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祭祖(大修)(1 / 1)
江家崇尚节俭,祭祖过程也简单,在宗主带领下众人先跪下磕头,而后宗主跪着向祖宗们叙说一年族中大事,随即再叩首就完了。所以江霖一跪下,所有人的耳朵都立起来,想看听听她怎么说,于是本来就很肃静的环境变得更庄严。
江霖手持三炷香,大声说道:“列祖列宗在上,后人江霖带同宗子弟拜上。”她说完就俯身顿首,后面一阵噗通声,是还没有准备好的同宗直接爬下了。她就用这一句话完成了祭祖,谁能想到。起身后,有人开始发难,指责她心不诚,不敢向祖宗交代做了什么事情。江霖一步一步走上白玉台阶,坐下俯视他们。
“我没有说是怕祖宗生气,”她轻描淡写说道,引得别人情绪更加激动,若不是白玉台阶挡着,有人已经要动手了。有冷静者压住场面,客客气气说道:“宗主既知错,我们愿意辅佐宗主改之。”漂亮的话亮出来,想把江霖堵死。众人也纷纷停下,等着看江霖笑话。
“误会了,本宗的意思是怕祖宗们知道你们的行为,怕祖宗气得要从祖庙里爬出来。”她说道‘爬出来’时一字一顿,咬牙切齿,话语中的森然之气逼人,眼神飘到江文丘身上就不再移开。
“本宗明白,诸位是江家人,守着江家的规则,忠君爱国,无可厚非。但是本宗想让诸位知道,要你们清清楚楚明白,大赢皇帝觉得我们江家功高盖主了,他想要铲除士族,这点你们不信本宗也没有办法。因为本宗已经守住西北,保住了你们的命。你们没有机会体会被大赢皇帝送上断头台的感觉,本宗有时还真想让你们体会一下。”
有人开始哀叹家门不幸,谣言惑众,辱及祖宗。江霖不理不管,用内力传出声音,“本宗言尽于此,信又接受不了,回家拿绳子自裁,本宗依旧把你们送入宗庙,让你们与祖宗们团聚。不信,本宗更是无话可说,谁都不能说服一个傻子。”
下面哭闹声小了许多,江霖深吸一口气平息怒火。“本宗知道你们不满我们与大赢开战,可是本宗身为一族之主宗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我们一族灭亡?我们江家世世代代为大赢守着西北,不求功名不在意伤亡,忠烈之心天地可鉴。”
她这一转,很多人都拐不过来弯,跟着问道:“是啊,我们忠心耿耿,一心为朝廷,朝廷为什么要怀疑我们?”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编造的而已,”突然一人大喝,江文丘站了出来。他手指江霖怒不可遏,“你为一己之私要带我们江家入地狱么?”他说得理直气壮,语气悲痛还夹杂无奈,把一个哥哥、一个知道内情的江家人该有的姿态都表现了出来。
‘一己之私’这四个人很耐人寻味,江霖被李坤距婚天下皆知,她为人嚣张跋扈,又极在意面子,说她为了泄愤挑起战争,理由充足。
“江文丘,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被本宗逐出江门城,没经本宗同意擅自回来。不顾家法羞辱发妻,擅自纳妾,宠妾无礼,将不明人带进江门城。你好大的胆子!来人,把他拖出去。”江霖压住怒火才没有直接动手把他甩出去,不知道他是色迷心窍了还是自己发晕了。
“你敢,你宗主之位名不正言不顺,凭什么将我驱逐出江门城。现在我回来了,就是要讨一个公道。我要大家都看看你的狼子野心,还我一个公道。”江文丘震开上前拉他的侍卫,祠堂内,当着祖先的灵位两兄妹内杠了。
四目相对,都恨不得立刻要了对方的命。此时,有人站了出来。“此事须谨慎处理,证据不足我等也不好判决,还是慢慢说清楚比较好。”这人是江家三爷爷的嫡幼子江国,他代替其父站在最前列。国字脸、美髯公,说话和气,众人纷纷赞同。
他看似公正,实则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江霖看向他是看到他眼里的挑衅、得意、杀气,好似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江家家规森严,族人对宗主敬若神明,就算是不满也不甘当众变现出来。江文丘指责江霖宗主之位来路不正,他没有被元老们指责,变相地元老们已经支持他了。
她把下面的人都看了一遍,厌恨、暴虐、嗜血,眼光所过之处人人觉得脊背发凉,禁不住微微低头,南修竹趁机微微点了点头。
“本宗明白了,今日不是祭祖,是你们想叛乱!”江霖轻易把一个大帽子口到众人头上,元老们气直得咳嗽。众人议论纷纷,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骚乱。给大家心头又加了一把火,谁这么大胆敢在此喧哗。江霖命人把人带上来,她莫名其妙笑了一声。
白衣妇人冲进议事厅,带进一股寒气,她面白如霜,袍子上挂着冰凌,定是不眠不休赶路所致。她跪下埋头痛哭,众人不明就里,面面相觑。江霖垂下眼帘,淡淡问道:“表姐已然嫁人,何事跑到我们江家祠堂闹事?”她一开口众人也都明白来人的身份,在江家秘密很少,江印当年未死的事情几乎人人都知道。
