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凡尘劫数 第六十章 胜利（1 / 1）
黑风峡的幸存者们，在绝望中煎熬了数日。食物短缺，伤药殆尽，不断有重伤员在痛苦中死去。更可怕的是精神上的折磨，传送阵均被破坏北冥府陷落的阴影如同梦魇，时刻笼罩着每一个人。相柳那恐怖的咆哮，似乎随时会从北冥城外传来。
钟雨兮的伤势在简陋的条件下恢复得极其缓慢，但她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硬撑着，日夜不休地布置警戒，安抚人心。她几乎不眠不休，原本清丽的容颜变得憔悴不堪，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燃烧着仇恨与执念的火焰。
她很少说话，只是用行动告诉所有人：不能放弃。
然而，现实的残酷一次次击碎微弱的希望。派出去寻找食物和探查敌情的斥候，接连失联。峡谷外的妖气，似乎越来越近。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钟师姐，我们……还能活着回去吗？”一个年轻的修士，脸上还带着稚气，怯生生地问道，眼中满是恐惧。
钟雨兮看着他，仿佛看到了八年前那个在玄艮峰备受欺凌、却依旧心存希望的张小书。她心中一痛，深吸一口气，用沙哑却异常坚定的声音回答：“只要还活着，就有希望。”
这话，与其说是安慰别人，不如说是告诫自己。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在劫难逃之际，奇迹，毫无征兆地发生了！
这一日，正值正午，天色却突然暗了下来！并非乌云蔽日，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无尽祥和与威严的金色光芒，骤然铺满了整个天空！将极北之地的苦寒与肃杀，都染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
紧接着，一道宏大、庄严、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诵经声，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直达灵魂深处！那经文晦涩难懂，却蕴含着抚平躁动、净化邪祟的力量！峡谷中弥漫的妖气，在这诵经声中，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
“这是……佛音？！”有见识广博的老兵惊骇出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仰望着天空。
只见那无尽的金光之中，一只巨大无比、仿佛由纯金打造、掌纹清晰可见的巨手，穿透云层，缓缓向着北冥府的方向按了下去！那巨手之大，仿佛能覆盖山河，其蕴含的威能，让整个天地都为之震颤，远在黑风峡的众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佛祖显灵了！是佛祖来救我们了！”许多绝望的士兵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地叩拜。
钟雨兮却紧紧皱起了眉头。佛门？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竟是如此大神通者，出手便是如此的惊天动地？
下一刻，答案揭晓！
金色巨手的目标，赫然是盘踞在北冥府上空的妖云，以及妖云中那恐怖的身影——相柳！
“吼——！！！”
相柳的咆哮震得北冥府废墟簌簌掉灰，七颗头颅同时昂起，蛇瞳里映出金色巨手的轮廓，满是惊恐与暴怒。它率先发动攻击，三颗头颅喷出漆黑如墨的毒雾，毒雾所过之处，空气都发出“滋滋”的腐蚀声，在空中凝结成一张巨大的毒网，朝着巨手罩去；另外两颗头颅则吐出凛冽的冰霜，冰晶在半空炸开，化作无数道冰棱，如暴雨般射向佛光；最后两颗头颅喷吐的暗红色腐蚀能量，更是能消融金石，在妖云中拖出长长的血色尾迹。
血翼蝠王紧随其后，展开遮天蔽日的肉翼，尖锐的蝠爪上缠绕着浓郁的血煞之气，它猛地振翅，化作一道血色闪电，直扑金色巨手的指缝——它想钻进去撕裂佛光。飞行途中，它口中不断发出高频音波，音波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波纹，撞向巨手，试图扰乱佛光的运转。
冰封骨魔则双脚跺地，北冥府地面的冰层瞬间开裂，无数根粗壮的骨矛从地底钻出，骨矛顶端覆盖着厚厚的玄冰，带着刺骨的寒意，朝着金色巨手的掌心刺去。它自己则操控着周身的冰雾，凝聚成一面巨大的冰骨盾牌，挡在相柳身前，试图为其争取反击时间。
然而，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
