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深夜对弈（1 / 1）

慈宁宫小宴后的第三日夜里，赵珩再次驾临林瑞棠的院落。

这次他没有悄无声息地出现，而是正大光明地让内侍通传。

林瑞棠接到通报时，正在灯下看书，闻言有些意外。她整理了一下衣衫，迎至门外。

“参见殿下。”

“免礼。”赵珩今日心情似乎不错，目光扫过她放在榻上的书卷，“在看什么？”

“一本杂记，闲来无事翻翻。”林瑞棠答道。那确实是一本讲述各地风物的杂记，并非经史子集。

赵珩在榻边坐下，很自然地拿起那本杂记翻了翻：“看来，你对外面的世界很感兴趣。”

林瑞棠在他侧首坐下，谨慎道：“困于方寸之地，只能从书中窥得一二。”

“方寸之地，亦可见天地。”赵珩放下书，看向她，“慈宁宫之事，你做得很好。”

“臣妾只是尽力而为，幸得太后娘娘垂怜。”

“不必过谦。”赵珩打断她，“你的能力，孤看在眼里。”

他话锋一转：“可知今日朝会上，靖王叔父向父皇提议，欲调林将军回京，担任兵部侍郎？”

林瑞棠心中猛地一沉！兵部侍郎虽是京官，品级不低，但实权远不如镇守一方的边关大将。这是明升暗降！而且，父亲一旦回京，便是虎落平阳，如何还能做她的依靠？

“父皇尚未应允。”赵珩看着她瞬间绷紧的神色，缓缓道，“孤以为，林将军雄才，镇守北疆，方可尽其用。已附议几位老臣，驳回了此议。”

林瑞棠倏然抬头，看向赵珩。是他……帮父亲说了话？

为什么？他一次又一次地帮她，究竟意欲何为？

“殿下……”她声音微涩，“为何如此帮臣妾？”

赵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旁边棋盘上的一枚黑子，在指尖把玩。

“林瑞棠，你可会下棋？”

“略知一二。”

“那便陪孤下一局。”赵珩将黑子推到她面前，“你执黑先行。”

林瑞棠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依言拈起黑子，落在星位。

赵珩随手应了一子。

棋局缓缓展开。林瑞棠棋风稳健，步步为营，而赵珩则看似随意，落子天马行空，却总能在不经意间占据要点，给她带来极大的压力。

下至中盘，林瑞棠的黑棋已显颓势，被白棋隐隐围住大龙，苦苦支撑。

“你的棋，守成有余，进取不足。”赵珩落下一子，封住她一条出路，“过于谨慎，有时便会错失良机。”

林瑞棠盯着棋盘，眉头紧锁。她何尝不想进取？但重生以来，她如履薄冰，每一步都需算计，生怕行差踏错，万劫不复。

“殿下棋艺高超，臣妾不及。”

“非是棋艺问题，”赵珩目光锐利，仿佛能看透她的内心，“是心性。你心有桎梏，畏首畏尾，如何能赢？”

心有桎梏……

林瑞棠捏着棋子的手微微一颤。她的桎梏，是前世的仇恨，是今生的恐惧，是对眼前这个男人的不信任。

“譬如这一子，”赵珩指向棋盘一处看似无关紧要的位置，“你若敢在此处‘扑’上一子，弃掉这几颗残子，反而能盘活大局，扭转乾坤。但你舍得吗？敢吗？”

弃子？

林瑞棠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脑中飞速计算。的确，若按他所说，舍弃边角数子，便能换来中腹大龙的生机，甚至反败为胜！但这一步，太过凶险，需要极大的魄力。

她犹豫了。

赵珩也不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烛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深邃的眉眼。

良久，林瑞棠深吸一口气，拈起一枚黑子，毅然落在了赵珩所指的那个位置！

“啪！”

棋子落盘，声音清脆。

赵珩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笑意。

“很好。”

他随之应了一子，果然，黑棋大龙死里逃生，局势瞬间逆转。

后续官子，林瑞棠下得越发沉稳大胆，最终竟以半子险胜。

“臣妾……侥幸。”林瑞棠看着棋盘，有些难以置信。

“非是侥幸。”赵珩放下手中剩余的白子，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你本就有此能力，只是需要人点醒，需要人……在你身后。”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

“林瑞棠，孤再说一次。”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这东宫，你想活下去，想护住林氏满门，想不再受制于人，孤可以成为你的依靠。”

“但这一次，孤要的，不是你的敬畏和疏离。”

他微微俯身，靠近她，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畔。

“孤要你的信任，和你的……真心。”

说完，他直起身，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去。

留下林瑞棠一人，对着那盘逆转的棋局，心潮澎湃，久久无法平静。

信任？真心？

她还能……相信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