江霖很不待见李江,说话也就没有留情,李江没有嫁人也没有资格进入议事厅,何况她嫁人了。“来人,请韩夫人去贤德居。”江家女眷管着家里的内务,男主极少插手,她们有她们的圈子,祭祖之后都会去贤德居商议事情。
“诸位元老请无怪李江失礼,只是,只是李江……”李江泣不成声,一副悲伤欲绝的样子。“家母五日前仙逝,家父,家父……”
众人叹惜声大起,江霖心中也掀起一阵波澜,江印,那她自己的武功?在心里暗叹了一声:“天不与我,” 她的内力常发生抵触,越演越厉害。众人都略有所思,又不能直视李江。只有江霖还冷冷看着她,李江微微抬头,两个人的目光相接,都是冷气逼人,煞气十足。两人很有默契只看一眼,江霖不明白李江是什么意思,她坐正不出声,等着看李江唱什么样的戏。
“啊……这,姑母去了,那姑父怎么了?”江武岳抢先问出,把梯子递给李江。李江又是一阵大哭,“我父,我父悲伤不已,竟,竟,竟随我母而去。”说完她全身力气都没有了,软软伏在地面上。
“既然如此,你不在家中守孝,去跑到这里来,是何意?派人通知我们即可,何须你亲自劳累?”
“是啊!”众人附和着,哪里有父母刚刚去世,身上热孝还在的人跑到别人家里。江家人素来讲究规矩,对李江那份同情也被她的行为冲淡了。可是李江已经昏到,任谁的问题也没有发回答。人被送到贤德居,江霖请诸位休息一番,半个时辰之后再议。她则把张乃超召了进来,张乃超跪下不待她发问就都说了出来,也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原来三天前霸州城北门开了,一个女子快马行往宿州,监视霸州的探子也立刻往宿州传消息。可是那女子的马是万里挑一的良驹,她竟比探子还早到宿州,杀张乃超一个措手不及。李江先要张乃超属下回避,然后表明身份,要张乃超随行带路。李江以事情紧急为借口,压他立刻出发,而且两个人不眠不休奔往江门城,他没有任何机会把消息先传过来。
倒也不能怪他,李江是有备而来,事情做的滴水不漏。江霖想不明白的是她到底有什么目的,报丧弄成这么大动静不会没有其他原因。而且她的怨恨来的也奇怪。她们之间有过节也不过是口头上的争论,江霖自认为没有有伤害过他们夫妇,也没有打算将来伤害,确切来说她忙得已经忘记了他们。
“属下在来这里路上,看到很多士兵,不知道……”
“你不用管这些,马上离开,回到宿州城。听到什么都不要过问,把城守住,兵权握在自己手中。安定好城内军心、民心,该我出现的时候我自会出现。哼,到时大赢必定会血流成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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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江悠悠醒来,这一路她累得够呛,醒来就是嚎啕大哭。江家有脸面的妇人开始劝慰,江霖哽咽着说出她来的目的。“家母临终前,命我亲到江家取回她以前用过的衣物,她不愿假借别人之手。为人子女,不得不遵母命,哪怕被他人嘲笑不孝。”
这理由还真奇怪,但是是人家刚去世母亲提的,江家众人得到消息后也就不再管她,商议着怎么去奔丧。商议时李江被人领进来,她先谢众人理解,然后说道:“母亲生前甚是挂念两位表哥,”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此次前来,还有一事请诸位元老们做主。”她跪下用力磕头,额头触到石板上,见血了,当真是下了血本。“我知此人武功高强,权势滔天,可是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李江枉为人。”
她一字一顿说道:“若不还李江一个公道,我就死在这里,去见见江家的祖先,向他们如是禀报江家人是怎样忘恩负义。”一石激起千层浪,‘忘恩负义’这个词与江家人还算没有关系,现在有人杀到自家祠堂这样说,大家只能听着。一把匕首顶在自己胸口,李江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李四年前宗主大人到无涯到求学,当时她走火入魔,我母为帮她疗伤拼尽全力,谁知,谁知她……”她另一手指向江霖,“她因口角就害我母,使她缠绵于病榻之上,最后撒手西去。”话说完她也带着她的小匕首就往上冲。这般激愤的表情倒不像是假的,众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眼睁睁李江就要冲上白玉台阶,江霖突然一跃而已,挡住她的去路。
“李江,别让自己难看。你不是我对手,这个台阶也不是你能上的。”她抢过李江的匕首压在她脖子上,低声问道:“这般陷害我,你意欲何为?”
