸子竟清明了一瞬,锐利地看向谢清言,“檀郎所指,是潘安?”
“正是。”谢清言点头。
“谢女又是何人?”马文才的目光更深了些。
“自然是咱们书院的讲席谢先生,咏絮之才名满天下,世人都说她有林下之风。”
“檀郎之貌,谢女之才,用来称呼才貌双全的佳偶,有什么不对?”
谢清言也不知马文才哪里又起疑了。
檀郎谢女都是晋朝人,她并没记错。
她在时代细节上一向注意,连环肥燕瘦这样的词都极力避免。
然而,马文才却并未立刻接话。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她,眸中神色变幻。
谢清言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忍不住问道:“文才兄……觉得有何不妥?”
马文才这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探究的缓慢:
“‘谢女’指代道韫先生,自然无误。‘檀郎’指潘安,也说得通。只是……”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纯粹的疑惑:
“将‘檀郎’与‘谢女’并称……”
“……这般说法,我第一次听闻。”
“谢清言,你家的门客用典怎么如此新奇别致?”
谢清言心中猛地一咯噔!
这成语对她来说是古代词汇,其中的人物也没有超出时代范围。
她下意识觉得没问题。
但……
有没有一种可能?
这个时代虽然有这两位人物,也都是鼎鼎大名,但在此时并没被联系到一起?
或者说,“檀郎谢女”甚至根本还没出现?
谢清言大脑瞬间飞速运转,面上却笑了笑,十分疑惑:
“哦?怎会这样?难道是那门客恣意纵情,自己创的典故?”
“有才之人放浪形骸些,倒是常事。”
马文才习惯性的嗤了一声,似乎也没往心里去:
“什么门客,这典故也是可以自创的吗?”
谢清言理直气壮道:
“除四书外,文人墨客自创了多少典故。”
“有什么大不了的。”
或许因为醉酒的关系,马文才并没有细思。
他只是下意识觉得,这话听起来合情合理,谢家出名士,名士自风流。
有点惊人之举,确实不算什么稀奇的。
可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就像是一幅绝佳的临摹画,或许笔法、色彩、意境皆属上乘,足以乱真。
但最顶尖的鉴赏家,就算看不出来,也能隐约感受到细微的不妥之处。
他待要深思,却只觉得一阵困乏。
酒意上来了。
第二天,马文才醒来的时候,酒劲和记忆都去了大半。
昨夜后半段的记忆如同蒙上了一层薄雾,模糊不清。
那些细微疑虑,早已被酒意冲刷得七零八落。
他只隐约记得昨夜心情似乎不差。
谢清言今天也觉得身体好了很多,甚至上了半天课,又被马文才拉着去校场练骑射。
不得不说,马文才要是生在现代,是可以发vlOg“18岁人类高质量男性的高精力一天”。
卷王,高度自律,“比你优秀的人比你还努力”,这些话都可以用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