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女子考中武状元,挂帅出征抗击北凉(1 / 1)
大夏国。贞関二十年。武举科考。
十五岁的云萝,从出生起就在武珰山习武,今日,为取武状元而来。
她站在人群里,身材高挑,容貌俊美,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道袍,长发用一根木簪束在脑后,身无长物,连佩剑也无。只在那纤细的腰间,悬着一枚半圆状的玉佩。她微微垂着眼,仿佛周遭的喧嚣、高台上天子的威仪,都与她无关。
京城西郊皇家演武场的高台下,黑压压地站满了参加今岁武举的考生。他们甲胄鲜明,个个挺胸昂首,试图在端坐于明黄华盖之下的天子眼中,挣得一丝半点的注目。
“女子?”身旁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斜睨着她,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这演武场也是娘儿们该来的地方?回家绣花去吧!”
周围响起一阵轻蔑嗤笑。这个女子,与周遭格格不入。云萝恍若未闻,连眼风都未曾扫过去一丝。
弓马、技勇、兵法策论三场武考,由皇帝项世珩亲自主持,宸王项御宸、镇国公云绥阳、兵部尚书谢堃等重臣担任考官。
高台上,司礼太监尖细的嗓音拖着长调,念出了下一项考核——举鼎。场边置着三尊铜鼎,大者千斤,中者八百,小者五百。考生需任选其一,高举过顶,维持片刻方为合格。
先前嘲笑云萝的那个大汉率先出列,他走到中鼎之前,扎稳马步,吐气开声,脸膛憋得通红,双臂肌肉虬结,猛地将那八百斤铜鼎颤巍巍举过头顶,维持了三息,便轰然放下,激起一片尘土,自己也踉跄几步,赢得几声喝彩。他得意地环顾四周,目光特意在云萝身上扫过。
陆续有人上场,多数选择了五百斤的小鼎,勉强过关者已是汗流浃背,失败者则面红耳赤地退下。那尊千斤大鼎,始终无人问津,如同沉默的巨兽,嘲笑着众人的无力。
“还有何人?”司礼太监扬声道。场中一时寂静。就在这时,那抹靛蓝色的颀长身影动了。云萝一步步走向场中,步履轻捷,径直掠过五百斤、八百斤的铜鼎,停在了那尊千斤巨鼎之前。
“她……她莫不是要举千斤巨鼎?”
“疯了不成!细胳膊细腿,怕不是要被压成肉泥!”
议论声嗡地响起,高台上,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将军也睁开了眼,几位文官模样的臣子更是毫不掩饰面上的讥诮。
皇帝微微前倾了身子,目光落在场中那过于单薄的身影上,带着一丝探究。
云萝在鼎前站定,并未如旁人那般扎马步运功,只是微微蹲身,双手扣住鼎足。那双手,指节分明,却并非习武之人常见的粗大,反而显得有些纤细。
“起——”
一声清叱,并不响亮,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只见那尊沉寂了整场的千斤巨鼎,竟应声而起!云萝并非颤巍巍、勉力支撑,而是稳如磐石,被那双看似柔弱的手稳稳举起,高过头顶。鼎身平稳,不见丝毫晃动。
日光落在她身上,勾勒出她挺直的脊梁和沉静如水的侧颜。全场死寂。所有的嘲笑、质疑,在这一刻被那只千斤铜鼎碾得粉碎。她举着鼎,目光平静地望向高台,望向那身龙袍。
三息,五息,十息……她竟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皇帝眼中骤然爆出一抹精光,猛地坐直了身体。云萝这才双臂微微一沉,将巨鼎轻轻放回原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地面微震。
她气息平稳,面色如常,仿佛刚才举起的不是千斤重物,而是一根灯草。满场皆惊,继而,爆发出真正的、带着震撼的喝彩声。
之后的弓马、策论、兵法推演,云萝皆以绝对的优势碾压所有对手。她的弓马技艺,更是百步穿杨,矫若游龙。她的策论文章,连主考的大学士看了都捻须沉吟,目露惊异。
而在兵法推演中,她的一篇《平北十策》,洋洋洒洒数千言,从大局战略、兵力部署、后勤保障、攻心战术等方面,提出了一个完整而大胆的北伐方略。其思路之开阔,谋划之深远,不仅超越了其年龄,更让许多宿将都自愧不如。
“好!好一个《平北十策》!”皇帝阅罢拍案叫绝,“云爱卿,深谋远虑,有大将之风!”
