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我意无敌(1 / 1)
人物简介
修岚:比亚雷尔的王子,却拥有难以述说的秘密,在一场重伤醒来后仿佛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为了实现自己的宿命义无返顾的踏上征服大陆的舞台。
加奈特:兽人族夜狼部落酋长,有狼王之称。曾在戈壁驱动万头饿狼围攻修岚,其后又莫名其妙的退走。他对修岚究竟是友是敌,显得难以琢磨。
空翔:兽人族翼人部落酋长,有蝠王美誉。为人残忍孤傲,却对伦格的命令忠心执行,成为修岚的大敌之一。
金沙公爵:红石城之主,能征善战的勇者,却倒在自己友军见死不救的阴谋下,壮烈的结束了他的一生。
翡雅:金沙公爵爱女,承受着丧父之痛的她开始学会坚强与勇敢,与兄长一同走上抵抗侵略的战场。
德博:金沙公爵的长子,表面看是个花花公子,但其实并不是这么简单。而他也自认是修岚最好的朋友。
镜月公主:天之骄女,嘉修陛下最钟爱的孙女,拥有高深莫测的实力和圣殿的支持,也是修岚未来的妻子。
安姬思:魔道天宗宗主,美丽而神秘的少女。她与修岚为了各自的利益而逐渐走到一起,结局却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之外。
库塞魔师:黑晶之狱典狱长,原本是考兰的忠实部下,但因爱女安鹭笛重伤于罗梅达尔手中,一怒之下反出比亚雷尔,追随修岚为爱女报仇。
费罗:楚库长子,圣殿门徒。为抗拒与考兰之女的政治婚姻而出逃,被剥夺了贵族身份。后经镜月公主的引荐效忠于修岚,接替其父成为红狐骑兵团的最高指挥。
温里特伯爵:嘉修陛下的心腹大臣,掌管着帝国最神秘的军情机关。
欧特:帝国大皇子,背后拥有圣殿的支持,是理所当然的皇位继承者,可惜他的父亲未必这么想。
马斯廷:第三个皇位争夺者,为人慷慨豪爽,拥有良好的口碑。可惜他的母亲只是一个皇妃,使得他在竞争中处于弱势。
嘉修陛下:帝国的最高主宰,老谋深算而外表慈祥。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与修岚的关系更是微妙。
多洛莉丝:神秘的石屋主人,真实身份竟是前任的魔族大祭司。为了完成魔帝的托付,二十年来忠诚的守卫在修岚身旁,等待他的觉醒与复苏。
施罗、保罗、泰格、格隆索:金沙公爵忠实的部下,在公爵去世后追随德博,继续顽强与北方联盟作战。
马扎尔、福伯约、雷格:原伊斯特尔伯爵部下。在修岚接收其军队时转投效忠,成为不可忽视的力量。
赤眉雪髯:翼人部落地位最高的两名长老,辅助空翔偷袭图鹿堡,不幸全部战死在修岚的暗月剑下。
第一章隆重婚宴
夜色中飘荡着芬芳醉人的酒香,和缓快乐的乐曲回旋在大厅的每个角落。
伯爵府中张灯结彩,人流如潮。
随便往哪个角落中一站,不远处必然有三五成群的贵族和他们的夫人儿女高声喧哗着,将夜点燃。
仿佛早有默契,出席宴会的贵族女子争相斗艳,穿着着最华贵入时的礼服,佩带着昂贵璀璨的饰品,象彩蝶一样在人群中穿梭。
最活跃的莫过于那些贵族少女,努力展露着自己的青春魅力,时不时向年轻英俊的男子瞥上惊心动魄的一眼。
人们尽情的享乐,享受着醇酒与音乐。
夫人们的话题永远都离不开衣服和化妆品,或者躲在角落里偷笑某个贵族男子的木讷和邋遢。
男人们的话题就要宽泛的多,仿佛每个人都成为高瞻远瞩的政治家,举着装满美酒的精致杯子,眉飞色舞的谈论着感兴趣的话题。
帝国的危机离这里很远,却又很近。
我不知道这些人中,究竟能有几个可以在酒精中保持着清醒?
伦格死了,加奈特率着空翔等人迅速退走,但这并不意味着北方联盟遭受到致命的打击。
相反,在蒙思顿的东部国境上,十万兽人族军队枕戈待旦随时可能发动袭击,战争一触即发。
这个消息早不是什么秘密,但有几个人能够真正为此担忧?
在他们看来这一切不过是帝国历史上一段极其普通的插曲,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权势地位,与之毫无影响。
正是这样,才会有好心情在宴会上高谈阔论,关注着新长成的美女,关注着杯子是否空了?
温里特伯爵只是说要为女儿和费罗举办一次小规模的订婚宴会,结果帝都名流一下就涌进三百多人,这还不算没有收到请柬想尽办法挤进来的人。
我不知道如果他打算举办一次“大规模”的宴会,该是怎样的场面?
我和镜月公主坐在大厅的角落中,如果不是答应温里特伯爵要做费罗的证婚人,这刻我早就抽身,甚至根本就不会出席这种无聊的宴会。
镜月公主刚刚接受了一轮贵妇们的轰炸,以她的身份在这种场合无疑令人瞩目。
几乎所有贵族男子的目光都会偷偷向她扫来,假如不是早知道她名花有主,也许她要接受更大规模的骚扰。
有了欧利南的前车之鉴,这些人老实多了,毕竟任何人的脖子上都只生着一个脑袋。
相形之下我轻松许多,除了仅有的几个帝都熟人,几乎没谁打扰我。
我杀死伦格,获得暗月的事情早被传的满城风雨,但在这种场所,似乎所有人都很忌讳这个话题,连提都不提半字。
在绝对多数的贵族心目中,我始终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姑且不说欧特皇子和圣殿与我之间的嫌隙,仅是我的魔门背景就足以令许多人止步。
而他们一旦知道我真实的来历,不晓得又是怎样的光景?
这些自命清高,一生信奉光明之神的贵族们又怎愿意自贬身份同我这样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交往?
镜月公主应酬完又一名贵妇,回到我身旁的位子坐下苦笑道:“镜月实在不该来这里,早知还是留在叠翠苑好了。”
我嘿然道:“这只怪你平日太低调,这回好不容易在公众场合露一次面,那些人还不抓紧机会来巴结你?”
镜月公主微笑道:“你错了,其实这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是为了接近你而来,镜月不过是沾了光而已。”
“哦?”
“修岚,你现在的身份可不同于第一次来帝都的时候,谁都知道温里特伯爵跟楚库将军的联姻意味着什么,也早得知了陛下已亲口将人家许配给你的消息,再加上你和金沙公爵的亲密关系,即使在蒙思顿你也早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实力人物。”
“哼,就算这样他们也是躲我也来不及,又怎会来巴结我?”
镜月公主幽幽一叹道:“修岚,你现在与帝国的皇室、宫廷和军政重臣都结成了异常密切的关系,再加上因为镜月而与圣殿产生的微妙联系,这些别人怎么可能看不到呢?他们不过是有所顾忌才不敢亲自出面来找你,所以才通过自己的夫人儿女找上人家。”
我不以为然的道:“这正说明那些人蛇鼠两端不可信任,一旦形势发生变化,他们只怕跑的比兔子还快。”
镜月公主喟然轻叹道:“有几人不是这样呢?即使是放眼帝国,一旦战事四起,又有几人是可信任倚赖的?”
正说着德博满头大汗的跑了过来,一屁股坐在我身旁,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连灌几口,舒了口气兴奋道:“今晚真是热闹,温里特伯爵的面子果然够大,把帝都名流差不多全都请来了。嘿,修岚,你看见了吗,真有不少的美女!”
这家伙和镜月公主处的熟稔了,尽露本性,眼睛还在不停的搜索人群中的美女。
我漠然道:“你也真够忙的。”
德博摇头道:“我比费罗那小子可轻松多了,你没看他连坐下的工夫都没有了,只顾跟着他的老丈人迎接宾客。”
“巴石和他的老爸呢?”我问道,在温里特伯爵邀请的名单中,我唯一的修改就是加上了这对父子。
“他们正忙着应酬舍费男爵,那家伙掌握着帝国的矿藏审批权,是巴石家族的半个衣食父母,不乘机笼络怎么行?”德博回答道。
“修岚陛下,公主殿下!”一声熟悉的呼喊从不远处传来,奥里公爵含着友善的笑容大步走来。
“奥里公爵,”德博惊讶道:“你是什么时候到的帝都?”
“今天中午刚到,”奥里公爵微笑道:“一听说老朋友的千金要跟修岚陛下麾下的虎将联姻,我就厚着脸皮混了进来,还好温里特伯爵没赶我出去,不然我就亏大了。”
“怎么,是心疼你的贺礼?”
“不是,”奥里公爵摇头道:“我是知道今晚有好吃的,所以中饭也没有用,要是晚饭再吃不上,不要饿掉我半条老命。”
众人听他说的有趣,不禁莞尔。
他当然不可能存心不吃午饭,多半刚到帝都就被嘉修召见,一直忙到了现在。
镜月公主请奥里公爵坐下,问道:“公爵已见过陛下了么?”
“可不?”奥里公爵回答道:“而且后天就要返回,准备调动兵马开进东疆。”
德博惊喜道:“奥里公爵,你的大军也要进入东疆驻防?”
奥里公爵苦笑道:“十万兽人族的军队,你当是那么好玩的?虽然说陛下已经向东面增兵十万,又派驻了两个军团到北部边境协助普林斯公爵应变。但谁晓得能不能抵挡住北方联盟的第一波攻势?”
德博不服道:“我老爸的军队不致于那么没用吧?”
奥里公爵叹了口气道:“你还年轻,不晓得许多事情。论单兵作战的能力,三名普通帝国士兵也斗不过一个兽人族的战士。何况他们这次出动了翼人部落和狼骑兵,兵种优势就更明显了。”
“这仗真会打起来么?”一边有人担忧的问道,原来是巴石跟他的老爸扎进了我们的小圈子。
“那是肯定的了,”镜月公主淡然回答道:“而且也许等不到秋天就会发动。兽人族的十万大军在边境屯扎数月,每天的消耗都十分惊人,恐怕他们也不想再拖下去。”
“我们不会输吧?”听了奥里公爵刚才的话,德博担心的问道。
“怎么可能?”奥里公爵自信的一拍德博肩膀道:“有我跟你父亲联手,再加上陛下增派的十万援兵,怎么也要把兽人族赶回老家。”
德博松了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
奥里公爵望向我问道:“修岚陛下,听说您明天就要返回比亚雷尔去,看来我们是没时间再聚一聚了。不过早些走也好,免得战事一开想走也走不成。”
似乎在帝都没有什么秘密可言,每个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得到各种消息。我点头道:“不错,所以明天一早我就离开帝都。”
“你也要小心些,”奥里公爵提醒道:“万一兽人族在东疆打不开局面,说不定就会把注意力掉向比亚雷尔方面,期望从那里打开缺口。”
我漠然道:“我只怕,他们一样是进的来,回不去。”
德博赞同道:“修岚这家伙我倒一点也不担心,别看比亚雷尔是个小国,可谁要小看了它一准要吃亏。看看修岚收复比亚雷尔时候的用兵就该知道,再来十个狼王也不是他的对手。”
“咦,欧特殿下怎么也来了?”巴石忽然诧异道。
顺着他的目光,就见欧特皇子正朝着我们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那人正是他的谋臣舒葛特。
“知道嘉修陛下也出席,他怎么可能不来?”我冷哼道:“看吧,稍后马斯廷皇子也一定会到。”
“修岚陛下,原来你们都躲在这里,”欧特皇子一改以前的姿态,满面春风的说道:“害的我在大厅里一阵好找。”
“殿下!”默多克赶紧起身让座。
欧特毫不客气的坐下,望着默多克道:“你没事了吧?”
默多克一欠腰回答道:“多亏殿下周旋,现在一切都已解决。”
欧特得意道:“只要我一句话,就是马斯廷也要给我放人。今后你有什么问题,尽管来找我。”
他往这里一坐,已将自己当成了主角,原本宽松愉悦的氛围顿时荡然无存,连奥里公爵都有些看不惯这位皇子的嚣张。
默多克连连道:“是,多谢殿下!”
“听说修岚陛下明天就要走?”舒葛特站在欧特身后问道,就是这个人定下的诡计刺杀金沙公爵,幸而被我撞破,不然这笔帐多半又算到另外两个皇子身上。就冲这点,他也算个人才。
“是,”德博见我没开口,于是替我回答道:“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帝都,今天早上都跟陛下辞行过了。”
欧特露出虚伪的惋惜之色,道:“我还想为你们接风洗尘呢,没想到连送别宴都来不及摆了。”
德博笑道:“帝都这么好玩,我也想多待些日子。可惜,兽人族不晓得什么时候就要打进来,还是赶快回去的好。”
“就凭他们?”欧特皇子轻蔑的讥笑道:“一群茹毛饮血的蛮人,也妄想侵犯帝国天威?只要他敢来,我必定要向父皇请命率军出征,将兽人族的十万大军杀的片甲不留!”
其他人面对欧特皇子的张狂都是微笑不语,只有默多克奉承道:“那是自然,殿下心忧国事,堪称我们臣民的楷模。”
欧特皇子得意道:“楷模还谈不上,不过要是帝国人人都有象我这样的心思,还怕什么兽人族?”
奥里公爵在旁一言不发,恐怕他内心正庆幸嘉修陛下圣明无比,没让欧特统兵御敌,否则这仗不用打已输了一多半。
欧特皇子转脸望向我,用他自以为最真诚的语气道:“修岚,听说你杀死了魔族大祭司伦格,也算为帝国立了一功。以前我们之间不管存在什么样的小误会,过了今晚都一笔勾销。若是你在比亚雷尔遇到什么麻烦,尽管来找我!”
他俨然是把自己当成了蒙思顿皇位的当然继承者了,我心底生出一抹冷笑,忽然手上一热,原来是被镜月公主的玉手握住,清澈的秋波中隐含千言,又似在劝我不要给欧特皇子难堪。
我淡淡回答道:“殿下的话我都记下了,过去的事情我本就不放在心上。”
舒葛特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我们大家一起来干一杯,算是为修岚陛下和德博将军送行!”说着举起了手中酒杯。
我冷冷看他一眼动也不动,德博也是假作与奥里公爵谈话没有听见——这家伙自从晓得刺杀金沙公爵的毒计便是出自此人之手,心里恨不得扒他一层皮下来,怎肯跟他碰杯?
正有些尴尬时,门口听见一名宫廷内侍亮起嗓子叫道:“嘉修陛下偕安吉霖娜皇妃、马斯廷皇子到——”
大厅里所有人的谈话声一起停止,立刻变的鸦雀无声。
在乐队的“神佑吾皇”的乐曲声中,安吉霖娜皇妃手扶嘉修陛下踏进大厅,身后跟随着满面笑容的马斯廷皇子和格列隆将军。
我再次见到了这位神秘的安吉霖娜皇妃。
比起上一次帝都城门前的邂逅,她的丰韵丝毫没有褪色,当她出现在人们视线中的一刹那,整个大厅的灯火似乎都为之黯然。
她温柔而雍容的搀扶着嘉修陛下,缓步走近,温里特伯爵与费罗和玛莎早就迎上前去。
温里特伯爵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自豪的神色——嘉修陛下重病缠身的情况下还出席自己女儿的订婚仪式,无疑是给足了他的面子。
唯一的失意者是欧特,他坐在我对面低低的冷哼一声,望着马斯廷皇子露出嫉妒与怨毒的目光。
这也难怪,作为长子的他本最有资格陪同着父皇出席,可现在嘉修陛下身后站的却是马斯廷皇子。
有些心思活络的贵族不免开始怀疑,是否这是一个潜在的预示?
“吾皇万岁!”大厅里所有的人起身行礼,高声称颂。
我坐在那里没有动,悠然品了口酒,欣赏着数百人朝贺的盛大场面,却无异又招来许多人的不满和反感。
那名内侍又高声叫道:“传陛下口喻:今天晚上是玛莎小姐与费罗将军的订婚盛宴,陛下与皇妃也都是宾客中的一员。因此大家不必拘礼,尽情欢庆——”
“谢陛下!”在众人的恭颂声里,温里特伯爵陪同着嘉修陛下朝我们这边走来。
欧特反应最快,第一个冲过去躬身道:“父皇,您的龙体要紧,这样的场合有儿臣和马斯廷代您就好,何必亲自前来?”
温里特伯爵微微变色,嘉修不动声色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
欧特看到温里特伯爵的面色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扶住嘉修陛下的另一边掩饰道:“儿臣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担心您的身体。”
嘉修陛下哼了声,望向我与奥里公爵等人露出微笑道:“很好,你们都在这。”
众人起身再次施礼,嘉修陛下摆摆手道:“都说了今晚不用拘礼,都坐下吧。”
等安吉霖娜皇妃扶着嘉修陛下落座,众人才敢坐下。嘉修陛下望着奥里公爵道:“你和温里特伯爵都是老朋友了,我就猜这个热闹一定少不了你。”
奥里公爵笑道:“陛下圣明,老朋友嫁女,我就爬也要爬来骗上顿酒喝。可惜比亚雷尔远了点,不然大婚之日我一准还去。”
嘉修陛下微微一笑对德博道:“你明天也跟修岚一起回返了,是么?”
“是,陛下!”在嘉修陛下面前,德博收敛许多,恭敬的回答道。
“替我转告金沙公爵,就说这段日子辛苦他了。等东疆危机解除,我要请他到帝都好好相聚。”
“谢陛下!”
嘉修陛下的目光又朝向默多克道:“我认识你,记得六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你是帝国最大的军械制造商默多克先生,对不对?”
默多克受宠若惊,急忙欠身道:“是我,陛下!”
“听说斯蒂有将你抓进大牢,幸好你已获释,不然还有哪个商人敢在蒙思顿逗留?”嘉修陛下温言安慰他道:“你不用怕,只要本分经商,忠心帝国,我就是你最大靠山。今天早会上我已斥责了斯蒂,相信他不敢再为难你。”
默多克感动的无以复加,激动道:“陛下——”
嘉修陛下轻轻摆手,转脸瞧着我与镜月公主含笑道:“修岚,这些人里我最后跟你说话,你晓得是为什么?”
我颔首道:“我明白。”
嘉修道:“看,我说的没错,跟你这样的聪明人说话实在是最省心快乐的事情。”
德博不解的望向身旁的奥里公爵,公爵低声道:“陛下是先宾后主,那是将修岚陛下当作了自家人对待,所以才最后一个与他交谈。”
嘉修陛下举起酒杯道:“修岚,告别的话今天早上我都已说过,现在只想和你再喝上一杯。今晚一别,不知道我们是否还有机会相见,镜月也是一样,大家一起来吧。”
众人纷纷举杯,与嘉修陛下一饮而尽。
嘉修放下酒杯,向我微笑道:“这次帝都之行你来去匆匆,相信下次再来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我一怔,正咀嚼着他话里含义,就听见司仪叫道:“良辰吉时到,仪式开始——”
第二章我非真主
订婚宴席结束已经是深夜,嘉修陛下只坐了一下便走,很快马斯廷皇子与欧特皇子也先后离去。
我们这拨人走的较晚,费罗被留了下来——他被宾客灌的人世不醒,想走也走不了。
回去的路上德博还在兴奋的跟我炫耀今晚猎艳的战绩,最后不免遗憾的道:“可惜明天一早就要回去了,不然我一定能让那几个妞乖乖在我面前俯首称臣。”
我嘿然讥笑道:“算了吧,德博。我一直听你吹嘘如何如何,可什么时候真见过你搞定哪家的名门闺秀?”
德博红着脸粗着脖子叫道:“当然有,只是你没看到过而已。难道说我跟她们上床的时候还要先通知你一声,好让你见证了才信?”
镜月公主叹息道:“德博,你都当镜月不在旁边么?”
德博已有七分醉意,打了个饱嗝道:“你这样的美女我怎么可能看不见?不过公主殿下如今都是修岚的老婆了,我跟修岚早是一家,说什么话也就不用顾忌你了。”
镜月公主对上德博的无赖作风也毫无办法,惟有莞尔一笑。
德博忽然想起什么,瞅着我们道:“修岚,公主殿下,刚才宴会上陛下好象说过你们跟他都是一家人,我跟你们又算一家,这么排下来,岂不是说我跟陛下也不是外人了?”
我晓得这小子在说胡话,没好气的道:“没错,连着欧特跟马斯廷皇子也都跟你是一家。”
德博吓了一跳,酒醒了些摇头道:“别,那两位皇子殿下我可惹不起,还是回红石城躲的远远的好。”
幸好车队回到了叠翠苑,自有人将德博扶回卧室休息,这才让我的耳边少了一点噪音。
镜月公主站在门外,却没有立刻进屋。她的脸庞轻轻抬起,仰望着今夜的星空悠然叹息一声道:“蒙思顿的月夜,我不知道还能看见几回?”
柔和的星光悄然洒落在她绝美的侧面,黑夜里那双明亮深邃的星眸隐含着几许离愁,几许不舍。
我驻足在她的身畔,淡淡回答道:“无论在哪里,月亮与黑夜总是一样。如果你怀念蒙思顿,随时都可以回来,我不会拦阻你。”
镜月公主一声低吟,徐徐倒入我的怀中,火热丰满的娇躯和着夜风的凉,在我记忆中留下一抹深深印痕。
“你说的对,修岚。”她平静而深情的说道:“无论在哪里,天上的明月总上一样。只要有你在的地方,便是镜月的归宿。就象月亮总会追随着太阳,到亘古也不会改变。”
我的心头一热,紧拥着她低声道:“放心吧,迟早有一天我们还会回来。”
镜月公主微微在我怀里一颤,仰起无双的玉容,幽幽道:“镜月怕的就是会有那样一天。我知道我的男人心怀四海,这也是镜月最欣赏仰慕的地方。小时侯的镜月总将陛下当作英雄,便是因为倾慕他胸才伟略的胸襟。所以,一旦见了你,人家才会不由自主的心动。可是,修岚,一旦真的有那么一天来临,镜月又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
我知道在她的慧心中早猜知到我的心意,所以才会这么说。我轻抚着她的肩头,沉声道:“这个问题我们以后都不必讨论,蒙思顿的未来如何并不完全掌握在我的手中,而我也决不会在嘉修陛下有生之年对蒙思顿不利。”
这并非我感情用事,而是明白只要有这个睿智的老人在,我休想跨越帝国的山川。如果我们拥有旗鼓相当的实力,我有十足的信心去击败他。但如今我手上的军力国力尚不及帝国的十分之一,当然不会愚蠢到以卵击石。
镜月公主踮起纤足,在我的唇边轻轻一吻,那蜻蜓点水的爱意竟让我一阵迷醉。
“修岚,是镜月太多愁善感了些,或许毕竟对帝国有很多不舍,所以才心潮低落。”镜月公主拥着我的虎腰,款款情深的低语道:“等回到比亚雷尔,镜月一定会作你最乖巧听话的小妻子,和翡雅、希菡雅她们一起为你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家?
