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第三十四章 禁林深处有乾坤（1 / 1）
我近来的日子甚是苦楚。
每日的课程都排得满满当当。子青师傅开始亲自教授我水系的法术，但无论我怎么求，都不肯教我幻术。我一气之下，便开始在完成课业的同时偷偷摸摸地用别人的书自学，可说是刻苦万分。
同时，我还得接受这段时间都脸色臭臭的之霆那无聊之极又繁重至极的培元课业的荼毒。
这一男一女都严苛得厉害，我白日里忙完了，到了晚上脑袋一沾着枕头，就能昏睡过去。
一周后，我连白天也开始打呵欠。
之后我竟然在培元课上睡了过去。醒来时，便看到之霆青黑的脸。
“你……竟然敢在我单独给你讲课的时候……睡着……”
我不禁哆嗦了一下，不知道以他的变态，又会给我安排什么惩罚，想着想着整个人都缩成一团。上次我培元课上不过开了个小差，他就罚我去打扫茅厕，还不许用法术，必须老老实实地扫完。
可是，显而易见，今天不是那么简单而已。
之霆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我以为他会想出什么天怒人怨的惩罚方式来，结果他也不知想了些什么，竟开口道：“下次再这样有你好看，行了，今天的培元课就到这儿，你回去吧。”
我实在不能相信自己竟能有这样的好运气，一不留神就把心底的想法说了出来：“你莫不是病昏脑子了吧？”
之霆斜眼看了看我，怒极反笑：“是啊，我是病昏脑子了！”
说完却又立刻一片颓丧，揉了揉额角：“你快去吧，今日我精神头不好，没工夫治你。”
我唯唯诺诺地点头，临到门边，想了想，又折了回来，仔细端详了他的脸色，开口道：“你……是心情不好吧？”
之霆看我一眼，并不答话。
我试探着问道：“难道说掌门他们还在怀疑你么？你……可以解释啊！那会儿你明明不在蓬莱，我们亲眼看到你是从别的地方来啊。”
之霆不耐地答道：“愚蠢！谁能证明出事的时候我不在蓬莱？我的问题在于，我是为私事出去的，去之前也没跟谁知会一声。”
我“哦”了一声，又问：“那……你是为什么私事啊？不是说不能轻易下山的吗？”
之霆的神色忽然间越发抑郁起来。
他沉默了很久，才道：“我……是去了蜀山脚下。我父母，就葬在那里。”
我猛然想起来，子腾似乎说过，之霆亦是出生于一个极为卓越的修真世家。他父亲夏一晗，是蜀山的长老之一，也是当年最厉害的真仙级人物，可惜也在六年前那场战役里死去。
看之霆如今的年纪，当年他父母出事时，他也不过是个青葱少年，想必一定有过一段十分伤情的岁月。看来那日，恰巧是他父母的祭日。
我一时间也有些黯然，过了一会儿道：“那……掌门怎么为难你的？”
之霆看了看我，道：“清圆，你听我的话，别再追问这些事了。我知道你是关心我，谢你一片好意。不过从今以往，别再问我，也别问其他人。要知道，有些东西，知道多了，未必是好事。你这样的年纪，又没有背负什么血海深仇，本该无忧无虑地生活。遇上一场大战，本就无辜，更何况还要参与到其中？”
他说得一片恳切，我看出他的关心乃是发自内心，暗叹了一声，只好告辞。
我学得这般辛苦，竟似学出了些诡异的状况。
我每次沐浴时，都能发现自己锁骨上那朵艳丽而风骚的牡丹色泽越来越淡了，之前延伸到脖子上的部分已经完全消退，其余部分也一日淡似一日，照这个样子，估计总有一天会完全消失。
我有些纳闷，同时还有些不自在。之前发生了危险，再怎样也有这个据说很厉害的神印在，无论保护作用起到与否，总是个心理安慰。如今它一日日淡下去，是否说明那保护我的效力也没了？
我思考一番后作出总结：这神印，是随着我修为的增强而一直在减弱的。
我不由得便有些闷闷不乐。在我眼里，这神印说不定便是这具身体的父母留下的最后的纪念，我虽然没有寻亲的意思，但总也不好就这么将它丢了吧。
