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 章怠慢(1 / 1)
小桃与三丫陪着敏月用过饭食,小桃便笑道:“你一早起来,想必乏了,先歇歇吧。我和你三丫姐就先回去了。”
敏月忙轻声道谢:“劳烦小桃姐、三丫姐亲自操持,敏月感激不尽。”
小桃摆手笑道:“一家人何必客气。若有短缺,只管差丫鬟来说一声。”
三丫也笑着接道:“我们盼景宇成亲盼了这么久,你们成亲我们心里不知多欢喜呢。往后啊,景宇就托付给你啦。”叶太医曾言景宇之病最忌大悲大喜,小桃心底虽掠过一丝隐忧,但此等大喜之日提及实属不宜,便将话咽了回去。
敏月闻言羞红了脸,欲起身相送,却被小桃轻轻按住了肩:“不必拘礼,好生歇着便是。”
三丫瞧着敏月的羞态,打趣道:“好啦,我们先走了,瞧新娘子羞得都快抬不起头了。”
待小桃和三丫离去,山菊喜滋滋地道:“小姐,郡守夫人和张夫人待您真好!亲自送饭食来,陪着说话,没有半点架子。”
敏月也松了口气,轻声叮嘱山菊:“姑爷是郡守夫人一手照料长大的,你日后切记也要敬重郡守夫人,可明白?”
只要对自家小姐好,山菊便感念。她用力点头:“小姐放心,山菊一定敬重!”
景宇在外应酬完宾客,推门回到喜房。只见龙凤喜烛高烧,满室透着喜庆。新娘端坐于铺着百子千孙被的婚床上,见他进来,一双玉手紧张地交叠于膝前。
景宇心中微叹。他离席应酬许久,小桃姐和三丫姐既送了饭食,想必也劝她歇息了,她却仍不敢有丝毫松懈,这般正襟危坐。
见夫君回来,端坐喜床的敏月身子微僵,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嫁衣上的丝带。脚步声渐近,停在面前,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一道温和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娘子。”
声音清朗温润,如玉磬轻击。敏月心头蓦地一跳。
她抬首,望着身着大红喜袍、面如冠玉的夫君。周遭仿佛瞬间静寂下来,只余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她羞怯地再次垂下了头。
景宇声音放得更轻:“娘子,今日你也劳累了,早些更衣安置吧。”言罢,他自己的耳尖也悄然泛红。
敏月垂着眼帘,脸颊发烫,起身走向屏风之后。
景宇拿起案上的《水经注》,试图凝神静心。屏风那边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只觉心口如擂鼓,越是刻意忽略,那水声便越是清晰入耳。
待到水声骤歇,他才惊觉手中书页竟一页未翻。带着馨香的温热湿气漫过屏风,熏得他脸颊微热。
红色纱帐被一只素手轻轻撩开。敏月身着红绫缎寝衣,发梢犹坠着水珠,敏月羞涩的望着景宇。
景宇对敏月的丫鬟道:“退下吧,今晚无需值夜。”
山菊看向自家小姐,敏月轻声道:“下去吧。”山菊这才退了出去。
室内只有二人,景宇有些紧张地开口:“我、我替娘子……”他慌乱地抓起架上的布巾,指尖触到她散着热气的鬓发时,心尖也跟着一颤。湿漉漉的发丝缠绕上他的手指,勾得心头一阵酥麻。
敏月垂眸盯着他腰间的白玉扣,耳尖红得似要滴血:“夫君,我自己……”话音未落,一方布巾已轻柔地覆上她发顶。景宇动作轻柔地为她擦拭水珠。鸦羽般的长发散在背上,洇湿的寝衣隐约透出肩颈柔和的曲线。景宇只觉得这四月的春夜,竟有些燥热难当。
擦拭良久,敏月羞红着脸,声如蚊蚋:“夫君……可以了。”
景宇掀开锦被,柔声道:“快躺进去,夜里尚凉。”敏月红着脸欲躺外侧,景宇温言笑道:“躺里面去吧,夜里若渴了唤我,我替你倒水。”
待敏月躺好,景宇仔细将被角掖得平整,方疾步去沐浴。
待他沐浴归来,见新娘已羞得连脖颈都染上了红霞,身子僵直不敢动弹,心中爱怜顿生,轻轻拥她入怀,温言安抚:“莫怕。”
这亲昵的举动让敏月的心跳得更快了。
景宇放下帐幔,帐内春意融融,夫妻二人共度良宵。