我微微一怔,什么是家?
无论是找回记忆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似乎对这个词都感觉遥远与陌生,甚至有些厌恶排斥。
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她的口中说出,我竟生出一缕温馨的感觉。
我不禁想到远在比亚雷尔的希菡雅她们,还有我未出世的女儿,这就是家吧?
当我在千年之前最终失去幸福,绝望而战的时候,可曾想到千年后的今天上天仍会还我一个圆满?
我本是从黑暗中走出,充满对世间的仇恨与杀机,征服成了我唯一的存在目的。
当我找回自己的过往,当我拥着镜月公主她们的时候,我却发现,这个世界上除了仇恨,除了报复,除了征服,除了死亡,也许还有另一些东西值得我去争取,去珍惜。
或许,千年沉睡中的她也会这样期望。
想通这点我心情一阵舒畅,搂着伊人纤腰低声微笑道:“公主殿下,夜已很深,我们是否该早点休息了?”
镜月公主怎能听不出我话中的不轨意图,玉颊绯红,却用默认来表示同意。
我哈哈一笑,拥着她迈步走进大厅。
几乎同时,我与她收住脚步,彼此互相望了一眼,感觉到书房里有其他人的存在。
那是我的禁地,没有我的准许即使是费罗库塞他们也不能随便出入。而来人分明是一个高手,直到现在才有意让我们察觉。
在我突破人类极限,获得暗月力量与前生记忆后,能够令我在百米外而无法察觉的人物,绝对拥有近乎大魔师的水准!
会是谁,在等我?
“修岚,看来是有贵客到了。”镜月公主向我浅浅含笑道,那一抹没有退去的酒红在朦胧烛光的映射中分外娇艳。
我忍下心头冲动,冷笑道:“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没有礼貌?”
我揽着镜月公主走向书房,灵觉中的影象越来越清晰,当我推开书房的门时,一个老熟人正悠然自得的坐在客座上惬意的喝着不晓得从哪里弄到手的一瓶烈酒。
狼王加奈特。
我冷冷道:“阁下总是这么不告而入,不告而取么?”
加奈特微笑道:“你若是到我们草原去做客,便会明白我们夜狼族的大门永远向着客人敞开,只要有好东西就一定会与朋友分享。”
“我们不是朋友。”我漠然回应道。
“但我们也不是敌人,”加奈特的嘴角含着一丝笑意道:“至少,今天晚上我不是找你决斗的。”
我在书桌后坐下,望着他。
这个夜狼部落之主从第一次出现起,就显得难以琢磨。
表面看来,他该是北方联盟中的重要人物,与伦格等人怀中同样的目的潜入帝都,现在伦格已经死了,他们未及实行的计划恐怕破产大半。
但加奈特给我的感觉远比伦格更加莫测,空翔之流虽然同样是兽人族的部落首领但在狼王面前就如同小儿科那般肤浅苍白。
他给我一种可怕的感觉,在战场上亦绝对是个强劲的对手。
或许伦格生前也有资格让世人这么评价,可惜死人无论活着的时候如何风光都无济于事了。
何况,他能死在我的手上,本身就说明实力有限的很。
惟独对面前的这个男子,我始终琢磨不透他的真实意图。
“说吧,你来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来辞行,”加奈特回答道:“伦格死了,我们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搁浅,明天一早便会撤离帝都——恰好是跟陛下同一天。”
我哼了声道:“阁下在这里等我半天,只为说上这么一句废话么?”
加奈特丝毫没有动怒,反而微笑道:“其实,刚才那句话里我已经说了许多事情。”
“第一,阁下告诉我你们这次帝都之行果然是怀有目的,而主谋该是伦格;第二,现在你们暂时放弃了计划,但并不意味今后不会重新实施;第三——”我的目光如锋射向加奈特,冷冷道:“兽人族的大军是否即将出动?”
加奈特的眼中掠过一丝赞赏,颔首道:“你都说对了,就在十五天内我们的大军将入侵蒙思顿,不过暂时还没有进攻比亚雷尔的想法,所以陛下尽可放心。”
镜月公主油然道:“镜月是否该考虑将阁下留下?”
狼王哑然失笑道:“公主殿下真会说笑,我既然敢来自然就有把握能走。况且,即使你留下了我也对局势没有丝毫的影响。这次兽人族的联军最高统帅早就定好是大熊部落的酋长‘霸王’恩里克,本人也不过是他帐下的一个马前走卒罢了。”
镜月公主平静的道:“可在镜月看来,狼王却比兽人族中所有人都有威胁的多。”
“承蒙公主金口一赞,本人不胜荣幸。”加奈特说道:“可惜,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兽人族的事情还轮不到本人做主,否则更不会选择在这个时机来入侵蒙思顿。”
“原来狼王是反对出兵的?”镜月公主讶异的问道。
“那是当然,”加奈特冷笑道:“兽人族与蒙思顿之间隔着大片高山丛林,那都是闪族和魔族的领地。即使能拿下蒙思顿几个郡又能怎样?难道让我们的臣民放弃赖以为生的草原森林,到蒙思顿来居住么?何况,蒙思顿的实力又怎么可能是十万兽人族大军能够征服的,最后便宜的不过是特鲁的魔族而已。”
“原来阁下对这些厉害关系早了然于胸。”我说道。
“了然又能如何?”狼王苦笑道:“特鲁是北方联盟的共主,伦格是北方的精神领袖,而恩里克与空翔惟这两人之命是从。我如果反对,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夜狼部落。”
“阁下告诉我这些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加奈特目光中燃烧起一簇细微的火焰,凝视着我,压低的声音徐徐道:“因为我想知道,陛下是否真的是艾欧的传承者?你可知道着对于整个北方将有何其巨大的影响?”
“我很想说是,”我淡然回答道:“可惜我不是,我不屑冒充任何人,艾欧就是艾欧,他已经死了——至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这样。”
“怎么会这样?”加奈特皱眉道:“多洛莉丝大人不可能欺骗我们,伦格的反应也映证了这点。”
“他们都不明白事实的真相,”我回答道:“艾欧当日的确打算利用天魔转生来摆脱魔王尤里西思的束缚,获得独立的人格与新生。可惜他的觉悟晚了一步,尤里西思的复活在仪式开始前就已经全部完成。于是艾欧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发动灭寂之暗与尤里西思玉石俱焚,而他的记忆与意识根本来不及注入到那个叫修岚的婴儿体内。”
“这些,你怎么知道?”加奈特惊讶的望着我,半信半疑的问道。幸而他非常人,换了普通的人物,可能我所说的半句话都不敢相信。
“因为我曾经在暗黑之戒中封印了整整一千年,因着尤里西思的诅咒而无法苏醒。当灭寂之暗的能量冲击到暗黑之戒时,终于令它的封印松动使我得以摆脱了诅咒。”我略微低沉的声音徐徐说道:“当时的我刚刚回到这个世界,力量薄弱的不能承受任何的惊扰。千钧一发中为了保全自己,我与沉睡在祭坛上的那个婴儿达成了血契,进入他的身体托生但这样也耗费了我所有的能量,使得我不得不进入又一个沉睡期。”
“那个婴儿就是比亚雷尔的王子修岚了,”同样分享到我记忆的镜月幽幽道:“但真正的他在一年前的考兰叛乱中已经被杀害,此刻我们面前的修岚才籍着他的躯体苏醒过来,然而他的记忆却被艾欧的禁制再次封锁,以致于这么长的时间始终不知道自己是谁?”
“所以当修岚陛下获得魔剑暗月的时候,也打开了所有的封印和禁制,终于找回了自我?”
“是,”我回答道:“当时的感觉真是难以言表,等若一次重生,一次大梦醒后的恍然。”
“可是,你究竟是谁?”加奈特低哑的嗓音问道。
我微微一笑,抬眼望向窗外那些永恒于时空中的星辰,用梦幻一般的声音回答道:“我就是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来自黑夜与地狱。”
加奈特久久无语,最终长长的出了口气,苦笑道:“虽然你最后那句话很玄,可我偏偏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只是,以后我究竟该如何称呼阁下?”
“当然还是修岚,”我微笑道:“不过并非比亚雷尔的王子,而是来自千年之前的另一个修岚。”
加奈特浑身不由自主的剧震,难以置信的望着我道:“你!你难道是——”
我傲然起身,走向窗台,油然说道:“你说,我是否还需要假借艾欧传承者的身份而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唯一愿意世人误解的身份就是比亚雷尔王子,因为如果没有当年他的血契,我将继续沉沦在黑夜里漂泊,直到下个千年。”
加奈特点点头,站起身道:“我都明白了,看来今晚的收获远比我想到要多。修岚陛下,恭喜你找回了自我。不过,我有一种预感,或许我们很快就能在战场上见面,到时候尽管知道阁下是我平生最可怕的敌人,本人也必须全力争胜。”
我嘿然笑道:“你是我至今唯一愿意尊重的对手,亦同样渴望有一天能在战场对决。如果我们不能成为盟友,那么敌人将是彼此最好的选择。”
“是这样,”加奈特洒脱一笑道:“我该走了,后会有期!”说完身影一晃,已消失在苍茫的夜色中。
“你为什么没有出手阻拦?”我依旧站在窗前,问道。
“因为镜月忽然有一种感觉,加奈特并不会真正成为我们最可怕的对手,或许有一天他给是我们在北方联盟中最好的盟友。”
我哑然失笑道:“这样的预测跟加奈特可是正好相反,我该信哪一个?”
“相信镜月吧,”镜月公主嫣然微笑道:“女人的预感总比男人的灵验,这点即使是千年前的魔帅也不能不承认。”
我“嘿”了声,摇摇头没有说话。
镜月公主走向门口道:“镜月先上楼了,今晚似乎要拜访你的人真不少。”
身后是门轻轻掩上的响声,我的目光落在窗外的一个黑影上。
多洛莉丝宛如幽灵一般伫立在那里,只冷冷望着我,目光中复杂无比,不知道是恨是怨,是失望绝望还是畏惧仰慕?
“你,真的不是艾欧大人的传承者?”她屹立许久,终于艰难的问出最想问的问题。
“你都听见了,我想不需要再解释第二遍了。”我淡淡的回答道。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多洛莉丝的眼中爆射出灼热的光焰,执着而绝望的叫道:“你是在欺骗我!”
“我没有这个必要,”我冷冷道:“我奉劝你接受这样一个现实,艾欧或许还会以另一种方式回来,就如同今天的我;或许永远都无法复活,但至少我不是他的什么替代品!”
多洛莉丝的身躯在风中颤抖着,多少年来艾欧的转生是唯一支撑着她生存奋斗的信念。一旦这样的海市蜃楼陡然崩塌,她的世界也随之毁灭,沉沦进冰冷的绝望中。
“我要杀了你,修岚!”她的脸上渐渐浮现起一股疯狂和杀机,冷酷的眼神盯着我徐徐说道:“是你,欺骗了我二十年;是你断送了主人最后转生的希望。”
我不为所动,伫立在窗台前,淡淡道:“你如果想杀我尽管来,不过怕你没有这样的能力。而且——你下的了手么?”
多洛莉丝一震,漫天的杀气顿时转缓,她怔怔立在原地,沉默片刻后咯咯笑道:“我为什么杀不了你,我为什么下不了手?修岚,你也太高估你自己了,在我眼中你连主人的一根手指都值不上。”
我怜悯的看着眼前这个绝望失常的女子,沉声道:“多洛莉丝,我比你多活了一千年,即使不算当中沉睡的岁月,对于人性的了解我也比你深刻太多。这二十年来,你始终将我假想成你的主人,不知不觉中把所有的希望与关注都托付在我的身上。面对这样的我,你敢说自己能够下手?”
多洛莉丝沉默着,望着我的眼神阴晴不定,忽然爆发出一阵冷笑道:“算了吧,修岚,你不过是个冷酷无情的恶魔,有什么资格跟我谈论人性与情感?你知道深爱一个人的滋味么,你了解失去爱人的痛苦么?你不明白,你都不懂得,因为在你心目里永远只有魔意和仇恨!”
“你错了,”我悠然微笑:“也许在前几天你还是对的,但当我找回过去的记忆,了解到千年前我也曾为心爱的女人而战,为了她不惜撼动尤里西思,不惜沉沦无数岁月的时候,我已领悟到生命的终极。我还是我,但血液里已多了一些东西,我希望你也一样。”
多洛莉丝呆呆的站着,脸上浮现起一丝迷茫,嘴角的冷笑在不经意中消退。
今晚,实在不是一个杀人的天气。
第三章干戈飞扬
在我们离开帝都的第九天,战争爆发了。
十万兽人族大军从蒙思顿东北边境如稻田里的蝗虫一般,铺天盖地的涌来。
在金沙公爵八万人马驻扎的图鹿堡两军不期而遇,展开一场大规模的激战。
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还在赶赴红石城的路上。
越向东走,战争的气息就越浓厚。
硝烟的味道已经清晰可闻。
我们这些人里最着急的无疑是德博,玩笑少了,废话少了,只恨不得能够早一日赶到图鹿堡。
由于留下了两百名银甲卫士和安姬思在帝都安排家属接送事宜,跟随我先一步返回比亚雷尔的只有三百余人,而且清一色依然是骑兵,所以在得到战争爆发消息后昼夜兼程之下,到了第十四天就抵达了翟碧司郡西部的边陲小镇康迈。
这里的空气空前紧张,所有人谈论的话题都在围绕着战争。不过这些镇民谁也没有过多的担忧,似乎都相信兽人族无论如何也打不进来,更勿遑论能够杀到康迈镇了。
吃饭的时候,不时能够听到人们的议论,更有些闲人眉飞色舞的讲述着所谓的亲眼见闻,或将兽人族形容成红毛绿眼的妖怪,或将金沙公爵捧成能搬山移海的战神,愚昧之言不一而足。
但真正关于战事进展的情况,却丝毫没有。
毕竟,这里距离图鹿堡还有四五天的路程,消息没那么快传过来。
用过午饭,我们也没去搭理那些镇中沸沸扬扬关于前线战事的传闻,继续行程。出了康迈东行十里,前方的大路上出现了左右两条岔道。
一条通向红石城,是我们来时的路;
另一条向着东北方漫漫延伸,直达图鹿堡。
德博立马在岔道口上,遥望北方。
那里烟尘四起,不知是有谁驰快马而来。
“修岚,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德博说着向我伸出右手道:“翡雅还在红石城等你,接上她赶快返回比亚雷尔。”
我点点头,握住他的手。
德博的右手紧了紧,凝视着我徐徐道:“答应我,修岚。无论我和老爸发生了任何事,你都要照顾好翡雅。”
我淡淡道:“她是我的女人,这点根本不用你来提醒。”
德博勉强展颜一笑道:“不晓得为什么,以前我总希望着战争到来,好率领千军万马冲锋陷阵。可真的这一天近在眼前,我竟有些害怕了。修岚,在你眼里我是不是一个十足的花花公子,特别没用?”
我一皱眉道:“你要走就走,哪里来这么多废话?”
德博哈哈一笑,松开我的手道:“你说的不错,修岚。又不是生离死别,你等着吧,最多三五个月,我一定到比亚雷尔来找你,到时还要讨一杯你与公主殿下的喜酒喝。”
镜月公主微笑道:“德博将军,镜月就在比亚雷尔翘首以盼你凯旋的喜讯了。”
德博点头道:“放心吧,公主殿下,我们定将兽人族打的满地找牙,连回姥姥家的路都不认得。”
玛莎听他说的有趣,坐在马上亦莞尔一笑,祝福道:“德博将军,我与费罗预祝你一路顺风,马到成功。”
费罗亦是重重朝德博一点头,低声道:“保重了,朋友。”
德博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赶紧转过头去掩饰着笑道:“你们这是干什么,我不过是去打仗,又非送死。等过几个月,大伙在比亚雷尔再见吧。”
我颔首道:“快去吧,德博,再罗嗦下去到天黑也走不成了。”
这时库塞策马到我身旁低声道:“陛下,北面路上来了八匹快马,只有两匹坐着人,看样子是帝国宫廷专用的八百里加急。”
德博一怔,再眺望北边的大路尽处,除了腾腾烟雾什么也没瞧见。
我嘿然道:“该是往帝都报讯的信使,拦下他。”
库塞应了声正要行动,镜月公主拦阻道:“让镜月来吧,这些人该会给镜月一个面子。”
说话时,北方地平线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倏忽近了,果然是两人八骑。
镜月公主催马伫立在路中,遥遥送出动听委婉的声音道:“两位请慢走!”
那两人都是骑士装束,因为赶路满面都是热汗与烟尘,突然看见前面路口拦着不下几百人的大队,不免也是一惊。
听到镜月公主的招呼,两人放慢坐骑,高声喝道:“我们是金沙公爵帐下信使,军情紧急,请诸位快快闪开,莫要挡我们去路!”
果然是北边来的信使。
不晓得带来的是胜利的消息,还是噩耗?
镜月公主微微浅笑道:“镜月不敢,只想问上一句,可知北方最新战况如何?”
两名骑士一愣,在近前勒住坐骑,疑惑着打量镜月公主一身朴素的水色装束,问道:“请问你是——”
德博从人群中冲出,劈头盖脸大骂道:“席特,你这个笨蛋连镜月公主殿下也不认得么?”
被骂的那名骑士看见德博,惊喜的叫道:“德博将军,你怎么在这儿?”
德博哪有心思回答这些,焦急的问道:“我老爸到底怎么样了,你们为何不用千里灵往帝都传讯,偏用这最笨的法子?”
席特苦笑道:“翼人部落的斥候封锁了天上,放出的千里灵全被他们拦截了。我们只好乔装乘夜溜出来,这才躲过翼人的截杀。”
另一名骑士道:“其实昨天我们已经放出了千里灵,但公爵大人要求我们一定要到帝都觐见陛下,因为有些事情纸条上是说不清楚的。”
德博催促道:“快说,我老爸怎么样了,你们去帝都干什么?”
席特黯然道:“大熊部落和翼人部落的联军八万人马围攻图鹿堡,我们坚持了整整三天三夜却不见援军,前天早晨防线终于被攻破,金沙公爵率领着大家朝莫可比山退却。我们两个正是奉命到帝都请求援军的。”
镜月公主奇道:“在距离图鹿堡一百多里外的吉桑城不是驻扎着帝国的两个军团,他们为什么不来救援?”
席特的脸上出现无比愤怒的神情,咬牙切齿道:“战事一开,公爵便派人向吉桑城联络,请他们分兵支援。可是一连三拨信使都被挡回,驻守吉桑城的威灵伯爵和伊斯特尔伯爵借口要防范两万夜狼大军竟不肯分兵。就这样,吉桑城帝国十万的雄师晒着太阳,图鹿堡公爵的八万大军浴血奋战,与同等数量的兽人族军队拼死厮杀三昼夜,终于失守。”
听了这个消息,没有人敢说金沙公爵的军队无用。
由于先天身体条件,兽人族的战士远比普通人类士兵强壮。一个大熊部落的成年战士足以胜过三名蒙思顿士兵,何况此次入侵的五万大熊部落大军中尚有一万是名震大陆的黑盔武士,每个人都拥有近乎以一当十的惊人战力。
在人数相近的情况下,金沙公爵能够坚守三昼夜已属不易。
德博一把揪住席特,怒喝道:“威灵和伊斯特尔那两个老混蛋居然敢这么说,我老爸为什么不夺了他们的兵权?”
席特忿忿道:“他们的爵位虽然比公爵大人不如,可毕竟是陛下的嫡系将领,公爵大人又怎么指挥得动他们?”
德博茫然放开席特,喃喃道:“混蛋,要我们在图鹿堡拼命,自己却躲在吉桑城看热闹,这笔帐我们以后一定要算!”
我冷眼旁观,没有说话。
一般情况下,给威灵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见死不救,毕竟谁也不敢拿军国大事开玩笑。
或许,这背后有某个人的意志在无形中作怪。
镜月公主说道:“德博将军,先让席特他们赶路吧,军情紧急,早一刻赶到帝都都是好的。”
德博一醒道:“你们还不赶快?”
席特向德博一礼道:“德博将军,您多保重!”又朝镜月公主和众人匆匆行礼,拍马向帝都方向飞驰而去。
德博徐徐从席特的背影上收回目光,长吁一口气道:“修岚,我也该上路了,大家后会有期!”
我微笑道:“别忘记了,德博,你还欠我跟镜月的喜酒没喝。”
德博哈哈一笑,道:“放心吧,朋友!就算我爬也会爬到比亚雷尔来,等着我凯旋的好消息吧!”
说完策马朝着无垠的北方驰去,身后几十名护卫一拥跟上,渐渐成为地平线上的小黑点。
“凶多吉少,”库塞望着德博远逝的背影冷不丁冒出了这么一句。
“库塞侯爵,你也关心德博将军么?”费罗奇怪的问道。
“哼,我是觉得这个小子要是这么死在兽人族手里怪可惜。”库塞冷冷道。
玛莎担忧的问道:“结果不会这么糟吧,毕竟我们在东疆还有近二十万的大军,奥里公爵的援兵很快也会开到。”
我漠然道:“你有听说过一盘散沙能够打赢战争的?”