金色巨手轻轻一拂，佛光如潮水般涌过，相柳的毒网瞬间被净化成一缕青烟，冰棱与腐蚀能量撞上佛光，连一丝涟漪都没激起便消散无踪。血翼蝠王的血煞之气更是被佛光一碰，瞬间燃起金色火焰，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肉翼在火焰中迅速焦黑，整个身躯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坠落，还未落地便在佛光中化为虚无。冰封骨魔的骨矛与冰骨盾牌，在巨手的触碰下，如同玻璃般碎裂，它的骨架更是在佛光中寸寸瓦解，最终连一点骨渣都没剩下。
最后，巨手的目标锁定了相柳！
相柳此刻已被吓得浑身发抖，却依旧不肯束手就擒。它疯狂凝聚着力量，身上的鳞片迸射出妖异的红光，身躯暴涨三倍，七颗头颅上的蛇信子吞吐着，试图用庞大的身躯对抗巨手。它猛地朝着巨手撞去，蛇头狠狠砸在佛掌上，却被佛光震得倒飞出去，七颗头颅上的鳞片碎裂，鲜血顺着蛇颈流淌下来。它挣扎着爬起，又一次次冲撞，每一次都被震得遍体鳞伤，骨骼碎裂的脆响在天地间回荡。
“嗡嘛呢呗咪吽！”
宏大的六字真言响彻天地！金色巨手五指收拢，如同一座五指山，将相柳那庞大的身躯牢牢攥在掌心！佛光如同熔金般渗入它的皮肉，灼烧着它的神魂，七颗头颅在剧痛中疯狂扭动，却连半分挣脱的力气都没有。
“嘶——！！！”
相柳的哀嚎撕裂云霄，七颗头颅在金色巨手的攥握下骨骼爆响，蛇鳞纷飞如血雨。那遮天蔽日的佛光正顺着鳞片缝隙往里渗，所过之处，千年妖力瞬间消融，连带着它最坚硬的头骨都开始发烫、龟裂。
绝境之中，相柳其中一颗头颅突然竖瞳骤缩，竟闪过一丝焚尽一切的决绝！没有半分犹豫，它残存的妖核在体内疯狂震颤，竟主动扯出一缕泛着暗金纹路的本源精血——那是蛇妖一族传承万载的根基！
精血甫一离体，便在它体内燃起幽蓝火焰，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被佛光禁锢的躯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鳞片成片脱落，露出底下蒸腾着血雾的血肉，可那火焰却让它断裂的蛇尾骤然爆发出百倍力量，狠狠撞向金色巨手的指缝！
“咔嚓！”
脆响刺耳。就在金色巨手的指力再度加重、即将捏爆它所有头颅的刹那，相柳那颗头颅突然猛地一拧，竟主动挣断了与脖颈相连的筋脉！鲜血如泉涌般喷出，那颗还在嘶鸣的头颅带着半截断裂的脊椎，裹着燃烧本源后仅剩的一缕黑芒，如同离弦之箭般穿透佛光最薄弱的缝隙。化作一道极细的黑影，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几乎看不见的轨迹，连半点本源气息都刻意敛去，拼尽全力朝着极北荒原那永夜般的黑暗深处遁逃，只留下半空中尚未消散的、带着焦糊味的血腥气。
金色巨手微微一顿，云层之上似有一声极轻的“咦”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奇——显然这佛门大能也未料到相柳竟藏有这般上古秘术。但他并未催动佛光追击，那只足以覆压山河的巨手依旧保持着握持的姿态，没有半分异动，任由那道蛇影消失在天际。这一停一放间，仿佛尽显佛门“渡人不追穷寇”的慈悲本怀，连对妖王这般邪祟，也留了一线生机。
随着相柳的暴毙，失去了首领的妖族大军瞬间崩溃，如同无头苍蝇般四散逃窜。
金色巨手完成使命，缓缓收回云层，漫天佛光也随之渐渐消散，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北冥府废墟，和远处峡谷中，目瞪口呆的幸存者们。
妖王……就这样被击败了？人族……胜利了？
短暂的沉默后，黑风峡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劫后余生的狂喜，淹没了每一个人！
唯有钟雨兮，怔怔地望着北冥府的方向，脸上没有任何喜悦。胜利了？是啊，人族胜利了。可是，这胜利是用无数人的鲜血换来的，包括她最爱的人。
佛门出手，挽救了残局，却也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讽刺和寒意。他们早不出手，晚不出手，偏偏在北冥府彻底陷落、人族修士死伤殆尽之后才出手？这胜利，来得太迟，也太……轻易了。
说的难听点，这胜利不属于他们而属于佛门...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掌心那枚遁符碎片。佛光普照，带来了胜利，却照不亮她心中的黑暗，也带不回她逝去的爱人。
胜利的欢呼声在她耳边回荡，却显得如此遥远而空洞。
她转身，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孤独而决绝。
这场胜利，与她无关。她的战争，从张小书被吞噬的那一刻起，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