我便带着这个疑问去找子腾。
他沉吟一番：“一般而言是不会的，神印只要形成，就会终身保留。但也说不定，你身上的这个神印，不同于其它，有什么特别之处。其实连我也一直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一般的神印，没有任何痕迹，不像你这个，偌大一朵牡丹，绘得这般艳丽。况且神印只有极其微弱的保护作用，所以一般倾注的灵力也很有限。你的神印，却注入了不少的灵力，也不知是作何用。都照你如今这样一说，我倒觉得，也许这不仅仅是神印，更是一个灵封。”
“灵封？”我皱皱眉头，“那是什么？”
子腾耐心为我解释：“灵封就是封住了你身体里某种与生俱来的力量，也或许是外貌，或者其它。这个封印的效果，也是依施术者注入的灵力而定，只要被封印的人灵力一旦超过这个封印，就会自动开始慢慢解封。”
我长长地“哦”了一声，道：“定然便是这样。我近来进步可大了，所以身体里的灵力开始解开封印了。”
子腾点点头，道：“你也别为这些事情担心，不管它是什么，只要施术人是……总之绝对不会危害到你的性命就是了。”
他问我：“你最近，当真进步很大？”
我扬扬眉：“那是自然。我现今偷偷学会了幻术，以后啊，你睡着的时候，我还可以去你身边，一探，就知道你做的什么梦了！”
他笑着摇摇头，表示不信：“就你那腿脚功夫，只怕还没进门，我就已经听到你的脚步声了。你哪里还有机会看我的梦境？”
我不服气，转念一想又确是如此，不由拉了他道：“我硬功夫实在太差，你教我好不好？”
子腾的笑容，宠溺里又含着无奈：“你啊……我教你倒是没问题，可是断情之毒未解，你要是疼得厉害怎么办？”
我摇摇头：“不怕的。为了学功夫，我豁出去了！”
他万分无奈地答应了。临我离开时，又看着我道：“前些日子外出探寻妖王的踪迹，也曾到了妖界，可是那白首草长在妖界最深处——‘梦靥之川’的岸上。不过……迟则半年，我一定会将那白首草带回来的。”
我点点头：“我身上随时都揣了一小瓶不老泉，只要有了白首草，断情之毒便算是解了。”
这一段日子，相见、谈笑、甚或身体的任何接触，都是我的煎熬。我贪恋着那温暖和快乐，却又在同时不得不忍受万箭攒心之痛。
真要是解了毒，该有多幸福啊。
话说回来，虽是学得辛苦，但也算卓有成效。没过多久，我的水系攻击性法术自是远非昔日可比，也已经能够自如地使用“幻歌”，甚至能够重现场景。
这个法术颇为有趣。我熟悉以后，随意站到蓬莱哪个地方，一运心法，就能够看到许许多多场景，人物灵动，栩栩如生，就像是此刻发生在身边的事。然而伸出手去，却能发现那些都不过是幻象。
幻术的至高境界，也不过更改人的记忆，捏造一些虚假的想象。但已经发生过了的事情，就如同破镜难圆、覆水难收，是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我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禁林那个封印，看能不能重现出当日。
自上次镇妖海的封印被解开后，掌门他们已经仔细地检查了镇妖海，那边现在应当已经没有什么妖孽。我这样一想，便乐呵呵地自己一个人就跑去了。
原也没抱多大希望。以幻术重现场景虽然可行，但是道法高深的人，若想不被发现，一般会给空间下一道禁制。施行幻术的人若是灵力不够，便什么也看不到。
那个救出妖王的人，修为定然在我之上。所以我也只是抱着玩玩和好奇的心态，径直从卷云台上跑过，直奔禁林。
真的到了禁林，才发现蓬莱的后山又是一番新的天地。高耸入云的巨树，之前一直笼罩在云雾中，所以难以发现。而现在一棵棵看过去，我不由为此啧啧惊叹。