除了云萝引人瞩目,还有两人让皇帝和兵部尚书格外重视。一人为韩震,边军斥候出身,容貌普通,但一双眼睛锐利如鹰。他的策论没有华丽的辞藻,却紧密结合北境地形、气候与北凉军队作战特点,提出了数条极其刁钻、实用的游击、骚扰、断粮之策,看得云绥阳连连点头,称其为“天生的战场猎手”。
另一人为云钊,二十二岁,是镇国公嫡次子。他并未倚仗家世,而是像寒门子弟一样应试。云钊高大魁梧,武艺高强,他能开三石强弓,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他也能举起千斤鼎;他枪法如龙、刀法如虎。但是在兵法策论此项上,云钊有所逊色。
金銮殿上,晨曦透过高大的窗棂,洒在光可鉴人的金砖地面上。考试结果新鲜出炉:“武举探花——云钊!武举榜眼——韩震!”
“今科武举,头名状元——”司礼太监展开明黄卷轴,声音响彻大殿,“云萝!”
众人上前谢恩。云萝身着御赐的绯色状元袍,一步步踏上丹陛,跪拜听封。袍服鲜艳,衬得她肤色愈发白皙,眉眼间的疏离清冷也似乎被冲淡了几分。
皇帝看着跪在阶下的少女,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亲自将金花乌纱帽赐下,温言勉励:“爱卿文武全才,实乃国之栋梁,望尔日后尽忠王事,护我大夏百姓安宁。”
“臣,定不负陛下隆恩。”云萝叩首,声音沉稳清越。就在她起身的刹那,因动作牵拉,那枚一直悬于她腰间的玉佩,从绯色袍服的遮掩下滑了出来,在殿内明亮的灯火下,晃了一晃。
皇帝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枚玉佩,身形猛地一僵!他脸上的笑容和赞赏瞬间冻结,如同被冰雪覆盖。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枚玉佩,瞳孔急剧收缩,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呼吸似乎变得粗重。
殿内侍立的太监、护卫,以及尚未退去的众臣,都察觉到了天子的异样,气氛陡然变得凝滞。
皇帝猛地抬手指着云萝,声音竟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断了正准备谢恩退下的云萝:“你……你且住!”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如同从喉咙深处挤出,“你腰间这玉佩……从何而来?”
这一问,石破天惊。
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云萝身上,聚焦在那枚引发天子失态的玉佩上。殿内静得能听见银针落地的声音。云萝迎上皇帝那双充满探究的眼睛,心头百感交集,十五年的山野清修,身世之谜的沉重,此刻都凝聚在喉间。
她朱唇微启,正要答话——
“报——八百里加急军报——”一声凄厉的呼喊撕裂了金銮殿的寂静,一名风尘仆仆、甲胄染血的传令兵连滚爬爬地冲入大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双手高高举起一封插着羽毛的军报,声音带着哭腔:
“陛下!燕莔关守军求援!崮州、掖州、岱州失守!北凉三十万铁骑逼近燕莔关……若是燕莔关失守……敌军就会长驱直入,直逼京畿!……北凉主帅兀术脱脱扬言……一月之内,要……要踏平我大夏国都!”
“三十万铁骑?!”
“兀术脱脱?那个杀人如麻的大煞神?!”
“这……这如何是好?!”
方才还因皇帝异常举动而屏息的群臣,瞬间乱作一团,惊恐之色浮现在每一张脸上。燕莔关乃北方门户,一旦失守,京畿门户洞开!三十万凶名在外的北凉铁骑,其兵锋之盛,足以让所有人胆寒。
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铁青,再也顾不得追问云萝玉佩之事,厉声喝问:“众卿!谁愿挂帅出征,为国御敌?!”
方才还因女子夺魁而有些喧嚣的大殿,霎时死寂下去。先前那些跃跃欲试的武将,那些嘲笑云萝“一介女流”的勋贵子弟,此刻个个面色发白,目光游移,或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尖,或偷瞄同僚的反应,无一人敢出声应答。
北凉铁骑极其悍勇,大夏武将与勋贵们早就有所耳闻。连失三关、臧州陷落的战报更是击溃了他们的勇气。挂帅?此去分明是九死一生!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在金銮殿上蔓延。皇帝的视线扫过一个个垂下的头颅,心一点点沉入谷底,脸色愈发难看。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那抹绯红色的身影,动了。
云萝转过身,面向高台之上那孤立无援的帝王,撩袍,单膝跪地。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响彻在落针可闻的大殿中央,每一个字都如同玉磬轻撞,掷地有声:“臣,云萝——”她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直视龙颜,“愿领兵出征,荡平敌寇,护我河山!”
殿内所有的目光,再次汇聚于她一身。有惊愕,有难以置信。也有绝处逢生般的希望。
皇帝怔怔地看着阶下跪着的少女,看着她清冽坚定的眼眸,看着她腰间那枚若隐若现的玉佩,巨大的震惊、身份的疑云、国破家亡的危机、与这突如其来的请命……无数情绪在他胸中翻涌、碰撞。
皇帝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她脸上,那眉宇间,依稀竟有几分熟悉的感觉。在一片死寂与无数复杂目光的聚焦下,皇帝深吸一口气,沉声吐出一个字:“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