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你个四品官的侄子,跟朕的元帅比划啥呢?(1 / 1)
叶卫青的大脑宕机了。
作为一名接受过系统心理学训练的博士,他见过各种各样的应激反应。
但他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临床案例本身。
朱雀大街。
大唐的心脏。
人潮如织的街道,在此刻,因为他身边这个叫木子于的男人,变成了一场规模浩大的,露天朝拜现场。
万民俯首。
山呼万岁般的叩拜声,不是冲着他这个九五之尊,而是冲着他的臣子。
换做其他任何一个皇帝,估计脸色都不会好看,但叶卫青现在只想对身旁的这个男人说一句:“牛而逼之!”
木子于倒是平静。
“诸位,请起。”
木子于抬起手,往下虚按。
动作不大,却让那震天的叩拜声,奇迹般地,停歇了。
“大唐的天下,是万民的天下。”
“诸位,才是这长安,这大唐的主人。不必行此大礼。”
他的话,很平淡。
然而,就是这平淡的话语,让那些跪在地上的百姓,一个个,都红了眼眶。
那个卖炊饼的小贩,更是哭得泣不成声。
“元帅大人……您……您真是我们百姓的活菩萨啊!”
叶卫青看着这一幕,瞳孔,在无意识地收缩。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场景,有些眼熟。
初升的朝阳,从木子于的身后照来,为他那身湛蓝的便装,镶上了一圈金色的轮廓。
他站在那里,背对着光,面对着人潮。
伸出一只手,安抚着万民。
这个构图,这个姿态,这个氛围。
叶卫青的脑海深处,某个尘封的记忆匣子,被撬开了一条缝。
那不是古代的将军,也不是朝堂上的名臣。
那是一种……更宏大,更具有象征意义的图腾。
它代表着一个阶级,一个主义,一个全新的时代。
那张模糊的,挂在红色城楼上的画像,忽然与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背影,诡异地,重叠在了一起。
为人民服务。
叶卫青的脑子里,不受控制地,蹦出了这五个字。
他打了个寒颤。
“陛下!陛下!回神了!”
张忠贤凑过来,扯着叶卫青的袖子。
“走走走!快走!再不走,整个长安城的人都要过来看您了!”
叶卫青被他一扯,总算回过神来。
木子于也已转身,对着那卖炊饼的小贩,温声说了几句,无非是“好好生活,朝廷不会忘记你们”之类的场面话。
但就是这几句简单的嘱咐,让那小贩和周围的百姓,又是一阵感恩戴德。
木子于不再停留,拉着还处在恍惚状态的叶卫青,在几名侍卫的开路下,迅速挤出人群,回到了马车上。
“快!快走!”张忠贤对着车夫尖叫。
马车启动,总算将那片狂热的海洋,甩在了身后。
车厢内,气氛压抑得可怕。
叶卫青瘫在软垫上,一言不发,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盯着木子于。
木子于则老神在在地坐着,端起茶杯,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贤弟……”
许久,叶卫青终于开口。
“你……藏得可真深啊。”
木子于抬起头,装作一脸无辜:“陛下何出此言?”
“呵。”叶卫青低笑一声,刚想继续说点什么。
“吁——”
马车,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张忠贤探出头去,不耐烦地问道。
“总管大人!”车夫的声音带着一丝为难,“前面……前面好像是有人在闹事,把大理寺的门口给堵了。”
大理寺?
木子于心中一动。
叶卫青也像是找到了情绪的宣泄口,烦躁地挥了挥扇子:“什么阿猫阿狗,都敢在天子脚下撒野了?忠贤,去看看!”
“喏!”
张忠贤领命,跳下马车,很快又跑了回来,脸上是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古怪神色。
“陛下,元帅大人。”
“是……是魏家的人。”
魏家?
叶卫青皱起了眉。
他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在朝堂上,主张南迁,后来被木子白气晕过去的老御史,魏征然。
“他们堵大理寺做什么?”
张忠贤的表情更古怪了:“好像是……魏征然的侄子,因为在酒楼里,公然辱骂元帅。
还说……还说要组织人手,效仿那蓝田义士,对元帅……行刺,结果被人给举报了,现在,被关在大理寺大牢里。”
“魏家的人,正闹着,要大理寺放人呢。”
叶卫青听完,气得笑了。
好嘛。
这帮旧时代的官僚,还真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自己都快被逼疯了,他们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还在搞这种党同伐异的破事。
他正想发作,却见身旁的木子于,已经掀开车帘,朝外望去。
只见大理寺的门前,果然围了一群人。
为首的一个锦衣青年,正指着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胖子,破口大骂。
“瞎了你的狗眼!本公子是谁,你不知道吗?我叔父,乃是当朝御史中丞!!其奏章能直达天听!”
“我不过是来探望一下我那犯了点小错的表兄,你们也敢拦?”
“识相的,赶紧把人给我放了!不然,明日早朝,我便让叔父,参你一本!让你这身官皮,当场就掉下来!”
那胖子官员被骂得满头是汗,却还是硬着头皮,陪着笑脸。
“魏公子,魏公子,您消消气。”
“不是本官不通融,实在是……您那表兄犯的,是谋逆大罪……”
“我呸!”那锦衣青年一口唾沫,差点喷到胖子脸上,“什么狗屁元帅!一个泥腿子出身的!也配跟我叔父相提并论?!”
这话一出,车厢内的温度,骤然降到了冰点。
叶卫青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然而,木子于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因为他认出了那个胖子。
大理寺少卿。
可不就是当初,那个把他请进单人牢房,给他送饭,最后还“惩罚性”地抽走他一根稻草的老熟人么。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把他表兄的罪状,念来听听。”木子于忽然对着车厢外的张忠贤,淡淡地说道。
张忠贤愣了一下,随即会意,从怀里摸出一份卷宗,清了清嗓子,用他那独特的,尖细又洪亮嗓音,高声念了起来。
“罪囚魏冉,于长乐坊醉仙楼,纠集党羽,公然宣称‘木贼不死,国难未已’,并扬言,要效仿荆轲,刺杀当朝天下兵马大元帅,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
这声音,穿透力极强。
瞬间,就盖过了那锦衣青年的叫骂声。
大理寺门前,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朝着这辆朴素的马车望来。
那锦衣青年也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哪里来的阉狗,也敢在此狺狺狂吠!给我滚出来!”
话音未落。
马车的车帘,被一只修长干净的手,缓缓掀开。
一身蓝衣的木子于,弯腰,从车厢里,走了出来。
他站在马车上,居高临下,平静地看着下面的一切。
阳光,落在他那张清秀得有些过分的脸上。
那锦衣青年,看呆了。
而他对面,那位一直点头哈腰,满头大汗的大理寺少卿,在看清来人的一瞬间。
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那双被挤成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