一路上再没别的风景。走得深些，整个林中静得只听到自己的脚步，踩到柔软的落叶上，有一种细微的声响，空气里泛起幽谧的感觉。不时有微微的凉风，吹到我□□在外的胳膊上，激起一串鸡皮疙瘩。
我慢慢觉得害怕了，开始犹豫着要不要后退。
然而转头后，我的心猛地向下沉去！
这林中，无边无际的雾气越来越浓重，已经遮盖了我来时的路。如今要回去，我也辨不清方向了。
我顿时有些惶恐，伸手摸出墨阳剑，想要御剑升起，再行离开。
可是无论我默念多少遍口诀，墨阳剑都纹丝不动！
难道在这禁林中，御剑一类的飞行术，也是被禁制的吗？
我微微慌了，这林中不见天日，又不辩方向，怎么走得出去？
我站在原地愣神许久，终于不情愿地下了一个结论：完了，我被困在禁林里了。
我内心哀怨：这要是有个罗盘之类的在身上也好啊……再要么有点吃的也行……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有人找到我，这要是拖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找到的就不是我清圆，而是清圆牌干尸了……
我干脆席地坐了下来，开始思考对策。
子腾给我的海螺留在了房里，今日出来得随意，连景轩那个玉凤笛也没带在身上，唯一剩下的就是子腾后来给我的那块玉佩，可是这会儿我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要是我一直呆在这儿，怕是要等到我已经饿到皮包骨头，子腾才能感知到我对于食物强烈的欲望……
唉，百无一用是道姑啊……我学的法术，这会儿也没有能派上用处的。
等等！法术？我忽然有一个奇异的想法，不如用“幻歌”看看，没准能跟着幻境里的人走出去呢？
说干就干，我默念法诀，眼前的一切便开始轻轻摇晃，渐渐模糊了……
待眼前的一切重新清晰起来，我眼前一亮，内心很是激动：我身旁不远处，果然有一个身穿蓬莱道服的少女，正埋着头，握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往某一个方向走去。
我一喜，赶紧跟了上去，看她手中拿东西似乎还能指示方向，不由得赞叹：看看别人，闯进禁林那也是有准备的，哪像我，冒冒失失。
再细细打量她一番，发现这少女长得颇为娇俏，五官精致，肌肤娇嫩。可是那眼角眉梢，似乎都含着无尽的哀愁，让人看了忍不住怜惜。
“唉……师傅。”她忽然叹了一声，眼角有泪光闪烁。
师傅？莫非是被师傅罚了跑到这禁林来？我凑到她左边去，看看她是谁的弟子。
这一看之下，我惊得连连后退了几大步。
那袖上，赫然是一个“火”字！
我再仔细看那少女，心里万分惊诧：这已经是六年前的事的么？这难道就是那个火舞？
禁林少有人来，我重现出她的场景倒也说得过去，只是她为何来到禁林？
一时间疑窦丛生，我紧紧跟在她身后，看她要去做什么。
毕竟是年代久远，走不过一段，火舞的身影就会消失一会儿，好在又会在前方不远处出现。
我就这样跟着她，渐渐深入，一直走到了禁林的尽头。
原来那禁林之中，还别有乾坤。
镇妖海虽名为海，呈现在我眼前的，却是悬崖前的一片并不太大的水塘，色泽青黑，若不是旁边矗立着块写了“镇妖海“三字的石头，还真是想不到。我伸直了身子向下看了半晌，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说不定下面别有关窍。
那镇妖海旁边，却是一个幽深的山洞。
火舞站在洞口迟疑了许久，终于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喃喃道：“师傅，徒儿对不起你！”
随即决绝地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