费罗苦笑道:“看样子帝国真有麻烦了,嘉修陛下病倒的真不是时候。”
我一策踏雪说道:“这些都是蒙思顿的事,我们已管不了许多,先到红石城再说。”
一行人收拾情怀继续赶路,由于战事不利,大家的脚程又加快了许多,六天后便渡过尤图河,距离红石城不过几十公里。
前方失利的消息不断传来,先是莫可比山失守,帝**队损失惨重,紧接着威灵侯爵偷袭图鹿堡的五万人马被夜狼部落在半路上侯个正着,几乎全军覆没,威灵侯爵本人也丧身在加奈特的手下。
越往东去,沿路逃难的流民就越多。在尤图河边,到处都是安营扎寨等候渡河西去的难民,我们足足耗费了半天工夫在抢到几艘渡船摆渡过尤图河。
到了傍晚时分,远方天际的浓烟忽然升起,周围的难民发出惊恐的呼喊声,不少人惊慌失措的叫道:“快逃啊,蛮族打过来啦!”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秩序更加显著,婴儿的啼哭,妇女的叫喊,老人的哀号,拥挤在道路上的人群象热锅上的蚂蚁,蠕动着,挣扎着,不顾一切朝着西面奔逃。
镜月公主轻轻蹙起秀眉,轻声道:“修岚,看来兽人族的大军来的比我们预想的还要快。”
看着因为拥挤的人流而无法动弹的马队,我漠然命令道:“库塞,带上人在前面开道,我们必须赶在兽人族大军抵达前进入红石城。”
在那里,还有翡雅等着我。
库塞早等的不耐烦了,闻言话都不说,率着十几名银甲卫士冲到队列最前方接替了费罗开道的任务。他的心肠可没有圣殿骑士那般柔软,大队的速度明显提高许多。
就算这样,骑在马上也比走路快不了多少,偏巧这一带又都是山地,除了眼前的唯一的大道根本无路可走,一直到天黑我们也不过才走出十几里。
而北方的夜幕中,映射的火光越来越亮,越来越近,根据目测最多离红石城也只有二三十里。
我皱眉道:“费罗,你和玛莎率领大队从后面跟进,沿途小心撞上兽人族的先锋部队。我和镜月、库塞先一步回城,接应到翡雅再说。”
说完舍下踏雪纵身而起,在陡峭的山崖上跳掷星丸,也不顾落在那些难民眼中是如何的惊世骇俗,乘着月色直奔红石城。
十几里山里转瞬而过,前方山谷外豁然开朗,却依旧满拥着喧哗慌乱的难民。
突然,不晓得是谁在混乱中叫了一声:“快逃啊,蛮族大军已经杀进红石城了!”
人群顿时起了更大的骚动,而在北面的地平线上亮起了稀稀落落的火把亮光,一队蒙思顿的溃兵正朝着红石城方面退却。
“嘿,说不定马上又能见到德博那小子了。”库塞在我身旁说道。
“走,赶上去问一问!”我说道,三人避开纷乱的人流,几乎是在御风而行。
眼看接近了那千多名溃败的帝**队,遥远的黑夜里突然响起刺耳的尖叫声,那声音此起彼伏,完全不是大陆通行的夕兰语。
溃军更加慌张了,亡命的朝着红石城奔窜,根本不成队列阵形,也极少有人再去管顾那些行动不便的伤兵。
我飘然落地,拦截在溃军前方,冷冷喝道:“谁是你们这里最高的指挥官?”
一名骑在马上的小军官叫道:“快闪开,你想找死?”扬起马鞭朝我头顶抽落。
我冷哼一声,轻松抓住鞭梢,左拳毫不留情的轰在他的脸上,连那头盔也给打裂。那名军官惨叫一声飞跌下马,头骨碎裂而死。
“有奸细,杀人啦!”周围的数十名帝国士兵慌张的叫起来,不少人举起尚未丢弃的兵刃就打算向我围攻。
我怎么怕这个,库塞更是一声冷笑闪身而出,手中的幻紫之瞳随时准备发作,而那头魔兽赤目也是虎视眈眈,择人而噬。
“住手!”镜月公主清叱道,她的声音并不响亮,但足以清晰的送入每个帝国士兵的耳朵中:“我是蒙思顿镜月公主,身旁的就是来自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请你们的指挥官出来回话。”
“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走?”一名身穿白银盔甲的将领呼喝着从队列后方赶来,见到我们先是一怔。
旁边有部下向他耳语了几句,那名将领原本盛怒的面色缓和不少,望向镜月公主问道:“请问,您自称是公主殿下,可有什么证明?”
镜月公主微微含笑,翻手向那将领展示蒙思顿皇室的金色徽章,问道:“这样东西,将军该是认得的吧?”
那名将领当然认得皇室徽章,急忙下马行礼道:“格隆索拜见公主殿下!”
“格隆索将军,你可是金沙公爵的部下,怎么到了这里?”镜月公主问道。
格隆索起身回答道:“今天上午我军在西比奇会战中失守,公爵大人下达撤退指令。可沿途却遭到沙豹部落和翼人部落的追兵截杀,战到下午时全军阵形都已溃散。我率领仅剩的一千多名部属正准备撤回红石城死守。”
“金沙公爵和德博将军呢?”我问道。
格隆索正准备回答,溃军队尾却突然生乱,有士兵惊恐叫道:“将军,豹人追上来了!”
格隆索脸色一变,急忙上马道:“公主殿下,这里不能久留,还是让我们护送您先到红石城再说!”
我冷笑道:“懦夫,不过是兽人族的一点前锋人马,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难怪不到十天就丢了半个翟碧司郡。
格隆索脸色一变,顾忌着镜月公主才没敢对我挥刀相向,苦笑道:“你们没有上过战场,根本不明白蛮族的恐怖。公主殿下快走吧,豹人的奔跑速度比战马还快,再不撤退就来不及了。”
这时,一里多外已响起无数难民的惨叫呼号声,手无寸铁的他们根本无法抵抗兽人族的蹂躏,首先成了豹人的美餐。
库塞的幻紫之瞳一闪,映射出黑夜中那一队上千豹人战士的身影。他们的身高和普通人类类似,但拥有着充满爆发力的肌肉和锋利的牙齿。行军时完全不需要战马的辅助,而是如同野兽一样四肢着地飞速奔跑,毛茸茸的脸上画满乱七八糟的彩色条纹,分外的狰狞。
在兽人族中,沙豹部落是仅次于夜狼等部落的一大族群,借着先天的速度优势,令他们在战场上显得神鬼莫测,运动如风,往往被当作奇兵使用。
我冷笑道:“慌什么,他们不过一千多人,因为贪功脱离的本队,兽人族的大军还在几十里外,有什么可怕?”
格隆索稍稍定了定神道:“可是,就算这么点人,我们也不是对手。”
镜月公主望着幻紫之瞳,水晶球里忠实的显现着豹人挥舞屠刀,劈翻一名又一名拥堵在大道上的难民景象,缓缓说道:“格隆索将军,你是否有看到我们的臣民在被敌人屠杀蹂躏,他们无助的目光正从周围期盼注视着你们。而你们这些手持着武器的士兵却仓皇的只顾逃跑,将手无寸铁的兄弟姐妹们抛在身后任由敌人欺凌。作为一名帝国的将军,你可否告诉镜月,这是你该做的么?”
格隆索面露惭色道:“我心里也不好受,可连金沙公爵都没了办法,我们这些人又能怎样?我手下的这点人,对上豹人不过是白白送死罢了。”
说话间,一小队豹人士兵已经呼啸而至,也许是他们杀红了眼,也许是趾高气扬的他们根本不把帝**队放在眼里,竟朝着这支千人战队杀了过来。
镜月公主凝视着格隆索,低声道:“拿出你的勇气,将军。如果我们能够多抵挡一刻,那些难民就能少去一点伤害,多出几分生路。帝国的战士,不该是只懂得逃跑的懦夫。”
说完,再不理格隆索他们,飞身幻化作一缕水色身影,射向豹人扑来的方向。
库塞站在我身旁问道:“陛下,我们怎么办?”
我冷笑道:“很久没大开杀戒了,就拿这一千多人将就一下。”
库塞嘿嘿一笑,闪身与我隐没在帝**队中,前些日子在帝都,他已憋的够闷,正可借此发泄。
格隆索呆呆坐在马上,蓦然拔出长剑大叫道:“全军回转,跟那帮蛮种拼了,也好知道我们帝国的战士不是懦夫!”
第四章滴血之夜
月色滴血,赤红色的火映亮半边北方的天空。
道路上,道路两旁的麦田里,挤满无助的难民。
一队队沙豹部落的战士,高举着手中的屠刀,在这疯狂的夜里肆无忌惮的杀戮,发泄着原始的兽欲。
男子倒下,少女倒下,即使是老人与婴儿也同样是他们屠杀的对象。
看见人们惊恐扭曲的脸,看见惊恐奔逃的人群,换取到他们最大的快乐。
“求求你,不要杀我!”面对狰狞的屠杀者,一个老人恐惧的软倒在干涩的土地上,脚步无法移动半寸,只懂得哀求哭号。
“你们这些贱民,根本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是让我送你去地狱吧!”那名豹人战士兴奋的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挥起手中的长枪刺向老人的心窝。
“铿!”一抹亮丽的淡金色光华掠过,豹人战士连来人都没有看清便仰天倒下,胸口的甲胄已被流金圣剑刺穿。
在金戈铁马的沙场中,在流淌血腥的黑夜里,镜月公主那一袭水色身影飘渺而出尘,凌空飞落。
“啊,好漂亮的人类少女,给我抓活的!”一个豹人头领兴奋的叫道,周围十几名手下口中尖啸,蜂拥向镜月公主。
他们说的是部落土语,以至于镜月公主也无法晓得那个豹人头领在说什么。但看到十几名豹人战士面目狰狞的围攻上来,流金圣剑轻盈飞纵,那坚硬的铠甲根本无法阻挡犀利的剑锋,又两名豹人战士惨叫倒地。
然而这不仅未令其他人害怕,反激起了他们血液中的凶性,周围更多的豹人战士聚拢过来,好似潮水一般吞没了镜月公主的身影。
“轰!”一团妖艳的紫色光球在豹人中炸开,十多名豹人战士顿时肢体横飞,浸润在血泊中。
是库塞到了。
他根本不屑也不愿与对方近身缠斗,利用风系魔法漂浮在低空中,幻紫之瞳专往敌人聚集的地方轰击。
只两三下,已经令豹人战士伤亡一大片。
几乎同时,我已杀到镜月公主身旁,甚至连长剑都没有拔出,赤手空拳冲入敌阵中。
“砰!”今晚第七个被我铁拳击中头颅的豹人战士连惨哼的机会都没有,便瘫软在地,他的头盔由于禁受不住暗黑能量的冲击而扭曲变形,脸上更是面目全非,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头骨。
就在刚才,他还叫嚣着要活捉镜月公主。
“谢谢你,修岚!”镜月公主低声在我耳畔道,那一双清澈皎洁的星眸穿越过漫天杀气惊鸿的一瞥向我。
“不用,”我冷笑一声,揉身杀进敌群最密集处,在闪烁寒光的枪林刀海间从容闪展,如风般飘逸自如。
每一拳击出,必然宣告一条生命的结束。
我的心头毫无怜悯,战场上只有生与死的区别,永远不是施舍仁慈的地方。
杀意逐渐升腾,我仿佛听见心底深处欢畅的呼啸,踏着敌人的尸体,从血路的这头引向那头——
“你这魔鬼,我要杀了你!”一名高大的豹人战士挥舞着双枪从背后掩袭,碧黄色的眼中半是愤怒怨毒,半是恐惧惊讶。
他的实力该是不错的了,至少不逊色于普通的圣殿骑士,但这点差异如今在我心目中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侧身,轻松让过飞刺的第一杆长枪,左拳重重轰在第二杆枪头上。
“叮”的一记金石鸣响,那只枪头被我硬生生打折,一股强大的反挫力量将长枪的尾端倒刺入这名战士的胸膛。
热血飞喷——原来,兽人的血也是红色的。
敌人终于完全意识到我们的存在所带来的巨大威胁,几乎所有的豹人战士都放弃了对难民和敌人的追击,潮水一样向我们涌来。
月沉星沦,无边的杀戮在这一刻全面展开。
格隆索将军率领着他的军队也已经回转,亲眼目睹了我们的神勇和近乎魔神一般的实力,令这些原先被豹人追杀的丧魂丢胆的士兵重新振作了勇气,鼓起再与敌人一拼的斗志。
豹人根本没料想到被他们杀得丢盔卸甲,狼狈不堪的帝国士兵居然还敢回头主动发起攻击,顿时措手不及。
格隆索一连杀死三名豹人战士,胆气越来越壮,心中不禁想到:“原来,这些蛮族也没那么可怕,我一样可以杀死他们!”
但等对方站稳阵脚,反身开始对付他们的时候,格隆索的压力骤增。人类与兽人之间先天的战斗力差距再次显露无遗,往往必须付出三五人的代价才能杀死一个豹人战士。
可杀红眼的帝国士兵已将恐惧抛到脑后,格隆索更是身先士卒,尽管背部和大腿都受了枪伤,可依旧顽强的厮杀不退。
数千人就在这广阔的平原上展开一场空前惨烈的搏杀,死亡的哀号此起彼伏,鲜血在每一刻无尽的流淌。
眼看自己的军队不敌,周围难民中的青年男子呼喊道:“跟他们拼了!”纷纷拾起遗落在地上的武器,加入到战团中。
他们更不是兽人的对手,大多数人奋不顾身的冲上,却连手中的兵器还没来得及刺出就已经倒下。但没有谁会退缩,这些对侵略者包含着仇恨与愤怒的人们用长枪,用双手,用牙齿,向敌人发出不屈的宣告!
看着身旁无数兄弟的倒下,格隆索热泪盈眶,被战火洗刷的良知重新唤醒,他高声叫道:“杀啊,就算还剩一个人,也要抗争到底!”
“抗争到底!”无数人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怒吼,发泄出积郁在心头的屈辱与仇恨。
他们曾经软弱,曾经无助的只想着逃离。
然而此刻,每一个人都成了英勇的斗士,以生命和鲜血捍卫着自己的土地与尊严!
短短一刻,格隆索的部属就伤亡了两百多人,死去的参战平民数字更加惊人。不过豹人也付出了入侵以来最大的一次伤亡比例,竟有三百多战士永远葬身在这片充满热血与尊严的沃土上。
当然,其中至少三分之二以上,是丧身在我与镜月公主和库塞的手中。
若干岁月后,人们将这场小规模的战役称作“觉醒日之战”,更有诗人将它谱成动人的歌曲传唱四方。
因为经过这晚,所有的东疆军民都意识到了被压迫者的勇气与力量,而整个抗击兽人族入侵的战役也进入一个不可思议的转折点。
这一切,都是当事者甚至包括我所始料未及。
但勇气与斗志毕竟替代不了实力,被血腥与死亡激发起凶性的豹人战士发出刺耳的尖嚎,向格隆索的军队猛烈冲击。
格隆索将军身边的部属越来越少,队伍的阵形也早被冲散,眼看就要不支,却蓦然看到黑暗中点点火把闪耀,一支身穿银色盔甲斗志高昂的骑兵战队宛如犀利的匕首向着敌阵无所畏惧的插入!
是费罗率领着银甲卫士赶到了。
如果不是由于道路堵塞,他们本该到的更早,但就是现在赶到也已经足够。
这三百名银甲卫士的个人战斗力远胜于普通帝国士兵,甚至还在豹人战士之上,他们的出现彻底扭转了战局。
费罗长剑翻卷,辟出一条血路杀到格隆索近前。格隆索又惊又喜问道:“请问将军大名?”
费罗又斩下一名敌人的头颅,微笑道:“比亚雷尔修岚陛下部属,费罗!”
格隆索惊讶道:“原来是比亚雷尔的费罗将军?修岚陛下和公主殿下正在里面被豹人团团围困,您来的真是太及时了!”
他说话时略微一分神,险些被一名豹人战士长枪刺中,不防一旁一名身材娇小的金甲骑士长剑飞落,顿时了结了那名豹人的生命。
格隆索这才借着火光注意到费罗身边的这位骑士竟又是一位美丽少女,忍不住无比的惊异。
两军汇合一处立刻声势大壮,费罗的银甲卫士在左,格隆索的帝国士兵在右,犹如一把钳子牢牢挟制住豹人大军,一往无前的冲击敌人阵列。
兽人战士的斗志终于崩溃,毕竟他们也是人,也懂得恐惧和惊慌。
不晓得是谁第一个后退,畏惧与退缩就犹如瘟疫一样迅速感染到每一个人。
胜利不再是他们第一的选择,在内外夹攻中保住宝贵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刹那间,敌人的阵形出现了松动,既而是全面的溃散。
一名豹人将领企图阻止溃势,大声吆喝着:“不准退,谁再退老子宰了他!”
我漠然一笑,出现在他的身后,轻声道:“去地狱吧,孩子!”
那名将领惊恐的回头,却听见自己脖骨断裂的清脆响声,我的手从他的颈上移开,他的身躯软软的瘫下。
“魔鬼啊!”周围的豹人战士目睹此景更无斗志,转身就向后窜逃,连长官的遗体也不敢再要了。
一见敌人败退,帝国士兵的气势更盛,竟首次充当起追击者的角色,呼啸着追杀不放。
费罗策马到我身旁,在马上躬身道:“陛下,您没事吧?”
我不以为然道:“就这些废物还不至于让我有事。费罗,通知大家不必追击,以免黑夜中撞上兽人族的主力,整顿一下就往红石城撤退。”
费罗应了声,布达我的命令去了。
库塞忽然从空中飘落,低声道:“陛下,我看见金沙公爵的帅旌了!”
“哦?”看来金沙公爵也已经退到了红石城,不晓得德博这个家伙是否和他在一起。
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个混蛋变得越来越关心,或许是他的作风越来越合乎我的胃口。
“就在西南方三里左右,大约有三四千人,正往红石城撤走。”库塞回答道。
镜月公主在一旁忽然轻声道:“修岚,镜月想去看看金沙公爵,你和库塞、费罗他们先到红石城等我吧。”
我摇头道:“我和你一起去,让库塞和费罗率领大家先入城。”
库塞领命而去,桀骜不逊的他自从安鹭笛恢复后显得温和许多,对于我的命令亦是更加不折不扣的执行。
但千万不要以为恶魔可以在一夜间变成天使,暴怒的库塞足以让半个帝都感受到惊颤。
镜月公主浅笑盈盈,目光中充满喜悦与欣慰,凝视着我深情道:“你原本可以不用出手的,修岚。”
我淡然道:“你是我的女人,在任何时候我都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你丝毫,这个理由足够了么?”
镜月公主嫣然一笑,动人的丰姿在今霄的火光中显得无比娇艳,轻轻道:“足够了,这是镜月有生以来所听到的最美话语。”
我翻身跃上费罗带来的踏雪,一伸手将镜月公主挽到身后,低喝声:“坐好了!”踏雪扬蹄朝北而去。
到处都是难民与帝国士兵的尸体,还有受伤者蜷缩在路边绝望的呻吟与哀求。
一群群背井离乡的平民拖家带口朝着红石城或者是西面的群山中流亡,他们有老有少,甚至有刚刚出生的婴儿,却无一例外的承受着战火的洗礼与战争的创伤。
任何的怜悯在这个夜里都是多余的,这里已逐渐形成一场混战,但这样的局面持续不了多少时候,等到兽人族的主力抵达,势必将摧枯拉朽一般杀到红石城下。我根本不相信帝国的这些残兵败将还能够支撑多久。
金沙公爵的帅旌高高耸立,这令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他们。
四千余名帝国士兵勉强保持着队列迤俪南撤,几乎每个人的盔甲都破损不堪,更有人连走路都困难。
我驾着踏雪迎上前去,高声叫道:“我是比亚雷尔的修岚,金沙公爵在哪里?”
一名中年将领闪出人群来到我面前,借着火光打量着我和镜月公主,在确认无误后惊喜叫道:“真的是您,修岚陛下?还有公主殿下,你们怎么来了?”
我认得这个说话的将军,他是金沙公爵麾下的一名骑兵团提督施罗,胸口绑着的绷带显示出这个家伙也负了不轻的伤。
“金沙公爵在哪里,施罗?”我问道。
“就在后面,随着大队马上就到!”施罗一指身后的旌旗回答道。
镜月公主问道:“公爵大人没事吧?”
施罗脸色一黯,低声答道:“他受了重伤,很可能活不过今晚,不过怕动摇军心这个消息很少有人知道。”
施罗还想说什么,我已催着踏雪朝后疾驰。
在败军中,一队骑兵护送着一辆马车缓缓走近,车后是两名士兵高举的帅旌。
我的心里一沉,明白除非已不能动,否则金沙公爵绝对不可能躺倒在马车里。
我分开人群冲到马车前,那些金沙公爵的亲兵都认得我,所以未加阻拦。
我跳下踏雪,拉开车门,就看见满身浴血的金沙公爵面色苍白,沉睡在软垫上,身上至少负了四处致命的重伤。
我一眼之下就认出是啸月宝轮留下的印记,眼睛里闪过骇人的杀机,用比冰雪更冷的声音道:“空翔!”
仿佛感觉到我与镜月公主的到来,金沙公爵的眼皮颤动几下徐徐睁开,借着车内的灯火他看清了我们的面庞,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无力的说道:“你们终于赶来了,可惜我——”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他的说话,伤口伴随着身躯剧烈的颤动而不住朝外流血。镜月公主一声低吟,纤手间亮起一团淡蓝色的圣光覆盖在金沙公爵的伤口上。
金沙公爵精神一振,苦笑道:“我败了,而且败的很惨,怕连命也要丢在这里。”
我沉声道:“不用担心,胜败不过是兵家常事,只要活着就有机会扳回这一局。”
金沙公爵失去血色的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道:“从图鹿堡到红石城,我的八万大军最多只剩下三万,东疆的一半土地丢失,即使活着也没有面目再见故人!”