第二日敬茶,敏月一眼瞥见端坐于公爹下首的郡守夫人小桃,心头猛地一沉——她万万没料到郡守夫人这个外姓人,竟会在敬茶礼上列席!自己全然未曾备礼!一旁的山菊也替自家小姐暗暗叫糟糕。
周叔含笑望着已成家的儿子,又细细打量儿媳。这儿媳看着身体康健,礼数也算周全。他接过敏月恭敬奉上的鞋袜,爽快地饮了茶,回赠了一对晶莹剔透的白玉佩作为见面礼。
接着,景宇携敏月向供于香案上的生母牌位奉茶。敏月本以为公爹会代饮,却见景宇接过茶盏,轻轻泼洒在牌位前,声音低沉而温柔:“娘,您在地下,定是喝到儿媳的茶了。”周叔代亡妻,赐予敏月一对沉甸甸的金手镯。
更令敏月意外的是,夫君又引她来到一个仅刻着名字的牌位前,拉着她一同跪下。
“这是赵姨,”景宇的声音带着敬重,“也是我娘。当年是她救了我,亦如亲娘般疼爱我。”说罢,他接过她手中的茶,同样恭敬地泼洒在牌位前。
小桃代其母赵言秋之位,笑着给了敏月一套京城名铺打造、金灿夺目的赤金头面。
随后,景宇对敏月郑重道:“成亲前你已见过小桃姐。日后我们若不在家,遇事同她商议也是一样的。”敏月闻言心内大惊——这无异于说郡守夫人可当家中半个主母!她偷眼觑向公爹,见公爹神色泰然,显然默许此意。
小桃笑眯眯地又添了一支镶嵌宝石的赤金头钗。敏月愈发忐忑不安地看向夫君。景宇一见便知娘子未给小桃姐备礼,正欲开口转圜,周叔已然发话:“景宇,你们先回去歇息。小桃已将收的贺礼归置库房,你们下午去核对一番。小桃姐为你们婚事,已在府中操劳半月有余,也该回家歇着了。”这话听着寻常,敏月却辨不清公爹喜怒。
山菊捧着小姐收到的厚礼,随小姐姑爷回了新房。刚将礼品放在箱笼上,净了手奉上茶,便关切地催促:“小姐,快喝口水润润吧!”她家小姐从晨起至今滴水未进。
景宇看着这个忠心耿耿却明显失仪的丫头,默然片刻,对敏月道:“娘子,你这丫鬟……可是未曾学过规矩?我们昨日已成亲了。”
山菊一脸茫然委屈,不知错在何处,只巴巴望着自家小姐。
敏月听得脸色发白。山菊自幼伴她长大,最是忠心。她挥手让山菊退下,声音带着一丝困惑:“夫君,这丫鬟……可有哪里不妥?”
景宇语气温和,却点明关键:“我知她与你情分深厚。然有我在前,她仍称你为‘小姐’,娘子觉得妥当否?”
敏月这才猛然惊醒!她已嫁作人妇,她和山菊都尚未适应这身份的转变。
景宇接着道:“娘子,昨日我便告知你,小桃姐与三丫姐会去陪你。你当知晓,以她们身份地位,若非我们几家情谊深厚,是断不会亲自为你送饭食、陪你叙话的。她们家中皆有稚子需照料,却为我们婚事操持,你成亲前将我的底细打听得一清二楚,难道竟不知晓我养在郡守府多年,受小桃姐如姐如母般的恩养?”
敏月脸色愈发苍白,低声认错:“夫君,是……是妾身思虑不周,疏忽了。”
景宇轻轻拍了拍敏月的手,安慰道:“日后留心便是。我们几家向来不分彼此,互相扶持。这些年我服用的参药耗费无数,皆是小桃姐不计花费为我备齐。便是父亲在京中为官,人情走动所需的名贵人参,亦是小桃姐替父亲准备。”
敏月细想之下,已知自己错在何处,诚恳道:“多谢夫君提点,妾身定当谨记于心。”
景宇笑了笑,宽慰道:“你也别太有压力,初来乍到,小桃姐不会计较这些的。歇会儿吧。”说完便起身离去。
待景宇离开,敏月才唤山菊进来。看着仍懵懂不解的丫鬟,她轻叹一声:“山菊,往后……你须得称我‘奶奶’了。我已嫁作人妇。”
山菊这才恍然大悟,明白是自己失仪连累了小姐,忙不迭道:“小姐……啊不,奶奶!奴婢改!有外人在时,奴婢一定称您奶奶!”
敏月也深切感到,自己身边急需一位通晓世故的嬷嬷提点。毕竟公爹官高位显,往来皆是官眷。今日竟连给郡守夫人的礼都未备,对方却厚赐于己,公爹心中对她必定看轻了几分。若有个懂规矩的嬷嬷在侧,何至于此?她和山菊只顾着新婚之喜,竟将这等要紧事忘得一干二净。
敏月低声道:“山菊,你说……我是不是该寻个懂规矩的嬷嬷?”
山菊垂着头,懊恼不已:“今日若有个好嬷嬷指点,咱们也不会光收郡守夫人的厚礼,自己却两手空空。我在院子里听下人们言语,府中上下对郡守夫人极其敬重,她在这府里说的话,分量与老爷一般无二。”
敏月轻叹:“往后我们务必万分留心。绝不可再有丝毫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