李江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根本就不是陷害,我要报仇。”
江霖面无表情说道:“无理取闹!”用力把李江甩在一边,外面又是一阵嘈杂声传来“什么事情,不动规矩的东西。”南修竹从第三排站出来,就算他掌握了江门城,祭祖时他也只能排在最后一排。首为元老,次为各家子弟,三几乎算是闲杂人,都是犯了家规的人。
人刚被带上来就跪倒,一路爬了过来,停在中央后不停磕头,圆圆的脑袋上立刻出现血迹,带着哭腔大声喊着,“请大人们给我家老爷伸冤啊!”来人是江家三爷爷的侍从,江霖昨天刚见过。她心中大乱,江家三爷爷要给她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突然就去了?江霖倒吸一口冷气,她终于明白了,她被人算计了,今天恐怕是在劫难逃。
元老们纷纷起身,惊问发生何事。小厮怒指江霖,目眦欲裂。“她杀了我家老爷!”议事厅顿时炸开锅,大家反映都是先哭后怒。江家辈分最高的人去了,还是死于宗主之手,传出去不管是真是假,江家的声誉完了。江霖有一步步走上高处,步履沉重,江家真是完了,元老在江门城都能被人谋杀。
“好狠毒的心!还我老父命来。”江国听后怒吼一声,目中带火一跃而起直奔在高处的江霖,不问青红皂白直接动手,目的何在?江霖清楚的很,她手一甩袖中匕首出,江国痛叫一声跌落,在他快要接触到白玉台阶时,江霖一掌击在他肩头,把他推到下面。。
“就凭你?无证无据就敢对本宗动手,意欲何为?”江霖猛然站起,手中匕首指着江国,浓稠的血滑落匕首,一滴一滴滴到白玉台阶上。二百多年,江家的白玉台阶第一次染血,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心中都升起一种类似悲哀的感觉
一招退敌,后江霖捂住胸口坐回椅子上,体内真气像是一头被激怒的蛇,四处乱窜。众人也看到她的不适,面露喜色。
“各位元老,她江霖一介女流,为报私仇背叛朝廷,使我江家蒙受污名。她不顾家族利益,违背天理伦常,她不配为宗主。”江国义愤填膺,“今日我江国就要与她同归于尽,为我江门除害。”他又一次向前冲,这次是要一步一步冲上去。他要踏上白玉台阶,因先前突变,没有人意识到他行为的不妥。
江文丘冷哼一声,突然起身,在江国脚还没踏上白玉台阶前,他已经站在江霖身边。他手中匕首寒光一闪,直入江霖胸口。江霖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袖,血从她嘴角流出,她瞪大眼睛看着他。身体缓缓倒下,软软伏在白玉椅子上,血染红了江文丘的鞋子、衣摆。匕首柄上的宝石发出耀眼的光,她没有解释的机会,没有说话的机会,双目不闭。江文丘手掌放在她额头,慢慢下拉,再抬起手,江霖已经闭目。江文丘手上的血沾到她脸上,血污狼籍。
她的血顺着白玉台阶往下流,红白相映,刺痛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