镜月公主幽幽叹道:“公爵大人能以八万大军和兽人族苦斗这多天已经不易,换了别人只会更惨。”
金沙公爵摇摇头道:“你们都不必安慰我,我自己心里都明白为什么会输成这样!”
我冷笑道:“你放心,我知道是空翔伤了你,再有就是威灵和伊斯特尔那两个混蛋。威灵已经死在加奈特的手上,剩下的人我迟早会为你讨回这笔帐。”
金沙公爵叹了口气,注视着我,忽然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修岚?只是因为翡雅么?”
我淡淡道:“这是今晚第二个人问我类似的问题,我一样可以告诉你,抛开翡雅和所有的厉害关系,我仍然会帮你。别忘记了,去年我准备复国时,你是帝国重臣中唯一给予我支持的人。不管你怀有什么样的目的,对我来说结果都是一样。所以,今天我会站在你这边,就这么简单。”
“大丈夫恩怨分明,我没有看错你,修岚!”金沙公爵微笑道。
我望向镜月公主,她朝着我几乎不可察觉的摇了摇头,我的心中一震,知道这已宣判了金沙公爵的死刑。
突然听见马车外有人焦急的叫道:“为什么还不走,兽人族的大军马上就要追到了!”
这是德博的声音,我跳下马车,看见他正骑着一匹战马率着几名部下朝这里疾弛。这家伙全身上下的盔甲浴满鲜血,左手被绷带吊在胸前,右手握着长剑催驾着坐骑。
“德博!”我叫道。
“修岚?”借着火把的光芒,德博看到了我,满脸惊喜道:“你怎么来了,其他人呢?”
“我和镜月公主在这里,其他人由费罗率领先进红石城了。”我回答道。
德博在我面前跳下战马,急急问道:“我父亲怎么样了?”
我没有说话,只摇摇头。
德博面色惨变,用长剑柱地勉力不让自己摔倒,沉声问道:“修岚,你和公主就没有一点办法了么?”
我漠然道:“如果有一丝可能,我也绝对不会看到那样的结局在公爵身上发生。”
德博深吸一口气,将身躯探进马车,颤声叫道:“父亲!”
金沙公爵看见爱子,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欣慰笑容,艰难道:“你回来了?”
德博点点头回答道:“我们打退了大熊部落的三次进攻,算算时间差不多了,所以我才下令撤退。”
金沙公爵微笑道:“好孩子,你终于长大了,今后再不用我为你操心。”
“父亲!”德博哽咽道。
“别哭,”金沙公爵神色坦然而平静,微微皱眉道:“你已是一军之主,怎么能象小孩那样动不动就耍哭?我知道自己撑不过今晚了,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再见翡雅和你两个弟弟一面。可恐怕,连这个愿望都实现不了啦——”
德博一震,冲着车夫叫道:“快赶马车!”
第五章名将悲歌
他的话音刚落,金沙公爵猛然剧烈的咳嗽,大口大口朝外喷血,眼光也逐渐开始涣散,眼看就要不行。
“父亲!”德博紧握着金沙公爵冰凉的大手,声嘶力竭的叫道:“你不能有事啊,你不能扔下我和翡雅他们!”
我向马车夫一摆手,示意他再等一等。
这个时候稍微的一点颠簸都会加速金沙公爵的死亡,而如果不是镜月公主用圣殿的疗伤圣术护持住他的心脉,或许他连德博也没见到便去了。
镜月公主手心中的光球越来越亮,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但金沙公爵的眼神却更加的黯淡无力。
“我总算是等到你回来了,因为我有几句话必须亲口嘱咐你。”金沙公爵断断续续的说道,嘴角不停往外流着鲜血。
德博好不容易才听清他在说什么,连忙点头道:“您说吧,父亲,我一定听您的,今后再不惹您生气。”
金沙公爵勉强笑了笑道:“家族的公爵之位都是世袭,所以我死之后你就将顺理成章继承我的爵位和权力。你必须再长大些,这样才能统帅好军队,尤其是在这个非常时期,更需要你多一些勇气。”
德博只懂得点头,满面泪如雨下,声不能言。
或许是回光返照,金沙公爵的眼中蓦然爆射出一缕神采,低声喝道:“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能丢了我们家族的脸,更要替我收复失土,将兽人族赶出帝国,否则你就不是我的儿子!”
德博连连点头,金沙公爵吃力的将目光投向我苦笑道:“我纵横一生戎马,没想到终于吃了大败仗,连自己的命也丢了。大丈夫为国捐躯没有任何遗憾,可惜我实在不放心德博——这小子以前一天的战阵都没真正上过。”
我缓缓道:“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修岚,我知道有些为难你,毕竟你是比亚雷尔的国王。可我实在不能放心德博和翡雅他们,拜托你能替我照料他们一点。”金沙公爵满眼的希冀,凝视着我,等待我的回答。
德博与镜月公主同样的默默无语,然而同样是用充满恳切与希望的眼光注视着我。
他们当我是谁?
能够独力去扭转眼前的溃局?
或者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圣人,甘心情愿的为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国度,为一群人的恳求而付出所有?
我徐徐出了一口气,转眼望向北方的天空。
那里,火光如血。
铺天盖地的兽人族大军正风潮涌动,势不可挡的杀来。
身旁,疲惫不堪的帝国士兵士气低落,仓皇的向着红石城撤退;无数的难民流离失所,拼命寻找着一方平安的净土。
然而硝烟四起,这片土地已充满杀戮。
我知道金沙公爵的这句话含义是什么,我也知道答应了他的嘱托对于我来说将承担何其沉重的责任。
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无法拒绝。
我想起了第一次与金沙公爵见面时的情景,想起他爽朗真诚的笑声。
那高大伟岸的身影却在黑暗里越走越远,逐渐的迷离模糊。
这样一个人,即将在我的面前死去,而我无能为力。
我的心中生出一股莫名的杀机,冰冷的魔意在眼眶中蔓延。
仿佛,我已看到空翔得意狂妄的笑容。
我清楚的感受到,金沙公爵已经对帝国的内讧彻底失望,不再指望那些歌舞生平的贵族们能够做出点什么。
尽管嘉修陛下依然健在,但眼前的局势已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所以他才恳求我,希望我能伸出援手。
他需要的不仅是我个人,还有我背后的比亚雷尔!
当然,我同样明白,这是我染指帝国东疆,将翟亚司郡收于掌中的最好机会。
但需要直面的是十万兽人族大军和整个北方联盟,这样的代价又是否值得?
我根本可以坐山观虎斗,等待更好的时机兵出群山之城,实现我的战略意图。
而一旦允诺,这样的主动权将不再有。
风,从原野上默默的吹拂过,带着浓重的硝烟和凄惨的哭泣。
远方的号角越来越近,黑夜里的精灵在肆虐。
久久,久久——
我徐徐的点头,所有人都在旁边松了一口气。
金沙公爵的眼中掠过最后一丝神采,望着心爱的儿子道:“德博,记住,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你都必须跟随在修岚陛下的身边,永远不能背弃!这是我们金沙家族唯一能够表达感激的方式——”
德博无声啜泣,点头道:“我发誓,父亲,我一定做到您所有的嘱托!”
金沙公爵长长出了一口气,微笑道:“德博,扶我起来,我想最后再看一眼属于我的土地。”
“父亲?”德博愕然道,目光询问着我与镜月公主。
镜月公主微微颔首,与德博轻轻将金沙公爵扶下马车。
他的身躯必须依靠别人的力量才能伫立,但依然是那样的沉稳如山。
他的目光已渐渐没有神采,但依然是如此的坚定从容。
即使是在面对死亡!
“这是我生活守护了四十六年的热土啊,”金沙公爵喟然叹息道:“真不舍得就这样离开,真想再见翡雅他们一面,也真想亲手把兽人族赶出我的家园——可惜,要说永别了——”
周围的将士泣声一片,不约而同的向公爵跪倒,一股永恒的痛彻心扉的悲恸弥漫在夜的空气中。
“快意恩仇,马革裹尸,我已无悔,只是对不起陛下的隆恩,惟有来世再报!”金沙公爵目望西方,那是帝都的方向,却遮掩在无边的硝烟里。
“父亲!”德博情不能已的叫道,却没能得到回答。
“父亲!”德博惊恐的大叫道,才发现在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金沙公爵已经悄然停止了呼吸。
一代名将,就此辞世!
他走的如此坦然,竟连我都没有察觉究竟是在什么时候。
我端详着他平静的脸庞,在泛白的嘴角边,竟有一丝微笑。
而那目光,依旧眺望西方,坚定,不移!
我深深吸了口气,想压制住心头那种极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目睹身旁熟悉的人死去。
在我手中,在我身边,不知道倒下了多少人,但没有一次能令我如此震撼!
我原以为我可以如从前一样,漠视任何人的离去,然而我错了。
我竟然从心底发出一缕莫名的压抑,望着金沙公爵的遗体,目光沉重如铅。
“公爵大人!”悲伤的哭声此起彼伏,德博更是依靠在马车上才能勉强站立,即使是镜月公主的眼眸里也泪光荧荧,失去了往日的从容。
我冷冷注视着这一切的发生,看着一个曾经熟悉的人逐渐走远,永远也不回头。
我体内的暗黑能量在呼啸,漫天的杀意涌上心头。
我甚至在问自己,如果当日我同德博一起走,结果是否会不同?
至少,眼前的这个男子是否可以继续伫立在千军万马前?
“将军!”一名斥候飞马从后赶到,在马上就叫道:“兽人族的主力已距此不到十里,在红石城下也发现了敌军的小股先头部队!”
德博默默无语,小心翼翼的将金沙公爵放入马车平躺。
然后,转身拔起柱在地上的长剑,面色冷静的可怕。
“你要干什么?”我冷冷问。
德博翻身上了坐骑,仇恨的目光望向北方,咬牙切齿道:“我要杀尽那帮蛮族,为老爸报仇!”
“对,为公爵大人报仇!”得到提醒的将士们纷纷起身,群情激昂的吼着。
我冷笑道:“你们想去送死么?就这么一点人,给兽人族的前锋部队填牙缝也欠奉。”
“我不管!”德博低吼道,神色狰狞可怕。
我蓦然伸手,一把将德博从马上拽下,拉到马车前,将他的头摁着探向金沙公爵,冷笑道:“看看你父亲再说!他英雄一世,至死都慷慨从容,怎么生了你这么一个没出息的儿子?要知道这样,他会将重任转托在你身上么?”
德博冰冷的眼神看着我,徐徐道:“修岚,放开我,不要阻止我去复仇,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
我飞起一巴掌响亮的拍在他的脸颊上,低声喝道:“就当你这混蛋是朋友我才阻止你,否则你去死又管我什么事?”
德博一个趔趄,愕然望着我。
我冷笑道:“你看看你身边这些疲惫不堪的将士,他们最多还剩几千人,就算加上其他的部队也不过一两万,能够是兽人族的对手么?你死了不要紧,他们死了也不要紧,可是你背后的红石城怎么办,你父亲的嘱托怎么办?光靠一点蛮力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么,我实在想鄙视你!”
德博手抚面颊怔怔不语,镜月公主走到他的身旁柔声道:“德博,修岚说的没有错。我们所有人都恨不能立刻就为公爵报仇。可眼前形势下这样莽撞的行动只会令我们失去最后的一丝复仇希望却于事无补,你需要冷静一些!”
德博的面色渐渐柔和,却呆呆问道:“难道,就这样任由那群蛮族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任由我父亲的鲜血白流么?”
我凝视着他,徐徐道:“放心吧,德博。我修岚答应你,无论如何也要帮你将兽人族赶出东疆,更要将空翔的人头取下祭奠公爵!”
德博眼神中的仇恨与疯狂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缕暖意和镇静。他向我重重点头道:“我相信你,修岚!”
我微笑道:“我也同样相信,你会成为一名好的统帅。”
见气氛松弛,镜月公主微微一笑,问道:“德博将军,你脸上的伤没事吧?”
德博苦笑道:“这个家伙打的好重,还好我皮厚。不过算了,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呢?”
我注视着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年轻人,微笑道:“不错,我们是朋友,更是兄弟。”
就这样,在我和德博的指挥下,在兽人族主力赶到前,我们撤进了红石城。
费罗等人早在城门前翘首以待,出乎意料,在人群中我居然看见了萨顿。
“修岚!”一声亮丽的呼声响起,翡雅宛如一羽快乐的小鸟飞扑到我的怀里,娇憨道:“人家都等了你这么久,怎么这晚才到?”
我搂着她的腰肢,感受着她火热的**芬芳,微笑道:“不过这么会儿就等不及了么?”
翡雅在我耳畔轻轻道:“有一个月没有见到你,日子很难熬哩。”
我哈哈一笑,在她丰满的肌肤上重重拧了一把。
这时德博走过来,勉强向翡雅笑道:“老妹,你见了修岚就忘了哥哥么?”
翡雅一噘嘴道:“我才不想你呢。”发现德博身上有伤,却立刻关切问道:“你怎么受伤了,要不要紧?”
“没事,一点小伤。”德博回答道。
“父亲呢?”翡雅左右张望,奇怪的问道。
德博看向我,我回答道:“在后面的马车上。”
“他怎么了?”
“你自己去看吧,”德博实在没有勇气亲口说出。
翡雅隐隐预感不对,急忙松开我奔向后面的马车。
然后,我听到她悲伤的呼叫,既而周围有人叫道:“小姐昏过去了!”
镜月公主道:“修岚,我来照顾翡雅,你们赶快商议守城的事情吧。”
我点点头,与德博走进城门。
费罗与萨顿迎了上来,费罗低声问道:“公爵大人他?”
我摇摇头,没有回答。费罗已经明白其中含义,神色一黯。
萨顿向我施礼道:“陛下!”
“你怎么来了?”我问道。
“是孔孙先生命我赶赴红石城等待陛下的,”萨顿看了眼德博,低声回道:“他说陛下不可能在帝都久留,兽人族的入侵也是一个月之内的事情,没想到全被料中了。”
我明白他眼色中的意思,淡淡道:“我们边走边说。”
“陛下,孔孙先生着属下转告您,如今在群山之城我们除了沧澜军团以外,还将暗月军团也秘密调入到银盔谷。另外亚德族长的白精灵族5000神箭手,红羽族长的10000高山族战士都悄悄入驻若沂特山谷中,随时可以进入帝国境内作战。”
我一震,转眼望向萨顿。
他向我点点头,微微兴奋道:“孔孙先生说眼下兽人族入侵正可和帝**队斗的两败俱伤,嘉修陛下命不久焉,只等他一死帝国宫廷势必为了皇位之争乱作疑团。您一定会乘此机会吞并帝国东疆,进而兵压帝都,完成统一大陆的第二步棋。”
这个孔孙,幸好是我的部属,否则我亦只有依靠强横的武力杀死他。
他竟然比我更先预料到局势的发展,甚至早早安排好了作战的部署。
不过,金沙公爵的死恐怕是他唯一没办法预料到的事情。
而这个,也会使得我原本的计划作出相应的改变。
我看了眼身后的德博,沉声道:“这个稍后再说,目前最要紧的是先应付过兽人族在城外的八万大军。”
进了公爵府,我们稍事休息。德博将金沙公爵的遗体陈列在大厅中,迅速布置好了灵堂。
但他却让亲兵守住门口,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说是想静一静。
这却急坏了那些部下,眼见兽人族的大军随时可能攻城,德博却仍沉浸在悲伤中不能恢复,任谁都要急火攻心。
无奈,众将推荐施罗来找我,恳求道:“修岚陛下,德博将军把自己关在灵堂里谁也不肯见,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们都知道他平时最肯听您的话,麻烦您劝一劝他吧。”
我走到灵堂门口,那几名亲兵一见是我都不敢阻拦。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德博头也不回的怒道:“不是告诉你们不准打扰我么?”
我走到他身边,淡淡道:“是我,德博。”
“修岚?”德博转过头,沉默了许久,徐徐说道:“你知道么,我一直站在这里,回忆过去和老爸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我这才发现,他一直是我心目中最伟大的英雄,也是我的支柱。因为有他在,所以我什么也不用担心,可以无忧无虑的花天酒地。可是他却这么突然的走了,我几乎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好?”
我望着安详躺在棺木中的公爵遗体,为了防止腐烂,周围堆放着大量的冰块冒着丝丝白气。
“我躲在这里,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指挥老爸的那些部下——他们每个人都比我年长一倍,我不晓得他们是否会服从我的命令?”德博嘶哑的声音道:“我更不知道应该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怎么率领他们赶走兽人族的大军?”
“你要学会承担责任,德博。”我平静的说道:“你已经成为了新任的金沙公爵,整个东疆都在你的治下。他们在等待你发出号令,象你的父亲和先人那样去战斗,去捍卫家族的荣耀。所以,你不能令他们失望。”
“这些我都知道,”德博痛苦的说:“我明白我肩上的责任,可我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又怎么去指挥他们?”
我冷冷道:“如果是这样,你就等着明天一早兽人族为大家收尸吧。”
德博一震,眼睛里有了点神采,徐徐道:“那天我与老爸会合的时候他身旁的队伍只剩下四万,背后是两倍的敌军。所有人都害怕了,希望早一日撤回红石城,利用坚固的城防等待奥里公爵的援军。可老爸却镇定自若,一步步抵抗着兽人族的攻势,足足又在路上拖了他们这么多天!”
我说道:“所以说,这次的失败罪不在公爵。倘若吉桑城的十万帝**队能够早一步接应,或许连图鹿堡也不会失陷。”
德博双拳紧握,咬牙道:“那群混蛋,我不会放过他们!”
“光有誓言毫无用处,首先你要学会战斗。”我说道:“只有先活下去,才能为公爵报仇,否则得意的只是敌人。”
“我明白了!”德博挺了挺胸膛,对我说道:“修岚,你知道花天酒地我在行,行军作战却不及你的一个零头。而且,老爸临终的话里也是希望你能接替他指挥作战,应对时下的危机。所以,我想拜托你,请你帮助我!”
“你相信我?”
“是,”德博重重点头道:“我相信只有你才能帮助我们走出眼前的困境,帮助我为父亲报仇!”
我默然凝望着金沙公爵的棺木,此刻的他是如许安静,再不会因城外的金鼓而振奋扬剑。
第六章烈火焚城
片刻之后,聚集在外面的十几名高级将领在施罗的率领下静静走进灵堂,萨顿和费罗也跟了进来。
没有人喧哗,甚至连脚步也放到最轻。
所有人的表情都异常沉重,有几名将领的眼睛略略有些红肿,看的出刚才在外面哭过。
在向金沙公爵的遗体行礼过后,灵堂里弥漫着一片哀伤与啜泣声。
大家极力克制着心中悲愤的情绪,可我分明感觉到这灵堂宛如一座死寂的火山,随时可能爆发出灼热的熔岩。
没有人愿意接受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但毕竟它已发生。
这些从鲜血死亡中一路挣扎过来的帝国将军,此刻已是泪流满面。
无声,有时却比纵情的哭号更加痛苦。
施罗站直身躯,沉声道:“德博将军,公爵大人光荣战死,如今你就是红石城之主。我相信没有人会对此表示异议,现在就请你来主持大局吧!”
德博环顾这群公爵的部下,苦涩的一笑道:“我太清楚自己是什么材料了,如果不是因为我是金沙公爵的儿子,不是因为我的父亲死在了兽人族的手上,我恐怕早就逃的没影了。对于我来说,战争远不比美女与醇酒来的有诱惑。”
这话如果在别的场合说出,或许会引起人们会心一笑,但这时却无人再有这样心情。
“可是,我现在却愿意承担起这个责任,与大家同生共死,跟北方联盟决战到底!”德博的声音坚定有力,再不似往日诙谐浮夸的模样,徐徐道:“即使战到最后一人,最后一滴血,我德博也决不放弃!”
施罗等人顿感热血沸腾,不约而同的叫道:“愿听从德博将军号令,死战到底,为公爵大人复仇!”
萨顿在我身旁轻轻的道:“原来德博这个家伙除了会花言巧语欺骗少女外,对付老男人也挺有一套。”
我冷哼一声,萨顿赶紧住口不语。这个家伙比德博更混蛋,永远没有正经的时候。
德博苦笑道:“谢谢诸位将军,不过如果大家听我德博的命令作战,只怕死的会更快。说到打仗,我比在座任何一位都外行。何况,公爵大人在临终的时候,已经对此早有安排,为我们请出了一位真正的军事天才,相信只有他能领导我们走出困境,为我父亲,为千万死去的同胞报仇!”
这小子,就这么轻易把我卖了。
施罗疑惑的问道:“德博将军,你说的这人是谁?”
德博一拍我的肩膀,望着众人道:“就是比亚雷尔的修岚陛下!”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对于这些人来说,接受一个外人的指挥,远比接受德博这样毫不懂作战的贵族公子来的更加困难。
或许,这是他们所谓的自尊心和帝国战士的荣誉感在愚蠢的作祟。
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将说道:“修岚陛下的军事才华有目共睹,可是毕竟您是比亚雷尔的国王,怎么能够——”
德博打断他的话,徐徐道:“保罗将军,这不仅是我的想法,也是公爵大人临终前的意思。在他看来,目前恶劣的局势下惟有修岚陛下能够拯救危局,帮助我们对抗十万兽人族大军。难道你们连我父亲的决断都不相信么?”
众人面面相觑,被金沙公爵的大帽子给暂时压住。
我却知道,他们心里都存着不服和怀疑。
但我始终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我的沉默才是最佳选择。
德博当然也清楚,他更明白一旦这些人不能完全服从信任我,将带来怎样的后果。
他苦笑道:“诸位将军,公爵大人生前唯一推崇的就是修岚陛下。所以他才毫不犹豫将翡雅许配给陛下为妻,从这层意义上说修岚陛下与我不仅不是外人,反而是手足兄弟。何况,他还是镜月公主殿下的未婚夫,嘉修陛下所赏识的外孙,这些就足够让人相信他的血管里也流淌着我们蒙思顿人的热血!”
或许是这些该死的血缘发生了效用,大家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施罗犹豫一会,又用目光询问了几名重将,见他们都保持着沉默,于是道:“德博将军,我们大家都想知道面对眼前的战局,修岚陛下有怎样的计划和打算,又如何应对城外的八万敌军?”
德博微微一笑,用信任的目光望向我。
“谁能告诉我目前红石城中的情况?”我并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沉默了一会,保罗将军回答道:“原先公爵大人在城内留守了一万五千名士兵,由我统帅。再加上从前线撤退回来的部队,粗略估计总数大约有三万人左右,不过具体的数字很可能要等明天统计过才知道。”
三万人左右,这个结果已经比我预料的要好不少。
“天一亮,兽人族的大军便会攻城,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转问德博道:“你可否告诉我依仗红石城的城防,我们这些人能够支撑多久?”
德博一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大家众志成城可以拼上几天吧。”
一路的惨败已令所有人信心受挫,士气低靡,看看那些号称身经百战的将领们,面色也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拼一天是一天,听说奥里公爵的援军很快就会到了!”保罗将军说道。
我的目光如电,凝视在他愤慨激昂的脸上,冷笑道:“奥里公爵的军队要赶到红石城最少还有半月,到时恐怕只能给大家收尸了。即使我们能够坚持到那个时候,他的六万人马又能否扭转战局?”
这点常识大家总是有的,施罗替同僚解围道:“修岚陛下,您说的这点我也同意。既然指望不上奥里公爵的援军,目前我们又该怎么办?”
我徐徐道:“红石城已不可守,也无任何坚守的意义。对于能够从空中发动进攻的翼人部落,城防更是毫无作用,我想图鹿堡的失守原因也大半在此。”
亲历过图鹿堡大战的那些将领纷纷点头,眼里流露出即惊恐又愤怒的神情。
“那么,修岚你的意思是——”德博疑惑的问道。
“弃城!”
我的声音冰冷而不带丝毫感情,就仿佛是在说一件极为普通琐碎的小事,却在静肃的灵堂中生出巨大的反响。
“什么,弃城?不可以!”保罗将军激动的全身颤抖,大叫道:“红石城是公爵大人生前苦心经营了几十年的结晶,是翟亚司郡的首府!丢了它就等于丢了全郡,更是丢了大家的脸,我们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公爵大人?”
另一名年轻将军似乎恨不得拔剑杀了我,怒视着我吼道:“不管你是谁,想让我们不战而逃,放弃红石城,我泰格第一个不答应!”
也有人躲在人群之中,用轻蔑的目光瞥着我,轻轻的嗤之以鼻道:“什么军事天才,不过是比亚雷尔懦夫!”
闻听有人辱骂,费罗与萨顿眼中寒光一闪就想拔剑,却被我悄然阻止。
今天晚上,不晓得为什么,我的耐心好的出奇。
也许,是因为我不想在金沙公爵的遗体前作出为难德博的事情。但忍耐也总有限度,超越了这个限度即使是神是魔,我也一样要了他的脑袋。
他们的反应早在我意料之中,我漠然旁观着这群人慷慨激动的表演,却注意到除了萨顿与费罗外,居然还有三个人没有加入到声讨我的阵营中。
一个是施罗,他若有所思的站在德博身边,嘴唇动了几下终于还是忍住。
另一个是被我特许召来的格隆索,疑惑的望着我也没有开口。
德博猛然大声喝道:“都给我住口!修岚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谁要笑他是胆小鬼我德博第一个不答应。你们是否知道当日是谁孤身深入黑旗团,在上千人的包围中刺杀查戈?是谁在几万头饿狼的围攻里返身回来救了我?你们中有几人敢说自己有这样的勇气,却凭什么指责我的朋友?”
众人被德博的怒喝震住,灵堂里顿时鸦雀无声,几乎那一根针落下的声音也能够听清。
静,那比冰更凉的静。
夜风吹入,隐约传来城外兽人族嚣张的呼啸,隆隆的雷鼓,还有那浓重的血腥味道。
当天明的时候,新的杀戮又将开始。
而我则要改变历史的轨迹,让它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运行。
我淡淡道:“我们需要的不是死守住红石城,而是彻底将兽人族赶出蒙思顿。将三万将士的生命浪费在这里毫无意义,一城一地的得失相比消耗敌人的有生力量,获取最后的胜利而言根本算不了什么。如果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得,大家最好都脱下身上的盔甲,回家去做平民算了。”
众人一怔,隐隐约约开始明白我的意图。
施罗迟疑片刻,开口问道:“修岚陛下,如果放弃了红石城,我们这三万多人又能到哪里去呢,是向南撤退争取早日与奥里公爵的大军会合还是向西往莱斯特郡?”
我胸有成竹的一笑,吩咐费罗在地上铺开早已准备好的帝国东疆地图。整个翟亚司郡都在群山起伏的环抱中,中部的丘陵地带孕育了包括红石城在内的东疆九城中的一多半。最东是若沂特山脉,最北则是高比迪山,图鹿堡便坐落在其上,扼守着帝国东北的门户。再向西北百多里,就是吉桑城,地势比图鹿堡更加险要,但战略意义却小的多。
正因如此,兽人族大军才把吉桑城的十万帝**队扔在一边不管,直接攻占图鹿堡,仅留下加奈特的两万夜狼战士负责维护大后方的安全。
“这里是红石城,这里是图鹿堡,”我用剑鞘轻点地图说道:“两者间的距离是三百九十一公里,当中有四道关隘,仅以一条公路连接。在公路两旁完全是深山密林,人迹罕至的蛮荒地带,却隐藏着无数崎岖小道可供行军,我们下一步的战场就在那里。”
“是向北面,深入到敌后?”德博蹲下身子注视着地图,愕然道:“修岚,那里可都是北方联盟的势力范围,我们这三万万一被兽人族的斥候发现,到时候几万敌人包围上来想走也走不了啦。”
“没有那么悲观,”我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首先,兽人族绝对想不到我们会往北进;其次,我们专挑林深山高的偏僻路线,再加上夜间行军,即使是翼人斥候也难以发现。”
“可是我们到那里去做什么呢?”泰格皱眉道:“切断他们的补给线,骚扰他们的后方基地么?”
我不以为然的道:“只扰乱他们的补给线未免太小打小闹了点,我要的是图鹿堡!”
“啊?”众人惊讶的望着我,被我的大胆近乎不可实现的计划所惊呆。
这时恐怕没人敢再讥笑我是懦夫,多半又在心里以为我疯了。
施罗苦笑道:“根据我们的情报,图鹿堡有灵猿部落的4000守军,这倒没什么。可在它身后还屯着夜狼部落的两万大军,威灵伯爵就是这么完蛋的。”
“何况,图鹿堡以北二十公里就进入北方联盟的国土,他们随时可能派遣援军。”保罗补充道。
“我不是威灵侯爵,历史也不可能重演。”我回答道:“你们设想一下,倘若帝国大军突然出现在图鹿堡前,摆出一副围攻的架势,对方将作何反应?”
“自然是坚守不出,再向夜狼部落求援了。”德博说道:“这样的可能性连我这个外行也能猜到。”
我微笑道:“不错,加奈特闻讯后也一定会援救,因为他知道图鹿堡对于兽人族大军的重要性。但从他驻扎的营地赶到图鹿堡最近的一条路就是经过吉桑山南麓,也就是当日威灵伯爵中伏的地方。我们真正的主力便该隐藏在那里,等待好好的招待他们。”
“可是,可加奈特会上当么。他的夜狼部落两万人马我们这点兵力又是否吃的下?”泰格犹豫道,对于夜狼部落,尤其是一万狼骑兵的战斗力任何人都是不敢忽视。
“他会来的,而且一定会走我设计的道路。越是自负的人就越会中最简单的计谋。以加奈特的才智,绝对不会相信有人敢在曾经伏击威灵伯爵的地方用同样方式等候他。至于兵力问题,大家别忘记,在吉桑城还空坐着帝国的五万大军。我们完全可以加以利用,以四比一的兵力进行伏击,即使是狼骑士也同样要它遗恨沙场!”
我没有将更深一步的想法说出,如果对付普通敌人四比一的兵力优势该足够了,但加奈特决没有那么简单,好在我还有着其他的考虑。
众人的眼睛一亮,仿佛中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尽管他们都报着不屈的信念,但谁也不敢对面前的局势乐观。然而我的计划,却使得他们看到了胜利的可能。
保罗一拍大腿兴奋道:“太好了!只要把加奈特的两万人马解决,图鹿堡即可手到擒来。到时候只等帝国援军一到,我们南北夹击,看这群畜生怎么活?”
格隆索也忘记了自己是其中身份最低微的一个,说道:“而且图鹿堡里囤积着兽人族大量的粮食与辎重,丢了这些,他们今后的补给也要大为头疼。”
萨顿见众人终于领会到我的战略意图,开始不再怀疑,解气的哼道:“你们总算明白过来了。”
德博嘿然道:“萨顿小子,你又是几时明白的?”
萨顿一怔,嘟囔道:“我总比你这家伙领悟的早。”
保罗倒是知错就改,由衷叹道:“我却是现在才明白当日考兰实在败的不冤!”
施罗老谋深算,依旧有些担忧道:“伊斯特尔伯爵肯听从修岚陛下与德博将军的号令么?如果他不愿意交出兵权又该如何?”
我冷笑道:“我希望他这样,正好可以杀了他将五万人马彻底的收入我们手里。顺便,也为金沙公爵报仇。”
众人对威灵伯爵、伊斯特尔伯爵的见死不救早怀恨在心,前者已经战死这笔帐只好算了,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便宜了后者。因而,我的想法一提出头一回得到大多数人的赞同。
不少人在底下叫道:“对,杀了他,为公爵大人出气报仇!”
泰格更是嘿嘿冷笑道:“我看,干脆连话也别跟他多说,杀了他完事。”
施罗苦笑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一军主帅,帝国伯爵,即使公爵大人在世也无力动他,何况是我们?一旦真杀了他,后果——”
德博哼道:“什么后果?他害死我老爸,就得偿命,这就是后果!陛下那里我会去承担,与大家没关系。”
大家见德博这么说更没了异议,甚至不少人心中欣慰将门虎子,德博果然够种。
我见时机成熟,旧话重提道:“你们该明白我为什么要放弃红石城的原因了,如果在平原作战,又或者围绕城池攻防,我们目前决不是兽人族的对手。惟有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利用翟亚司郡的高山密林掩护与其周旋,令他的翼人部落空有制空优势无从发挥,令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在山路上疲于奔命,不能施展,我们才有机会转败为胜!”
“明白了!”泰格叫道:“兵书上说欲要取之,必先予之,就是这个道理。我们送一座红石城给他,将来要加倍的讨还!”
“你错了,”我纠正道:“连这座红石城兽人族也休想完整的得到。”
“什么?”
“到天亮还有一段时间,足够我们再做一些安排。首先将城内还没有离开的平民全部撤走,不肯走的用鞭子赶也要赶走。然后从仓库中携带走够大军十天的给养,剩下的原封不动摆在那里。”
“这不是要便宜兽人么?”德博诧异的问道。
“他们什么也得不到,等明天晚上我将一把火全部烧光。不仅是军用物资,包括所有有战略价值的物品,建筑,辎重,一点也不能留。如果不是考虑到我们很快就要回来,我甚至要将整座城全部烧毁,让他们的大军得不到半点补充。”
至于为什么不是立刻焚毁,一来我不想过早惊动兽人族大军,暴露我们弃城的意图;更妙的是,或许能够将他们搬运进城的给养辎重也一起报销。
“那这座城不是要毁了?”保罗问道。
“放心吧,到时候兽人要比我们更紧张,他们会不惜一切代价救火,我们也正可以利用这段混乱从红石城西面的山林里转军向北,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
“如果我们再留一些人,乘乱大杀一通不是更好?”德博两眼放光道。
“没那个必要,而且留下的人太多就很难逃脱翼人的斥候侦察。”我说道:“德博,公爵府或者其他地方该都有一些通往城外的秘道吧,将这些秘道都画下来交给费罗。明天晚上,就由费罗、库塞和保罗将军三人率领两百名精干好手进行放火计划,而后从秘道撤走。”
那两百人,必要时候为了完成计划,我已作好了全部牺牲的打算。不过以库塞、费罗和保罗的实力,他们本人该可全身而退。
“这点没问题,”德博拍胸脯道。
“格隆索,你率领部下立刻行动,将城里的居民统统在天亮前撤走。要是留下一个人,我就砍你一根手指。”
“是,修岚陛下!”格隆索知道我不是说着玩,急忙出去安排。
“保罗,整合退入城内的军队,分批从南门撤出,不准点火把,不准喧哗,以最快速度进入高基略山,在卡泽森林中集结休整。”
“泰格,去准备燃烧的松油,记得加一点香料消除异味。”
“施罗,在城头点起火把,扎上稻草人,多竖几面军旗,要让兽人族以为我们打算死守待援。”
我的命令一道接一道,很快灵堂中的将领走了大半。
有了明确的目标和希望,他们的步履都轻快了不少。
镜月公主陪着翡雅走了进来,少女美丽的脸庞因父亲之死而无比忧伤,失去了往日的欢笑与活泼。
当目光触及停放公爵遗体的棺木,本以已流干的泪水再次无声滑落,无助的啜泣着。
德博安慰道:“翡雅,别哭了,老爸一定也不喜欢你这样。要知道,他生前可是最喜欢听你的笑声——”他还想继续说下去,却鼻子一酸,赶紧转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翡雅渐渐停止哭泣,抬起头望着我,目光变的坚定,嘶哑着声音道:“修岚,德博,你们出征的时候一定要带上我。我要同大家一起战斗,为父亲报仇!”
我点点头,说道:“你们都去准备一下,天亮前我们就必须离开。”
德博苦笑着,走到灵堂的门前,眺望着远方天际,徐徐说道:“就要离开这个地方,将这座美丽的城市让给兽人,还真有点舍不得啊。”
“是战争,总要付出代价。”我淡淡的说道:“很快,我们就会回来,到时候无数兽人族战士的尸体就是最好的回报。”
德博向我重重的点头,深深吸了口气喃喃道:“这夜,什么时候才能过去?”
第七章势压夜狼
山林静谧,偶尔几声空灵的鸟鸣。
吉桑山的南麓沉浸在午后的一片慵懒中。
我倚坐在一株树干上,目光穿越过前方的灌木丛就可直接落在下方千米以外的山路上。
这是通往图鹿堡最近的一条大路,至少对于加奈特而言是这样。
选择这么一个两旁山林茂密,地势险要的所在进行伏击,无疑是最佳的选择之一。
就在十数日前,夜狼部落便是在这里设下陷阱,令威灵伯爵意图偷袭图鹿堡的五万人马全军覆没。据说,此役过后侥幸逃回吉桑城的士兵不到一成,威灵伯爵本人更是被狼王手刃。
直到现在,这里仍然遗留着大量上次恶战的残迹。
浓烈的日光射在每个人的盔甲上,为了避免反光,我命令所有人在夜狼斥候到达之前都必须用披风将盔甲卷裹上。再加上茂密的山林与灌木掩护,从山道上根本无从发觉这里竟已埋伏了五万人马。
这其中,倒有三万是我从可怜的伊斯特尔伯爵手中虏夺而来,剩下的两万多人则暂时交给了费罗指挥,留守吉桑城。即使加奈特看破我的计谋不肯出兵援救图鹿堡,而是围攻吉桑城,在三五天内以他的兵力也很难突破费罗的防守——毕竟少了翼人部落的空中支援,想拿下吉桑城决非易事,这也是加奈特迟迟没有主动进攻吉桑城的原因之一。
不过加奈特可能尚不知道吉桑城已经易主,更不晓得已经有三万人马乘夜悄悄撤离。我们发动兵变突然擒下伊斯特尔伯爵和他的几名心腹都是在极为隐秘的情况下进行,吉桑城中知情的人或者在我们控制之下,或者已经干脆被库塞带人灭口。
当吉桑城的居民一早醒来时,根本就不清楚城中已经少了三万帝**队,而为他们所讥笑不屑的伊斯特尔伯爵早被打入囚车,作为人质交由库塞看管——除了我与安姬思那次在黑晶之狱,我还没听说有谁能从他的手中逃生。
而从红石城带出的另一万人马如今正由施罗将军统帅对图鹿堡的灵猿部落围而不攻。我嘱咐他们多造声势,多插军旗,多立营帐,务必营造出三四万大军围城的巨大气势,相信也可唬过守城的灵猿部落酋长侯顿。
至于被我们远远抛在红石城的兽人族八万主力,恐怕尚在为所有的军用物资付诸一炬而暴跳如雷,懊丧不以。然而任他们想破狗熊脑袋,也绝对料不到我居然引军北上,钻入了他的大后方。
怪只怪兽人族战线拉的太长,在后方给我留下了偌大破绽与空间,否则怎能容我三万人马在群山中穿梭自如,犹如闲庭漫步?
随着计划的顺利进行,德博手下的那些将领也逐渐对我心悦诚服,而德博本人更是为他的“英明”之举洋洋得意。
现在,就等着加奈特一头撞进我为他精心布置的大餐里了。
“怎么斥候还没有消息?”德博一面抹着不住滴下的汗水,一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山道问道。
这些人里就数他最怕热,旁边立着两名亲兵不停为他扇着风。
“耐心一点吧,不是说夜狼部落的大军已经朝这里开拔,还怕他们逃了么?”我悠然回答道。
坐在身旁的翡雅哼道:“除了追女人,哥哥对什么事都没耐心,难怪老爸生前一直说你没出息。”
德博不服气的道:“我没出息,看看伊斯特尔伯爵现在落到谁的手里?嘿,再过一会连加奈特也要吃我的大亏。”
“这好象都是修岚的计谋哦,跟你没太大关系吧?”翡雅反驳道。
德博朝他的妹子一翻白眼,气的什么话也说不出。
“德博将军还是很英勇的,至少在擒拿伊斯特尔伯爵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冲上去的。”格隆索替他解围道,因为最近的一些战功,他的军职被迅速提拔,已经算是德博身边的高级将领之一。
“格隆索将军说的是,”从伊斯特尔伯爵帐下投诚过来的福伯约将军说道:“不要说我们,连伊斯特尔伯爵大人都没想到他居然敢在吉桑城里发动兵变。要知道以前我们可都以为德博将军不过是个花花公子,不过这件事后恐怕就没人敢再这么说了。”
德博大是受用,开心道:“还是你说的公道。福伯约,我有件事一直奇怪想问你,不晓得你是否愿意回答?”
“将军请问,我一定尽我所知回答。”
德博问道:“为什么我们擒下伊斯特尔以后你们大多数将领都没有什么过激反应,反而十分乐意听从修岚的号令?”
福伯约苦笑道:“难怪您会问这个问题,伊斯特尔伯爵是依靠着马斯廷殿下的提携才从文职官员转任过来。他到我们军团不过一年多的时间,为了扶植自己的势力打压了许多军团中人气极高的将领。我和雷格、马扎尔、费南德斯他们都曾受到排挤,所以许多人原本就对他心怀不满。你们抓捕的那些将领要么是他从军团外调任过来,要么是他刻意笼络的心腹,都是些只懂得溜须拍马的无用家伙。至于我们这些军团老人,根本不可能为他卖命。”
德博恍然道:“原来是这样,难怪我一直觉得这次行动怎么这么顺利?”
福伯约望了眼我与镜月公主,微笑道:“本来我们也有些犹豫,可一发现修岚陛下与镜月公主殿下也在军中,大家顿时就下定了决心。谁都知道修岚陛下用兵如神,有他指挥我们,总比在吉桑城坐以待毙的好。何况,对于威灵伯爵和伊斯特尔伯爵见死不救的行径,我们这些将领早有怨言,金沙公爵的死他们更是脱不了关系。”
另一名伊斯特尔伯爵的部下马扎尔点头道:“福伯约说的不错,当日公爵派人求援,我们这些人都力主出兵。要知道图鹿堡一旦失守,吉桑城就成为孤城,虽然往西面仍有退路,可随时也有被夜狼部落掐断的可能。可惜伊斯特尔伯爵根本不听,只说吉桑城地理重要,受着两万夜狼大军的威胁,不能再分兵,于是坐看金沙公爵步步失利,寡不敌众。”
雷格插嘴道:“最可笑的是威灵伯爵,他是欧特殿下的嫡系,素来与伊斯特尔伯爵不和。一见兽人族主力南下自以为机会来了,偷偷率着五万人马妄想突袭图鹿堡。计划是不错,可惜遇上了狼王加奈特,连自己的命也丢在这里,更浪费了帝国五万士兵的生命。”
话题渐渐谈开,那些原属伊斯特尔伯爵的旧将也不再拘束,纷纷加入进来。
福伯约感慨道:“不一样就是不一样,伊斯特尔伯爵以前处处为难提防我们,甚至派人暗中监视。而修岚陛下和德博将军却对我们如此信任,不仅没有囚禁大家,更令我们率领本部人马与大军一同作战。我们要是不卖死命,英勇杀敌,还配称是帝国的贵族骑士么?”
另几人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我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我擒下伊斯特尔伯爵的目的就在于接收他的五万人马,总不能把所有将领全部杀了或者抓了,让那五万人成为没头的苍蝇。况且,这些人的家眷都在费罗的严密控制下,也不怕他们耍花样。
德博却得意的道:“那是当然,我德博是最乐意交朋友的。嘿,等这次大战以后,我们一定要找个地方好好喝几杯——不过红石城怕是不行了,听说那晚的大火烧的很惨,不少兽人族战士是连裤子都没穿好就逃出屋子。”
保罗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了,但一想到他们的给养也就此完蛋,还烧伤了不少士兵,我又觉得心情舒畅。”
翡雅插嘴道:“可我听说,保罗将军当时可是反对修岚最激烈的一位呢。”
保罗有些尴尬的道:“那是我太心疼红石城了,都已经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如今只要修岚陛下一声令下,叫老夫赴汤蹈火也无所畏惧!”
大家都善意的笑起来,这时派出的斥候回来,禀报道:“修岚陛下,德博将军,夜狼部落的大军距离这儿大约20公里,他们的斥候最近的离这儿不到5公里。”
大家精神一振,德博兴奋叫道:“终于来了,大家准备!”
众人纷纷起身,各回岗位。
中午刚过,山道上远远出现了夜狼部落的大军。
走在最前方的是一万余名步兵战士,后面紧随的便是威震大陆的一万狼骑士。
山道上的寂静立刻被隆隆的步履马蹄声所打破,那一万头银狼高昂头颅,目光如电,声势异常惊人。
黄尘卷动,旌旗飞展。
目睹这样的景象,连久经沙场的宿将也为之心惊。
难怪威灵伯爵会全军尽墨,如果不是依仗山谷中的有利地形,帝国的五万大军也未必是对方两万人的对手。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惟恐发出丝毫的声响会惊动山道上的敌人。
当夜狼部落的先头部队开始进入山谷,大家才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加奈特果然没有料想到这里会有人第二次设伏,更没想到是我这个老朋友在此已恭候他多时。
时光漫长而难以忍受。
烈日在空中毒辣的肆虐。
隆隆的脚步回荡在山谷中,仿佛大地都在不自觉的震颤。
再过一刻,一场血战就将上演。
无论谁是胜利者,这里都将血流成河。
好不容易等到一万步兵全部进入山谷,以外却发生了。
尚在谷外的一万狼骑士竟然停了下来!
在狼骑士队列最前端旌旗之下,骑在银狼上的那名男子正是狼王加奈特。
“怎么回事?”德博焦急的问道:“他们发现我们了?”
“没有,”我回答道:“否则现在这山谷已不是如此平静了。”
镜月公主轻轻道:“我们低估了加奈特,或许是他的灵觉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才作出了临时决定。要等那一万步兵安然通过山谷以后再将狼骑士送入,这样我们就不可能利用有利地势对他们进行合围。”
“那怎么办?”施罗皱眉道。
“改变计划,”我当机立断的回答道:“我分出两万人马亲自率领,从谷口的缓坡杀出截断两军的联系,德博立刻封谷伏击谷中中一万步兵。”
“你用两万人截击狼骑士,能行么?”德博存疑道。
“不行也必须这样,没有时间考虑了!”我冷冷道:“你们必须尽快结束谷中的战斗,加奈特便交由我来对付。”
我还是小看了加奈特,他无疑才是我至今遇上的最可怕对手。比起他,考兰等人简直不值一提。如果今天不能乘机做个了解,这个人迟早将成为心腹大患。
“修岚,我跟你一起去!”翡雅说道。
“不用,你留在德博身边。我带上镜月跟马扎尔、雷格的两万人就足够了。”说完,我便传出军令。在茂密的山林中,大军迅速而无声的调动。
但终于还是惊动了山林中的鸟兽,几只该死的山雀发出一阵惊鸣飞上天空,果然吸引到加奈特的目光。
“封谷,出击!”我知道形势已刻不容缓,一声令下两万帝国士兵分从谷口左右的缓坡上杀出,背后响起隆隆滚石巨木的撞击声,是德博封谷了。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阵前的狼骑士微微一阵骚动,但很快就肃静下来。很显然,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
幸好只有一万人,如果是十万,那将足以纵横大陆。
“修岚,居然是你?”端坐银狼之上的加奈特第一眼便从千军万马中找寻到我的身影,如刀的目光电射而来。
“我说过,也许我们很快就会见面。”我坐在踏雪之上,势不可当的冲向加奈特。身后是雷格与马扎尔的两万步兵——面对狼骑士,用骑兵战队简直是自找死路,那些战马根本就不敢靠近银狼,光听一声狼嗥就足以吓掉半边胆。
虽然人数上占据优势,可想要阻截住面前的敌人却决非易事。以狼骑士的战力,普通的帝国士兵以五敌一也未必能够讨好,何况是眼下的二比一?
谷中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是德博动手了。
加奈特的眼中寒光一闪,冷笑道:“我没有看错你,综观大陆也只有阁下能想到在这里伏击我!”他的手一挥,身后的宛如狼嗥的号角响起,无数狼骑士呼啸呐喊着从两翼杀出,与帝国士兵在山谷外短兵相接。
血肉横飞,金戈耀日。
我的视线穿越过招展的旌旗,穿越过鲜血与死亡,牢牢凝视在加奈特的身上。
如果能杀死他,战斗或许可以顺利的结束。
踏雪飞扬,穿梭过迎面而来的狼骑士,犹如流星一般射向狼王。
身旁的镜月公主率领着一队亲卫紧紧相随,片刻已破入敌阵纵深。
加奈特便悠然伫立在旌旗下,冷漠沉静的眼神注视着我,一步一步逼近。
“杀!”在他身后,两名身材高大的夜狼将领纵着银狼杀出,挥舞手中映血弯刀冲了过来。
狼嗥遍野,战鼓咚咚。
他们的盔甲闪耀着银白色的光华,充满杀气的脸庞在我面前不断清晰。
光看这气势,就知道是决不逊色于魔师级别的人物。
“叮”的一记脆鸣,流金圣剑横掠天际。
镜月公主轻盈优美的身姿凌空而起,圣剑幻化出无数光圈,将那两名狼骑士将领笼罩其中。
自从那一夜揽镜亭后,她的实力突飞猛进,恐怕已不在圣殿三大长老之下。
果然,那两名夜狼族的顶尖高手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只得暂时舍弃我,联手抵御镜月公主的攻势。
而在另一面,库塞也被三名夜狼族的长老级人物纠缠住,一时僵持不下难以脱身。
距离加奈特业已不到百米!
这一路上,鲜血遍洒。
至少留下了三十六名狼骑士的尸体和一百多帝国战士的生命。
而我,终于与他近在咫尺!
加奈特的眼中异光一现,全身焕发出庞大的气势,坐下银狼呜呜低鸣,好似随时要吞噬眼前的猎物。
“锃!”我的身上蓦然响起奇异的金属低鸣声,一团妖艳的暗光从体内漫溢而出沿着肌肤铸成暗黑色的铠甲。两道光球迅速向着手心移动,开阖处一缕血色暗光冲天而起。
含着千年的戾气与沧桑。
那一抹艳红宛如残阳。
魔剑暗月劈空出世,哧哧的呼啸,撕裂眼前的光,身后的暗!
加奈特的面庞被暗月的黑光映射的分外诡异,他沉静的神情终于微微变色,坐下银狼不安的嗥叫,却依然在主人的驱使下无畏的迎着踏雪而来。
五十米,三十米——
加奈特漫声低吟,右手翻落处陡然多了一柄银白色的弯刀——夜狼族至宝“狼吻之刀”。
刀透银红,躁动着,鼓嚣着。
刹那中,这沙场上仿佛只剩下我与他的对决。
周围光芒飞卷,罡风纵横。
漫天的杀气令方圆百米内再无生灵!
一名退后稍慢的狼骑士竟被这浩荡的杀气硬生生抛起,撕裂!
十米,五米!
暗月劈出,纵横开拓于天地间。
激荡的黑色光芒遮蔽了天日,令这尘世黯然失色。
加奈特面色如水,狼吻挥洒而出,一如夜狼族人那般冷酷,凌厉!
“叮!”
双方错身而过,受到巨大冲击的踏雪微微一滞,却又迅速调整过来载着我电般射出。
在我的暗黑能量保护下,它没有受到丝毫伤害。
我的手一震,暗月弹起。
背后洒下一线血光。
加奈特的银狼也背负着主人飞速反向而驰,他的狼吻上开裂出一个几乎无法发现的豁口。
如果换作普通凡兵,只怕早被暗月蹂躏成齑粉。
我拨转踏雪,深吸一口气化解了加奈特攻入我体内的魔气。我知道他的滋味更不好受,嘴角逸出那缕鲜血便是明证。
“好剑!”加奈特吐出一口浊气,冷冷注视着我道:“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受伤。”
我微笑道:“我现在才发现,你竟然始终隐藏着真实的实力。即使是伦格,也绝对不是你的对手。象你这样的人,一旦成为敌人,就只有尽快杀死。”
“我该把它当作最动听的赞赏吧?”加奈特毫不惊慌的回答道:“不过,想杀死我也没那么容易。就象今天的战局,即便你能够获取最终的胜利也必须付出远比我惨痛的代价。而我,依然能够率领大部分狼骑士退走。”
“你还有这个资格么?”我淡淡冷笑,杀机更紧。
第八章三日之约
加奈特的瞳孔徐徐收缩,眼中的光芒象寒星一般闪烁。
风如刀,森寒的割在脸上,渗着几许寂寞。
杀戮在沙场的每个角落如火如荼的展开,一万狼骑士不断冲击着帝国士兵的防线,希望能冲入山谷,接应出被围困的同伴。
为了这个目的,千万人在厮杀;千百人在倒下。
太阳血红,却在大地的鲜血前失色。
大地浩瀚,却在战士的步履中惊颤。
失去生命都不可能再回来,流尽鲜血后滴出的将是浓浓的哀伤与死寂。
每一口吸入的空气中,都弥漫着血腥的味道,但没有谁再在意这些。
疯狂的屠戮宛如瘟疫蔓延,不死不休的修罗场上只有胜利与生存才是唯一!
“我说过,修岚,”加奈特徐徐道:“我不是伦格,也不是考兰。你纵然可以杀死我,也必须付出惨重的代价。”
话语背后,是无比的冷静与坚毅。
身周庞大气势不断积聚,等候着下一次的爆发。
第一次,我对一个敌人生出赞赏。
能够在战场上遇到一个棋逢对手者,焉能说不是另一种幸运?
只有那种胜负未卜的刺激紧张感觉才更能激发起我的兴趣与斗志,而由此迩来的胜利才更加值得我舒畅欣赏。
我的嘴角流露出一丝莫测其意的笑容,淡淡道:“哦?那我更想验证一下了!”
踏雪缓缓扬蹄,第二次冲向加奈特。
天地陡陷,日月沉沦。
我的眼中只有那柄狼吻和那双不屈而沉着的眼神!
以我与加奈特的实力,任何花巧与虚招都是白费,硬刀硬马的对撼才是最直截了当的方式。
“铿——”
红黑光华冲天爆裂,脚下的土地竟隆隆裂开。
激射四出的光团宛若烟火,绚烂却充满死亡的气息。
暗月与狼吻再次交击,强劲的魔气顺着手臂刺入体内,令我的胸口一窒。
压抑住吐血的冲动,我催动踏雪快步飞驰,卸去残存的冲击波。
踏雪回转,立在加奈特先前伫立的地方。
不过一个轮回,世间已几多生死。
加奈特终于喷出一口鲜血,“嘎啷”一声身上的盔甲出现了一道裂纹。
一缕热血从裂缝里渗了出来,悄然滴落在黄土上。
尝试到血腥的暗月兴奋的鸣响,在我手中微微震颤,那团黑光越来越浓烈,直欲吞噬整个世界。
我的心头却沉静如冰,喷薄的杀意在刚才一剑中尽情发泄,全身说不出的畅快酣畅。
“我越来越好奇,你能够挡我几剑?”我微笑道。
“对于这个答案,我也同样好奇。”加奈特从容回答道。
“但我却准备放弃对这个答案的追索,”我出人意料的说道:“因为人不能让好奇心蒙蔽了理智。”
加奈特的眼中掠过一缕诧异,他没有回答,只静静望着我。
周围的杀戮还在继续。
夜狼族的攻势愈发凶猛,大量的帝国战士无力的倒下,如果不是有马扎尔等人的统率,也许防线已近崩溃。
相信,在山谷中的形势正截然相反。
“因为我需要一个能够决定夜狼部落命运的人来作为谈判的对手,”我平静的说道:“我知道,唯一的人选就该是阁下了。”
加奈特的神色微微一动,嘴角露出一缕笑意道:“承蒙修岚陛下金口玉赞,本人深感荣幸。不过,陛下认为眼前的局势底下我们彼此还有什么需要用嘴巴而不是刀剑来谈的?”
他分明有些意动,偏偏表面仍不肯让步,不过是不愿意将主动权完全交付到我的手上而已。
我没有直接回答,淡淡道:“那就要先看阁下的意思如何了。”
加奈特眼中精光陡盛,显然是在迅速权衡揣摩我话中的意思。
“你想谈什么,要我率军退回原地,结束这场战斗么?”他徐徐问道。
“倘若就这么简单,我根本就不必跟阁下谈什么。”我冷冷道:“而阁下的眼光也未免太短浅了些。”、加奈特不怒反笑,那中粗犷中又带着几分睿智的微笑在他面庞上迅速扩展,紧绷的肌肉也随之松弛不少。
“不会是陛下想告诉我,打算与我缔结盟约,从此两方罢兵不战吧?”
“如果阁下愿意,有什么不可以么?”我淡然问道。
加奈特笑意尤存道:“或者是我看错陛下,原来阁下还是那个天真仁慈的修岚王子。你认为这样的设想有可能实现么?或者陛下凭什么肯定我愿意就这个话题与您谈判?”
他并没有把门关上,而是利用各种方式套取他所想得到的信息,以次来决定下一步的选择。
或许嘉修陛下说的不错,与聪明人聊天实在是件很享受的事情。
我以退为进的冷笑道:“那就继续打吧,即使帝**队损失一多半,你的夜狼战士也至少需留下一万多具的尸体。我倒很想看看这场战斗的最终胜利者是谁?”
说话间,强大的战意勃然而出,宛如排山倒海的气浪呼啸着迫向加奈特。
我有意令其感受到坚不可摧的斗志与更加强悍的实力,好叫他明白我完全有继续作战的资本。
果然,加奈特露出一丝惊讶之色,缓缓道:“修岚陛下的话中似乎还藏着更深的意思?”
我不为所动,继续催动庞大的魔气,暗月在手中迫不及待的嘶鸣,那声势犹如不可一世的魔神牢牢压制住加奈特。
全身的黑色暗光如雾在四周扩散弥漫,隐隐夹杂着一丝血红色的光华,在空气中竟有依稀的雷电声爆起。
“据我所知,这两万夜狼战士该是贵部落最精锐的战士,而我也有十分的把握将阁下永远留在帝国。假如你的精锐丧失殆尽,阁下本人又无法再主持夜狼部落的大局,不用我多说就该明白下面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我这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其中透出一往无前的强大信心却足以令任何敌人感到震撼。
加奈特几乎不可察觉的一震,冰冷的杀气顿时暴涨,与我的魔气在空中“喀喇喇”的撞击出雷电般的闷响。
他冷冷道:“你这是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商量。”
不知不觉,我居然用上了当日德博对付翡雅时的语句,微笑着回答道:“决定权不是仍旧在阁下这边么?”
我知道这一句话点中了他的死穴。
加奈特并非没有弱点,他唯一的弱点正是看似强大的夜狼部落。
身处翼人部落、大熊部落与魔族的内忧外患中,他不得不小心的保持着平衡,又时刻燃烧着强大的野心。
而夜狼部落,就是他实现野心的最大保证。
相信也是唯一令他有所忌惮的破绽。
果然,加奈特轻轻吸了口气,身周的杀气消淡许多。
“那么,陛下究竟打算怎么做?”
“如果我们再站在这里废话,死的人只会成倍增加。”我凝视着他道,心中明白对方终于动摇,被我抓住了唯一的破绽。
而这破绽,却必须建立在比加奈特更加强横的实力上。否则有一百条道理也休想让他说出服软的话。
与我一样,这是一个只相信实力与自己的男子。
加奈特微微一笑,在我眼中发现了一丝默契。
他蓦然发出一记穿云崩石的啸声,苍凉如水,激壮似火。
这啸声,仿佛一条长龙滚滚掠过沙场的上空,拖曳着风雷之威。
近万狼骑兵听闻的啸声,好似受到无可抗拒的魔咒,潮水一般向后退却,迅速脱离了纠缠不休的战团。
就从这点,就当知狼骑兵已占足了上风,才能够做到进退自如。
不知究竟发生何事的帝国士兵正想追击,我却扬手发出了一红一绿两颗信号弹——那是暂停攻击的命令。
马扎尔等人虽然不解,但无不在心中松了口气。
再打下去,他们实在不知道自己的士兵还能坚持多久?就这么一会的工夫,帝国方面在山谷外已扔下三千多具尸体,而伤亡的狼骑兵还不到五百。
徐徐的,山谷中的喊杀声也停止,夜狼族的步兵在谷底重新集结,暂时得到了缓冲喘息的机会。
数万军前,我与加奈特相距百米,彼此对峙。
身后流血的沙地,纵横的尸体,还有无数倒落的旌旗。
“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一谈了,修岚陛下。”加奈特悠然坐在银狼上,经过刚才一阵调息,他的伤势显然在迅速恢复中。他的声音并不响亮,可透过百米距离依旧可以清晰传入我的耳中。
“我想问阁下一句话,”我徐徐说道:“作为夜狼部落的酋长,阁下平生的志向究竟是什么?如果只想守成苟安,屈辱的在大熊部落和魔族的重压下维持现状,那么下面的话不说也罢。”
加奈特锋刀一般的目光激射向我,不动声色的沉声问道:“陛下的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
我油然一笑,回答道:“阁下不想统一兽人族大小十数部落,从此取得与魔族分庭抗礼的资本?不想掀翻魔族与特鲁的统治,成为北方之王?在我看来,这才是阁下真正的野心吧。”
加奈特沉默片刻,缓缓道:“如果我否认,陛下必会看轻了我。但如果我承认,从此夜狼部落将再无安生。你叫本人如何来回答这个问题?”
我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据我所知,兽人族的兵力与战力从来都不在魔族之下。但为什么始终受着魔族的压迫不能自强?最大的根源无非是内部四分五裂,勾心斗角,这才给了魔族可乘之机。如果阁下能够一统兽人族,想取得北方的控制权,甚至既而逐鹿天下都非痴人说梦。眼前,就是一个良机,就看阁下是否有胆识把握。”
加奈特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明白了,你是要我退出东疆之战,坐山观虎斗。”
他果然是聪明人,不必我多说,已清楚了我话中的含义。
这次入侵帝国的兽人族大军中,以大熊、夜狼、翼人三大部落为主。大熊的四万人占到其部落总兵力的一半,而翼人部落合族兵力也不过四万。倘若这些远征军全军覆没,而夜狼部落的实力却相对保持完整,兽人族的整个形势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难道不应该这样么?”我冷笑道:“阁下的两万狼军一直驻扎在后方不参与正面作战,不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么?我猜恩里克与空翔也乐得阁下这么谦让,以免夜狼部落抢了他们的功劳战果。”
加奈特的脸上也渐渐生出笑容,问道:“好,那就请陛下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做?”
“我只需要你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平静回答道:“三天后,阁下将不费一兵一卒重新得到图鹿堡。否则,我们今日就在吉桑山下拼到玉石俱焚,不死不休!”
加奈特微笑道:“我当然不想死,但我相信再过三天图鹿堡也已经是座空城了。”
我点点头,道:“看来我们已经成交了。”
加奈特苦笑道:“陛下的确抓住了我唯一的弱点,我决不愿让亲手培养出的两万夜狼战士埋骨帝国,那样便宜的只是特鲁与恩里克。伦格死后,特鲁对蒙思顿的渴望已越来越强烈,或许不久之后他的魔族大军也将进入帝国作战。”
我有些诧异道:“伦格不也是入侵帝国的推动者么?”
加奈特的眼中闪过一缕狡黠的光芒,轻轻道:“就算向修岚陛下表达一些诚意吧,我不妨把这事说的更清楚些。伦格的计划是想通过控制帝国皇室与宫廷建立傀儡政权的方式来统治帝国,这么做可将神圣帝国的威胁减轻到最小。毕竟与帝国恶战一场后,难说不被神圣帝国获得渔翁之利。”
我的心头一怔,问道:“这么说,你们潜入帝都的目的就在于此?”
“大半是为这个,”加奈特坦然道:“不过伦格的死却使得这个计划暂时破产,同时也让特鲁的军事入侵少了最有力的羁绊。因此,伦格刚被你杀死,他便迫不及待的发动了战争。要知道为了入侵蒙思顿,北方联盟已经做了十年的准备,与神圣帝国更是达成秘密协议。”
我嘿然道:“没想到我杀死伦格倒无形帮了特鲁一个大忙。但我更关心的是,伦格计划的合作者是谁?”
我们谈话的声音都约束在彼此的耳朵中,别说数百米外的人听不见,即使站在我们身旁也休想听清半个字,故此不虞泄露。
加奈特嘴角逸出一丝莫测笑容,道:“以修岚陛下的智慧,这个人是谁已不必我多说。我提供这样一个情报,希望日后对陛下会有用处。”
是的,不必加奈特点名我已经猜测到这个人是谁。
而在亚丁皇子那日的谈话后,我已开始有所怀疑,现在不过是得到了进一步的验证。
我点头道:“多谢了!”
加奈特摇头道:“不必,我只希望陛下能将恩里克和空翔留在蒙思顿,剩下的事情尽可交给我解决了。”
我颔首微笑道:“希望下次与狼王决战之时,已是阁下统一北方之际。”
加奈特同样报以微笑道:“我也一样期待那天早些来临。能够有陛下这样的盟友和敌手,乃是本人平生最大幸事!”
我收回暗月,道:“狼王阁下,后会有期!”调转踏雪回归本阵。
镜月公主迎上来,嫣然浅笑道:“修岚,你已与加奈特谈和了么?”
我点点头,向库塞与马扎尔、雷格吩咐道:“全军收队,解除谷口封锁,放谷内狼战士出来!”
马扎尔一怔,但没敢多说什么,立刻与雷格传令去了。
身后的大军徐徐朝后侧的山坡中退去,只留下少量打扫战场的士兵。
不久,库塞也将命令传到了德博的军中。尽管众人多有不解,但还是忠实的执行了我的决定。
幸存的七千多狼战士徐徐退出山谷,与加奈特的本阵汇合。
德博远远策马飞驰而来,诧异的问道:“修岚,怎么把这些家伙给放了?再有半天工夫,我准叫他们全军覆没!”
我淡淡道:“到时候谷外的两万帝国士兵也将一个不剩,这样的胜利代价未免太大了些。真正的胜利,永远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我和加奈特都明白这点,所以才能达成退兵的协议。”
德博望着谷外满地的帝国士兵遗体,苦笑道:“你说的对,这些狼人真不是好惹的,要是能够我一辈子都不想再遇见他们。”
我淡淡道:“你错了,这样的敌人才值得尊重。我很期待能有与他们再次交手的一天。”
第九章玉潭流波
日没时分,群山映霞。
经过又一个白昼的激战后,图鹿堡终于沦陷。
四千多灵猿战士大半战死,而帝国方面也付出了五千人的代价。
从吉桑山伏击之战到图鹿堡攻坚一役,仅仅短短的两天一夜,便有将近一万的帝国士兵永远失去了他们的生命。
把身躯与热血深埋在这片土地。
换得的不过是一座要塞与加奈特的承诺。
但兴奋还是漫溢在每个人的脸上,自从北方联盟入侵,这还是蒙思顿第一次取得局部战役的胜利。
对于士气的鼓舞不言而喻,更加重要的是切断了兽人族八万大军的退路与赖以支撑全局的补给线。
而囤积在图鹿堡中的庞大军用辎重与补给也轻而易举的收归我有。
恩里克该很快为给养而头疼了,他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不顾一切的继续西进,以战养战,掠夺帝国的物资与粮食;
要么立刻调动大军回头,在图鹿堡一线与我决战,重新安定后方。
以他的性格与谋略,会择取哪一种方案呢?
当我踏进图鹿堡的时候,街道上的血迹还未洗清,空气里散发着淡淡的焦糊味道——那是破城时守军企图焚毁辎重所遗留的后遗症。
由于施罗的军队及时赶到,大火没能够烧起来,只焚毁了几处小粮仓,大部分辎重都保存完好。
由于图鹿堡本身是一所军事要塞,因此城堡内并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居民。原先一些随军的家属也在上次破城前先行撤离,现在剩下的只有军队和俘虏。
“终于又杀回来了,”泰格扫视过满目创痍的街道,兴奋道:“那些兽人只怕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已把他们的后路给抄了。”
“最妙的是那些狼人,走了一半就被我们给挡回去了。要是恩里克和特鲁晓得这件事情,一定会气的吐血。”德博说道:“否则,恩里克也不敢这么托大只在图鹿堡放了几千人驻守。”
镜月公主摇头道:“他亦是由于战事进展的过于顺利,所以对帝国起了轻视之心。更是没有料到加奈特居然敢见死不救,引着两万夜狼军返回驻地,任由我们夺取图鹿堡。不然此战胜负尤未可料,即使我们赢了也需付出极为惨重的代价,再无力对抗恩里克大军的反攻。”
保罗现在对我已是五体投地的拜服,闻言笑道:“开始我对修岚陛下下令放走那一万夜狼步兵还有些不解,如今想来果真是一步妙棋。”
“早知道如此,干脆连打都不打,直接让加奈特退兵不就行了么?”翡雅天真的道:“这样我们可以少牺牲许多士兵哩。”
众人不觉哑然失笑,镜月公主爱怜的道:“哪有这么简单,我的翡雅妹子?加奈特是何等目空一切的人物,如果我们不展示出能与他两败俱伤甚或压倒夜狼的优势,他又怎肯轻易退兵,那岂不成了小孩子的儿戏了?”
施罗也微笑道:“何况,他也需要以此来测试我们是否有实力与恩里克一战,如果我们空白白话的去跟他说,那谈也不用谈,只会令他看轻。”
翡雅被众人反驳,未免有些不好意思,却又不服气的道:“可就算现在,我们也没有实力与恩里克的八万大军抗衡啊?”
镜月公主嫣然一笑,秋波温柔的拂过我回答道:“目前看来或许是这样,但加奈特不会忘记与他谈判的是什么人?他该很清楚修岚既然在这里,那么比亚雷尔的十万大军甚或白精灵族与高山族的奥援也该很快进入帝国——或者已经悄悄潜入了帝国。我想萨顿将军返回比亚雷尔该就是传达这样的旨意,加奈特一想到这点就该明白东疆之战的进展绝对不会向他们起初设想的那般轻易,甚至这十万大军都有可能陷入苦战的泥沼中,被逐步的消耗蚕食。他自然也不愿意为恩里克再去垫背。”
她娓娓道来,将其中关键分析的清楚无比,连施罗等人也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德博一拍脑袋道:“怪不得加奈特会那么老实,哼,算他聪明,要是晚走一步便留下跟恩里克他们一锅端。”
翡雅精神一振,问道:“修岚,比亚雷尔的军队真的要进入帝国作战么?红羽姐姐和亚德族长他们是否也都会来?”
我扫了眼镜月公主,见她笑意盈盈的望着我,明白她是有意透露这个消息好振作军心。更加重要的是,从她的口中说来,正可轻描淡写之间消除众人对于比亚雷尔大军越境作战的疑虑。
早在当日离开红石城的时候,我便将萨顿遣回雷比特传讯。相信以孔孙的智慧能够很好把握我的意图与东疆稍纵即逝的战机,而我也将便宜行事的大权全部委托于他。
我当然不会傻到立刻把暗月军团和亚德、红羽的两族战士调入东疆,与恩里克的八万人马在红石城下硬撼的地步。
要知道这些军队和战士是我最可夸耀的资本,必须使用在最关键的地方发挥出最巨大的作用,而不是愚蠢的和兽人族作一比一的对等交换。
我不是以帝国为己任的圣人。
但我也决不容许北方联盟进占帝国东部,不仅对比亚雷尔将构成强大的威胁,更将阻碍住我对于帝国的雄心。
然而毕竟,我协助德博对抗北方联盟是出于自己的目的更多些,不可能以比亚雷尔的十万军队的生命与命运来做赌注。
就象当日的嘉修陛下,不可能出动帝国的军队扫除考兰,为我复国是同样的道理。
这个道理相信镜月公主心中一样明白,但却只能默契的存在于彼此心中,决不可现在就说出。
面对翡雅的提问我微微一笑道:“那就必须看恩里克是否配合了?”
施罗神情一动,若有所思道:“修岚陛下的意思是否是——一旦恩里克出动大军回夺图鹿堡,比亚雷尔的军队就将西出雷比特,乘虚而入抢占红石城,对其形成南北夹击之势?”
这人不愧是金沙公爵生前帐下的第一战将,抢在众人之前率先领会到我话中的含义。
马扎尔豪情万丈的道:“好啊,那我们就在图鹿堡等着他,与他决一生死!”
我摇头道:“明天休整一日,后天我们就撤离图鹿堡。以我们目前的实力,根本不堪与兽人族正面决战。何况,三日之后加奈特的夜狼军也随时可能杀来。不仅图鹿堡要弃守,吉桑城也无坚守的必要。”
这次我提出放弃守城的方案,众人已不象当日在红石城那样抵触。保罗在身后只叹了口气道:“真是可惜,好不容易夺来的要塞又要放弃,我的屁股怕还没坐热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一阵轻松。
不远处要塞的总督府邸巍峨伫立,门口已换上了帝国的旗帜,几十名士兵正在门口清理善后。
我微笑道:“现在我最担心的已经不再是恩里克的威胁,而是北方联盟的援军。根据传来的情报,闪族和黑精灵族的三万联军,以及大熊部落后援的两万人马在半个月内也将开入蒙思顿,图鹿堡还是要暂时还给他们一段时间。”
雷格苦笑道:“就现在的十万兽人族大军就已经让人吃不消,要再多五万,帝国的麻烦怕大了。”
镜月公主叹息道:“更加可虑的是魔族的二十万联军已经集结在帝国北疆的金桥河一线,随时可能渡河入侵。帝国不得不将重兵囤积在北线备战,这样能抽出支援我们的兵力就更少了。若不是这样,陛下也就不会出动奥里公爵的六万军队千里迢迢的增援东疆。”
我嘿然道:“不要忘记还有素来跟蒙思顿交好的神圣帝国,只要帝国战事陷于不利,他也随时可能在背后再插一刀。所以蒙思顿空有百万大军,眼前真正能够支援东疆战事的除了奥里公爵的六万人,最多再有两个军团而已。”
原本轻松乐观的气氛顿时又压抑许多,大家在总督府邸前纷纷下马,走进官邸大门。
德博苦笑道:“老爸走的真不是时候,瞧我接的是什么乱摊子?”
翡雅哼道:“你还好意思抱怨?作战计划都是修岚策划安排,你只要把屁股放到马背上游山玩水就好了。真正头疼的是陛下,我真担心他的身体能否支撑过这一关?”
镜月公主默然无语的走上台阶,眼中透过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担忧与挂念。
施罗安慰道:“帝国根深基重,决不可能这么轻易崩溃。陛下的病情虽然堪忧,但有圣殿在后照料应该也不会有事。我们眼前最要紧的事就是多打几个胜仗,好为陛下分忧。”
德博笑道:“还是施罗将军说的话我爱听。修岚,你就说吧,下面一步我们该怎么做?”
众人询问的目光齐齐朝我投来,我从容的回答道:“东疆九城百镇,群山环抱,地势险要,岂是兽人族区区十万人马可以完全控制?我如果是恩里克就只管利用帝国大败之后乘着兵力薄弱的时机一路西进,夺下翟亚司西部重镇凯恩。一面就地补给,一面威慑帝国腹地,更可随时迎接魔族联军从北方南下。至于东疆,就交给加奈特的两万夜狼族士兵与随后的五万援军。如果执着于消灭我们这区区几万人马,便是他自掘坟墓的第一步。”
施罗嘘了口气道:“还好您不是恩里克,否则帝国真的有难了。目前蒙思顿在东方的兵力还不到十万,根本不够给兽人族造成实质威胁。只要那五万援军一到再加上加奈特的夜狼军,我们确只有钻进深山老林的份。而恩里克更可毫无顾忌的朝西直进,千里之内帝国绝组织不起象样的抵抗。到时北疆防线腹背受敌,
势必全线崩溃,帝都也难保不受兵临城下之灾。”
说话间众人都在大厅里落座,镜月公主微笑道:“情况应不会糟糕到那步,只要恩里克在十天里不向西进军,东疆的胜利落入谁手仍是难料。即使他真打算西进,也需要顾忌我们这里的八万大军和正急速增援的奥里公爵。以恩里克素来求稳的性格,他不会冒险继续进攻,反可能立刻回师重夺图鹿堡,再攻占吉桑城,设法从那里打开一条通向北疆的道路。”
我颔首道:“所以现在也不必过于紧张,我们先在图鹿堡休整一日,后天早晨便撤离,到吉桑城与费罗会合。这里,就当一份礼物留给加奈特和恩里克。”
德博叫道:“好啊,不管怎么说我今晚是可在大床上美美睡上一觉了,要是能有个好地方泡上一把澡,就更美妙了。”
泰格笑道:“德博将军,你的这个愿望实在太容易满足了。在图鹿堡西不到五里,就有一个天然的碧波潭,冬暖夏凉,绿树环抱。以前我驻守这里时最爱到那里泡澡,听当地人说还有去病养生的功效。”
格隆索点头道:“我也知道那个地方,它亦是图鹿堡的重要水源之一,许多堡中的井水都是透过地下河渠从那碧潭流来。”
德博兴奋道:“那还等什么,泰格,你这就带我去!”
翡雅站在德博面前一叉腰道:“你是三军主帅,我们刚刚夺回图鹿堡有多少重要的军务需要处理,你怎么能溜去洗澡?再说,这么好的地方也该先让给小姐才对。”
德博用求助的眼神望着我,我摇摇头道:“你不用看我,因为我也很想去泡上一泡。处理善后的事情便只能交给你了。不要忘记多派斥候向南侦察,恩里克的反应速度或许要比我们预料的更快。”
德博苦笑点头道:“明白了,我注定是没那个福气了。”
翡雅见我也要同去,喜滋滋的拉住镜月公主道:“镜月姐姐,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
镜月公主浅浅一笑,微微点头。
格隆索自告奋勇的道:“修岚陛下,镜月公主,翡雅小姐,就让属下做向导吧!”
泰格“嘿”道:“怕是你小子自己也想先泡上一泡吧?”
一行人在格隆索的引领下出图鹿堡西门不过四五里,就来到泰格所说的碧潭。
此刻夜幕刚临,淡淡的暮色轻垂山峦。
一阵凉爽清风拂过,夜色中的林木婆娑而动,摇曳着琴韵般的低鸣。
那一轮明月在天,映射着粼粼波光下的碧潭,如镜如玉。
“好清幽美丽的地方!”翡雅忍不住发出由衷的赞叹,一双明眸在星光中悄悄的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格隆索使人在水潭上搭建起方圆几十丈的帷幕,隔出了一片无人骚扰的天地。
翡雅一声欢呼,迫不及待的跃入潭中,完美无暇的**在清澈的流波间载浮载沉,漾起无数涟漪。
我脱下衣服,将身躯毫无保留的浸入清凉的潭水里,一股舒爽的感觉传遍全身,于是将头也深深扎入水中,将连日征战的疲乏尽数洗入潭水。
忽然背后一紧,原来是翡雅游了过来,从后面用双手紧紧抱住我,将冰凉的小脸贴在了我的后背上。
“修岚,我很快乐!”翡雅近乎梦幻般的呻吟道:“要是希菡雅她们都在,那该多好?”
我的心头一动,浮现起希菡雅温柔委婉的玉容。几月不见,她该已是大腹便便的孕妇了,或许等到我重返比亚雷尔时,我生命里的第一个女儿已然呱呱坠地,来到这个世界上。
想到这里,我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
千年前的事情恍如昨日,却似乎又隔的那么遥远。
我依旧深深挂念着她,却不知道千年以后她又在哪里?
费贰典娜。
当我痛苦绝望的失去她时,以为那是末世的来临。
而现在,上苍却以另一种方式补偿着我。
让我拥有一个同样姓名的女儿。
这一次,休想有人再伤害我的女人,即使是尤里西思复生也一样。
经过这么漫长的封印与等待,我终于寻找回我自己。
所以,不能再失去。
耳边听到翡雅银铃一般的笑声道:“这潭水真是舒服,镜月姐姐,你怎么还不下来?”
镜月公主矜持的坐在潭边,只将宛如玉琢的纤足轻轻浸入水里,惬意的用玉手徐徐拨弄潭水。
她浅笑道:“我这样已很好了,你和修岚好好玩吧。”
我在水中站起,搂着翡雅走到镜月公主身前,嘿然道:“想把我和翡雅当作观赏动物么,你可知道后果是什么?”
对我的威胁镜月公主一点也不怕,喜滋滋的俯下娇躯在我嘴唇上轻轻一吻道:“这算镜月给你的补偿,可以么,我的修岚陛下?”
香唇流芳,软玉在怀。
我心神俱醉,抛开所有沉浸在短暂的温柔里。
“当然不可以,”我哼了声道:“你整个人都是我的,只给个吻又算什么?”
镜月公主的玉颊上飞起惊心动魄的嫣红,且喜还嗔,流露出罕有的少女娇憨。
她刚想说什么,翡雅蓦然伸出双手一把将她拽下潭里,娇笑道:“我看这样还差不多!”
“轰——”潭水荡漾,欣喜的接纳拥抱着这当时最美丽的娇躯,轻灵的莎裙顿时被水浸透,半透明的贴在镜月公主健美动人的**上,曲线毕露。
以她的修为当然不可能被翡雅这么轻易拉进水里。
除非,已是芳心默许。
我就势将镜月公主揽入怀中,让那柔滑细腻的肌肤毫无保留的紧贴在我身上,摩擦出激情的火花。
“翡雅——”镜月公主的樱唇轻启,尚来不及继续说下去,就被我肆无忌惮的封印,舌头更是堂而皇之的入侵到她从无人踏足过的小嘴里。
她一声低低的叹息,似幸福,似欢畅,再说不出话来。
那一条温润芬芳的灵舌热烈的迎合着我,在清爽的潭水里迸发出熔岩一般的热火。
翡雅丝毫也不吃醋,反而笑嘻嘻的说道:“镜月姐姐,现在你该感谢我才是吧?”
镜月公主在我的凶猛侵犯下已无还手之力,哪里还能分心回答这小丫头的讥笑?
潭水不断升温,释放着光与热。
点燃着夜色,燃烧这天地。
我们三人忘却了一切,在翻腾的水中寻找着快乐与刺激,再不顾外面的天是否已飘起了小雨?
那丝丝清凉的雨点洒落在我的脸上,宛如一个个温柔的亲吻,带着自然的芬芳。
我享受着两女艳绝人寰的**,又感受到她们深深的爱恋,世界此刻已停顿。
当我进入翡雅的娇躯,与她合而为一的时候,美丽的少女终于暂时忘却丧父的痛楚,幸福的呻吟着,双手死死抓住我的肩膀,用心底最诚挚的声音低喊道:“修岚,让翡雅把所有的奉献给你,让我能和希菡雅姐姐一样为你怀上一个最可爱的孩子,那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我微笑道:“一个怎够,我要你为我生下至少十个,那才够热闹!”
第十章黑云压城
云收雨停,空山清幽。
夏虫在潭边的石缝草丛里低低的鼓噪,平添这夜中的一点亮彩。
翡雅精疲力竭的依靠在岸边,与镜月公主一左一右环拥着我。
她仿佛已失去说话的气力,嘴角轻轻含着一缕幸福满足的浅笑,星眸轻轻眨动也不晓得在想什么?
镜月公主怡然的依靠在我怀中,双手环抱着我的虎腰,幽香的呼吸轻轻吹拂在我**的胸膛上。
我们都失去了说话的**,只觉得这么安静的躺着,看天星隐约,月藏夜幕,已是最好的享受。
这样的夜,时光总在飞快的流逝。
依稀,听见远远有喧哗声传来,原来是德博等人终于到了。
遥遥就听到这家伙叫道:“累死我了,今晚说什么也要泡个够。”
泰格叹道:“可惜图鹿堡太荒僻了点,若是能再找几个美女共浴才是最大的享受。”
这小子平时看起来五大三粗,愣头愣脑,没想到在这方面却是德博的志同道合者。
德博笑道:“别想这么多了,等将来回到红石城,我一定包下最好的青楼请大家乐个够。”
翡雅听德博狗嘴里又吐不出象牙来,秀眉一扬就想出声,却被我微笑制止。
这个夜晚,所有的人都有资格放纵一下,何况那小子不过是嘴上过过念头而已。换作是我,或许想法会更疯狂。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居然在不经意里学会考虑到别人的感受。
也许,是费贰典娜的诞生让我感受到生命中另一层的美好;
也许,是希菡雅她们的爱恋与温柔令我体会到真正的快乐除了血腥与屠杀外依然可以寻找到;
也许,是我终于找回了千年前的自己,那个曾经纵横大陆的魔帅。
“德博将军,泰格将军,保罗将军,马扎尔将军——”格隆索不遗余力的招呼着每一个人,惟恐漏下了谁。
德博问道:“修岚他们还在么?”
“还在,将军要找他么?”格隆索回答。
“我这时候找他干什么?”德博笑道:“我要是这么闯进去,老妹准第一个跳起来杀我。”
这一次连镜月公主都忍不住莞尔道:“这个德博——”
接下来是一阵水声,显然有大批的人马跃入了帷幕外的潭水里,原本寂静的碧潭立刻变的热闹无比。
不时,传来德博等人欢快舒畅的大笑和不荤不素的调笑。
翡雅皱眉道:“他们都当我们不存在么?”
我微笑道:“德博已经够收敛了,否则此刻不知已讲了多少你连听都不敢听的笑话。”
翡雅脸红道:“我哥哥真不是个好人,老爸怎么生出这么一个儿子来?”
镜月公主轻轻一笑,回答道:“德博将军已经做的很不错了。你看,经过今晚,金沙公爵的麾下将领们和雷格、马扎尔他们的关系又会融洽许多,今后作战便将少了很多制肘。”
我徐徐道:“德博其实天生是个作公爵的料。不要看他平时嘻嘻哈哈,但从来也不得罪任何人,反而能博得其他人的好感,心悦诚服的奉他为主。可以说,他比金沙公爵更多了一点亲和力量,这在今日的战局下更是至关重要。”
翡雅虽然嘴里总编排兄长的不是,但听到我与镜月公主都赞许有加,禁不住欣喜笑道:“哼,算他吧。要是没有你和镜月姐姐的帮助,我看他怎么办?”
我伸手扯了一把翡雅娇艳的脸蛋,轻声一笑道:“放心吧,将来他会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公爵,甚至是亲王。不过到时你可不能再踢他屁股了。”
翡雅没有注意到“亲王”两字的深里含义,只娇笑道:“怎么不能踢,他要是不老实我一样要管他。”
我放开翡雅与镜月公主,起身道:“我们回去了。”
二女点点头,恋恋不舍的从潭水里起身。
蓦然,我的心头涌过一道强烈的不安,心亦猛跳了一下。
好象有什么危险即将降临。
我的眼中寒光一闪,抬头眺望南方漆黑的天际。
镜月公主的慧心隐约也有所察觉,微微变色道:“修岚,好象有什么问题要出现?”
我徐徐道:“不知道为什么,从今天傍晚起我的心底一直有一丝不安,就象有什么危险被我疏漏,可偏偏查不到原由。刚才那一下心中警兆来的却更加强烈明显,看来真要有事发生。”
翡雅紧张道:“修岚,不会是加奈特不守信用,乘着黑夜偷袭我们?”
镜月公主摇头道:“不会,我心头的不安分明是来自南面,难道是——”
我虎目一睁,冷笑道:“该死,我竟然疏忽了他!”
我伸手握住镜月公主的纤手,两股举世无匹的庞大能量顿时水乳交融。我合上双眼,灵觉潮水似的喷薄而出,飞向南方寂静的天幕。
飞越高山峻岭,飞越苍茫夜色,倏忽已是四十多里。
“轰——”
我的眼前一亮,就看见黑沉沉的夜空底下,数以万计的翼人战士铺天盖地遮云蔽月正朝图鹿堡飞速的袭来。
他们躲入厚重的云层中,在地面休想能看出分毫迹象。
幸而我已揭开所有封印,拥有超越大魔师的力量,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雨后的风悄悄吹拂在我身上,竟——有些凉。
我几乎犯下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没有想到空翔的翼人部落竟然来的这么快,甚至不等天亮。
这样的架势,摆明是准备夜袭。
可笑我们还在碧潭中忘乎所以的逍遥。
我深深吸了口气,清冽的风令我的头脑立刻沉静。
我睁开眼,松去镜月公主的玉手,沉声道:“马上叫上德博他们,今晚的图鹿堡已逃不脱一场血战。”
这时我们再无悠闲的心情,飞快的穿上衣服。
德博等人一听到翼人部落即将夜袭的消息也再无戏水洗澡的兴致,手忙脚乱的穿戴着装,随着我们飞马赶回图鹿堡。
谁都明白,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让两万翼人战士从天而降将是何等糟糕的结果。
一入城中,德博便传下急令,睡梦中的士兵恍然不知大战将至,迷迷糊糊的跑出军营集结。
要是再晚片刻,这些人也许连穿盔甲的工夫都没有。
我看了看南方的天幕,安静的如沉睡中的婴儿,有谁能料到再过一刻那里将出现亩天席地的翼人战士?
“我们是不是赶紧往西北的山林里撤?”施罗闻讯赶来,焦虑的道:“他们从半空杀下,所有的城防都不起作用。”
“来不及了,”我冷静的道:“放弃城墙守备,将所有人都分散到要塞的建筑中去,好令他们无法直接从高空用箭石袭击。”
“告诉所有人,作好乱战的准备,节约箭石,以小队为单位借着建筑物的掩护与翼人部落展开巷战。他们长途奔袭坚持不了多久,只要顶过开头最猛烈的一阵攻击,后面就可轻松许多。”我吩咐道:“格隆索,命令全军将所有的火把都点起来,将图鹿堡上空照亮!”
“那不是也把我们自己给暴露了么?”泰格疑惑道。
我冷冷看他一眼,回答道:“翼人战士具备夜视能力,没有光的黑夜他们更能发挥特长。只有把图鹿堡全部照亮,才能挽回些许这方面的劣势。何况,兽人族普遍对火心存先天的畏惧,我们要是不好好利用,就太对不起空翔了。”
“明白了!”格隆索应了声,赶紧安排去了。
“施罗,北面交给你;保罗,西面是你的。”我毫不思索的下令道:“福伯约,马扎尔,你们分别守住东南。总督府附近交给泰格,雷格的人马作为后备,所有人各司其职相互呼应,以我的信号弹为令!”
“是!”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那我呢?”德博着急的道。
“跟我回总督府,”我回答道:“在那里等空翔上门。”
一行刚走到总督府门前,忽然听见四周士兵的惊呼,遥遥眺望南方天空,依稀出现了一簇黑色的小点,正急速朝着图鹿堡逼近。
库塞已守侯在门口,手中的幻紫之瞳忽明忽灭,赤目在他身旁呜呜的低吼。
转眼间,天际尽头的黑点已难以相信的速度飞快增加,从起先那么一小簇到一团,到一片,最终黑压压盖住了半边的天幕。
“呼——”风乍起,吹得士兵手中的火把拉出冗长的火焰。
翼人部落的两万人马终于到了。
图鹿堡上下已被照的一片通明,血红的火光冲向天空,映射在翼人战士狰狞的面容上。
发现我们已然有所准备,翼人部落的军阵徐徐收拢,摆列成一个品字形状的三个方阵,正飞凌在图鹿堡的正上方。
远远望去,就象是一大片黑云,肆虐的翻卷,压制在我的头顶。
再看不到天星,惟有翼人战士碧黄色的眼睛在闪烁着凶光。
由于高度在千米朝上,他们丝毫不虞地面的弓箭攻击。
但所有的帝国守军也都奉照我的命令隐藏到建筑物里,空旷的场地与街道上只有冷风穿梭。
我伫立在总督府最高的一栋箭楼里,身旁是镜月公主、德博等人。
大家都不经意的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凝视着高空中正在重新集结的敌人。
“来的好快啊,”雷格喃喃道:“我们要是再慢半步,恐怕就逃不过一场血洗。”
德博庆幸道:“还好来的只有翼人部落的大军,倘若再加上大熊部落的黑盔武士,我们这里不晓得还有多少人能看到明天的日出?”
库塞淡淡道:“他们开始动了。”
果然,话音未落,上空第一方阵的翼人战士陡然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鼓噪呐喊,象暴雨一样射落,卷起的狂风犹如风雷呼啸,声势惊人。
杀气严霜,血封大地。
瞬间这天地已失去所有的宁静,只在颤抖——
漫天的六千多翼人战士震动着羽翼,挥舞着金戈,狰狞而嚣张。
八百米,五百米,三百米——
他们距离地面越来越近,那被千军万马卷裹起的风也更急!
恍如死神的咆哮。
两百——
每个敌人的面目已清晰可见,抬头,却再看不到天空。
惟有无边的金戈,弥漫的血腥。
有士兵的牙齿已打颤,有军官的面孔已发白,有将军的心头已战栗,五万帝国士兵刹那面临又一次生死的关头!
我从翡雅的手中取过弓,森寒镇定的目光在蝗虫一样扑来的敌人中寻找他们的将领。
一百八十米!
我搭上一支羽箭,沉稳的拉满弓弦,遥遥对准虚空。
“下令吧,修岚!”德博低声道:“这射程已足够了。”
我如花岗岩一样的伫立,双手坚定而有力。
等待,在无声中将锋头对准一名翼人部落的红盔将领。
一百六十米,我的手轻轻一松,弓弦发出清越的镝鸣,羽箭化作一道黑光,穿透箭楼外浓重的黑。
羽箭精准的射穿那名翼人将领的咽喉,带着一溜血光隐没在黑暗里。
那翼人就如同被折断翅膀的大鸟,无力的飞坠。
刹那间,从无数建筑里射出飞蝗一样的箭雨,丝丝尖啸撕裂沉重的空气划破夜色。
尽管早有防备,但依然有数十名翼人战士在第一波的攻击中被击中,飞速的朝地面坠落。
为了减轻飞行负重,翼人战士仅有在要害部位穿戴了甲胄,厚度也根本无法与大熊黑盔武士的重甲相比。面对金风密雨,他们惟有依仗灵活的身法和手中的兵器格架。
那一抹抹的血花在羽箭的呼啸中盛开,凄艳如许。
生命如玻璃一般破碎,就如翼人的羽毛零落于黑夜。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又下起小雨。
但那点滴的雨水,又怎能浇灭沙场上的恨与疯狂?
受到攻击的敌人被激发起凶性,一面以箭石还击,一面不顾一切的扑向地面,就犹如一头头爆怒的巨鹰,盘旋着,翱翔着。
大战,在血火中拉开帷幕。
我站在箭楼的了望窗前,目光中的翼人战士急速的接近着。
从起初那一个个黑点,逐渐显现轮廓,最后毫发可见。
六千多翼人中,九成以上顺利的着陆,各自形成一个作战分队,向着预先设定的目标攻击。
街道上,屋顶上,到处是翼人的身影,远处传来兵器撞击的清脆响声,已然短兵相接。
总督府显然是攻击的重点,大约有三千翼人战士都是向这个方向扑来,密密麻麻将上空遮掩得不透半点风。
几个不长眼的混蛋居然妄图闯入箭楼,被库塞的幻紫之瞳轻易射中,惨叫着飞落。
在短短几十米的距离里,竟然又被无数羽箭击中,落地时候已宛如刺猬。
“他们的主力是冲我们来了,”镇守总督府的泰格说道。
“那是当然,”德博紧张的抓住身旁的桌缘,深吸一口气道:“这只是第一波的攻势就这么惊人,要是后面两个方阵也压下来,真不知是何景象。”
我没理他的废话,注视着越来越多的翼人战士降落在总督府周围,然后肆无忌惮的喊杀着,犹如是赴一场盛宴争先恐后的涌来。
“是时候了,”我沉静的吩咐道:“雷格,准备你的预备队和我一起出击,将攻入总督府的敌人干掉。德博、泰格坚守原地,镜月留下照应。库塞,我们走!”
“是!”雷格振奋的应道,抢先一步冲下箭楼传令去了。
镜月公主忽然在背后道:“修岚!”
我回头,与那抹动人的眼神不期而遇。
“小心空翔。”她轻轻叮嘱。
我嘿然冷笑,扔下弓箭大步走下箭楼。
刚出箭楼,就有两名翼人战士几乎同时从头顶掠过,双双举枪朝我杀到。
我眼皮也不抬,从容探出双手准确的抓住枪头,顺着枪杆将庞大的暗黑能量逆行攻出。
那两名普通的翼人战士脸上露出惊骇欲绝的神情,可惜迟了。
“轰——”的一声脆响,两人的躯体就宛如爆裂的皮囊,被炸的血肉横飞,形神俱灭。
“沙沙”有声,我手中所握的金属枪头竟随之碎成齑粉,从手指缝里流了出来。
象漫天的银星,伴着风闪烁飞舞。
周围目睹此景的敌我双方几百多人都被一时震的说不出话,半天后帝国士兵才懂得兴奋的高呼道:“万岁!”
我以雷霆手段立毙两名翼人战士正是要借此竖威,让帝国士兵意识到这些兽人并不可怕,一样能够被轻易的杀死。从而,鼓起他们的勇气与信心,令他们对敌人不再畏惧。
“好手段,修岚陛下!”雷格喝彩道。
我微微一笑,跃上踏雪,不用任何多余的动作指挥,心意相通的它长嘶如雷,化作一道闪电杀入了战团。
局部的反攻就这样开始。雷格率领的八千多帝国士兵以总督府为圆心不断从隐蔽的建筑物里涌出,与已经着陆的翼人战士形成了一场混战。
高空中的敌阵投鼠忌器,不敢再以箭石随意攻击,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亚德这样的准头。
一时杀声四起,人仰马翻。
尽管兵力上占据着优势,但单兵作战能力的劣势使得蒙思顿军并未能真正取得战场上的主动。
往往,需要以三四名帝国士兵才能抗衡一个翼人战士。而一旦对方飞上半空,那么人数的优势便立刻变得毫无用处,只能眼睁睁看着敌人在自己头顶盘旋,寻找着偷袭的机会。
战事,并非一帆风顺。
第十一章魔意觉醒
雨还在下,细细的雨丝混合成浓浓的鲜血不断浸润到泥地中。
战斗已进行到白热化阶段,每一刻都有人丧失生命。
染红的天地,染红的甲胄,染红的街道,仿佛眼中的一切都变的腥红。
连那风,也是赤红的。
双方投入战场的兵力都不自觉的向总督府方向聚拢,在不到一公里的方圆内,上万人忘情的冲杀搏斗。
空翔的另两个方阵依旧没有出动,显然是等待我们进一步暴露实力。
那俯冲下来的六千多人,不过是打头阵的诱饵,真正的决战其实还在后面。
但施罗等人的兵力在没有得到我的命令前,也一样按奈不动。
底牌,永远不能比对手先用光。
我的心头杀意沸腾,体内的暗黑能量不断提升,双目中的黑光越来越盛,亦越来越冷酷!
所过之处,敌人的尸体如海浪一般朝两边翻卷,无力的坠地。
没有丝毫手软的感觉,更没有不忍。
战场的生死早超出世间所有的常理,生存与胜利才是唯一的目的。
从若沂特山到红石城,从红石城到帝都;从帝都到雷比特,玉河城、翡翠城——
我一路杀来,阻挡我的敌人都化为腐土与灰烟。
今夜有雨,结局还会一样么?
踏雪又一声长嘶,竟腾空飞起,一双半透明的肉翅煽动起无边的黑色火焰,燃烧这片充满杀气的夜空!
龙骑经天,在万千惊呼声中驰骋天宇!
“轰——”在死亡气息的不断刺激下,我体内的暗黑能量终于达到漫溢,全身亮一一层暗黑色的光华,迅速凝铸成贴身的暗光能量盔甲。
肆虐的光焰在铠甲表面燃烧闪耀,迅速扩散融入周围的虚空。
“呼——”身后的光雾幻化作暗红的披风凌风跌宕,象一面旌旗飘舞。
我的双手环抱胸前,再高高举起,魔剑暗月从沉睡中苏醒,就犹如撕裂虚空的闪电,劈开迫面而来的滚滚风尘!
夜更沉,雨更凉。
是谁的呼吸里带着抑郁了千年的沧桑与恨?
是谁的目光里含着熟悉的光与冷?
刹那的光阴,我一回头,竟已找不到来时的路。
黑暗中,仿佛有一个无声的呐喊在耳中吼叫着:“杀吧,让这个世界沦入黑夜,让面前的生灵在地狱永生!”
无边的魔意袭上心头,从暗月的剑刃里传来一股冰冷的杀机与躁动。
这感觉,如此的熟稔,如此的美妙。
我的嘴角逸出一丝漠然的微笑,是不屑,是怜悯,还是为过往?
“魔帝陛下?”无数翼人战士惊恐的目睹这瑰丽一幕的发生,脑海里情不自禁的生出这样的念头。
那个手握暗月,统帅千军征伐北方大陆的魔帝艾欧,在这些人的心目中留下了无比深刻的印象与敬畏之情。即使已事过二十年,他的威望在北方大陆依然是无人能及。
所以,特鲁与伦格他们才想处心积虑的杀死我。
我的心头一片空明,整个战场的情况宛如一幅图画反映在脑海中,丝毫的细微变化都不能逃过我的灵觉。
一声长啸,倾泻出海一般的怒,山一般的恨。
依稀中,那个少女安详的躺倒在冰冷的诸神之殿中,我却无助的望着她美丽的生命迅速流逝!
是谁,从我的身边夺走了她?
是谁,劫掠了我唯一的珍惜?
“费贰典娜——”
我的胸口莫名的一恸,漫天的杀意席卷而来,涌起毁灭这个世界的冲动。
来自暗月的魔意与戾气,终于完全爆发,失去制衡的暗黑能量,犹如滔天的骇浪,倾覆我心底最后的灵智。
“喀喇喇——”气机引动之下,天空爆裂起一串串血红的闪电,广袤的大地隆隆颤抖,匍匐在我脚下呻吟。
我的目光冷漠的扫视过面前瑟缩的敌人,穿透这风,这雨,深深落在空翔身上。
尽管远隔上千米,但空翔仍被我的目光盯的一震,大叫道:“他不是艾欧,不用害怕,给我杀了他!”
闻听空翔的命令,周围的翼人战士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人敢靠近我,反而不自觉的悄悄朝后闪退。
我望着空翔,低沉嘶哑的声音徐徐道:“你要杀我,就自己来吧!”
“喀喇喇——”暗月陡然劈出,斩落在虚空的黑暗中。
夜幕顿时被劈裂,就象一块黑布撕开一道细长的缝隙,从里面射出一股妖艳的红光。
“啊?”众人恐惧而疑惑的看着我,不明白我是在做什么?
空翔脸色大变,不由自主的低吼道:“破碎虚空!该死,快阻止他!”双翅一振,闪电一般朝我射来。
身后的大军一见主帅出动,虽然对我心存畏惧,但还是呼喊着俯冲而下。
陈列在高空的两个方阵也终于动了。
但未免迟了一些,暗月的剑锋刺入那道缝隙,一团黑色的光华不断从剑尖涌出,令那缝隙迅速扩展,形成一个偌大的红色光门。
体内的能量急剧输出,好似要被这道诡异的光门完全抽干。暗月的光芒渐渐变黯,光门中的红光却惊人的爆涨。
利用暗月强横的力量,我终于在刹那间建立起一座庞大的魔法传输阵,召唤着来自另一头那遥远地方的魔灵。
“破!”我低低的吼了一声,光门中轰然炸开一团红光,黑色的火焰四处飞溅,映射的整个天空一片浮光。
好似,那末日即将降临。
“呼——”从光门中飞出了第一只冰毒火蝠,舒展着双翼冲向天空。感觉到血腥味道的它兴奋的翱翔,毫不犹豫的扑向悬浮在半空的翼人战士。
“哧!”一刀之下,这只冰毒火蝠被一名翼人部落的将领劈裂,恶臭的腥味顿时弥漫在夜空里。
“呼——”第二只、第三只,一只只冰毒火蝠蝗虫般从光门中飞出,不需要任何人的催动便凶猛的向面前的猎物发动攻击。
当日幽灵族用在我身上的阴谋,今天我也一样奉还给翼人部落。
只不过,这声势要更加猛烈惊人!
“叮!”暗月蓦然发出一记警鸣,头顶阴风肆虐,隐约挟着一股肃杀一切的念意,是空翔的啸月宝轮到了。
“铿、铿!”两声闷响,一抹淡镜光华飞掠而过,将两只啸月宝轮激飞。
镜月公主手握流金圣剑翩然飘飞,美好的身影平添一缕温柔亮色。
“是你?”空翔伫立半空,探手收回啸月宝轮恶狠狠的盯着镜月公主。
镜月公主绝美的玉容流露出一丝淡雅的微笑,从容道:“空翔酋长,久闻阁下的啸月宝轮纵横无敌,镜月还请你不吝赐教!”
面对这个侵略自己家园,更要暗中偷袭我的卑鄙家伙,镜月公主终于动了真怒,单刀直入的发出挑战。
此刻,已有数百只冰毒火蝠飞出光门,狰狞的乱舞,向着翼人战士不问青红皂白的扑击而上。
对于这些噬血的魔物而言,今晚的天空下不啻摆着一道盛宴。
我已收回暗月,注入光门的能量足以维持两个时辰以上,那座冰窟中栖息的数万冰毒火蝠在我魔气的召引下悍不畏死的赶来。
“镜月,把他交给我。”我徐徐说道,声音中渗着可怖的冷与杀意。
以镜月公主现在的实力,足以令空翔授首,但我却要亲手结果这个杀死金沙公爵又几度偷袭我的敌人。
镜月公主瞥了眼我充满杀机的面庞,眼中闪过一缕忧色,却还是颔首道:“修岚,你要小心。”
我冷哼一声,目光投向空翔,不屑道:“带上你身后的两名长老一起上来吧,不要说我没有给你公平的机会。”
空翔双目射出冷厉的寒光,冷笑道:“修岚,今晚我要让你和几万帝国士兵一起消失在这个大陆上。”
我轻蔑的微笑道:“今晚要被历史抹去的,该是阁下和翼人部落的两万战士。”我环顾四周,悠然道:“听到你的部下在恐惧中哀号呻吟了么,很快他们连一滴血浆都不会剩下!”
“你这个恶魔!”空翔咬牙切齿的低吼,浑身散发出庞大的魔气。
短短几句话的工夫,天空中的冰毒火蝠数量已经增加到上千只,并且仍然以惊人的速度不停从光门中涌出。
库塞守护在光门前,阻止住几名翼人高手破坏封印的企图,令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恐怖的魔物不断增加。
要论单兵作战,一两只冰毒火蝠对于翼人战士当然构不成气候,但当铺天盖地的数千乃至上万火蝠汹涌而来的时候,情形就不一样了。
这些魔物身具冰与火两种迥然不同的毒性,凶残噬血,纵然是翼人战士也对他们无可奈何。
原本,他们的空中优势是打击帝**队的最佳凭仗,但现在反而成为冰毒火蝠最容易的攻击猎物。
这些冰毒火蝠三五成群的组成攻击波,疯狂的扑击着敌人,一只被杀死,却有更多的涌上,用它们犀利的爪牙尽情蹂躏着看似强悍的敌人。
它们盘旋着,狂舞着,肆无忌惮的攻击着,寻找着热血与猎物。
月黑风高,藏匿的魔灵们鼓噪着,欢呼着。
庆祝又一个节日降临!
不过一眨眼间,上百名翼人战士被火蝠吸干了血液,僵硬的从空中坠落。
他们的阵形对于冰毒火蝠完全无用,反被对方冲的七零八落,各自为战。
或许,有生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恐怖的魔物,先前的勇气与冲动此时早被没顶的恐惧所替代。
到处,是血肉与羽毛横飞,黑压压的冰毒火蝠猛烈狂野的冲击着翼人战士的阵列,把杀戮引向每一个角落,场面诡异惨烈之极。
地面上,无数的火把早将图鹿堡点的如火海一样通明,冰毒火蝠出于对烈火的畏惧,很少有敢向地面俯冲。
因而,帝**队几乎没有遭受到任何的攻击。
苦的,只是上万名犹在空中飞浮的翼人战士。
而一旦他们为闪避冰毒火蝠降落到地面上,却又立刻成为帝国士兵的目标,依靠人数和地理上的优势,他们一样讨不到便宜。
从天空到地面,到处都是杀戮。
图鹿堡已成为一座地狱,只是将埋葬的是我,还是空翔?
“铿!”
啸月宝轮亮起两团银光,配合着空翔幽灵一般飘忽的身法袭来。
在他左右,两名翼人部落的长老低声呼喝,各自挺出一柄黑色长枪,分刺我的两肋。
“雪髯赤眉,鹰王双翼”。
不用看我就能从这两人独有的外貌特征上辨认出他们的身份。
据说他们加起来已超过三百岁,实在是活的太长了些。
眼看啸月宝轮将击中我的时候,我的身躯却突然平空消失,两杆乌金长枪也一起落到空处。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我的身影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雪髯长老的身侧,暗月轻轻挑出,点向他的咽喉。
雪髯长老毕竟是北方联盟中一等一的高手,灵觉牵动下不用眼瞧也已准确把握到我的身法剑踪,乌金长枪间不容发中向里一带一立,正搁挡住暗月。
“喀啷!”枪杆上一团火星四溅,暗月过处中分为二。
雪髯长老惊呼一声,飞速退走,由额头到小腹隐约显现出一条细微的血痕。
我的身形毫不停留,在空中以一个不可思议的翻转晃到空翔背后,暗月随着身法的转换划出一道凄艳的暗红光华,切向他的后颈。
空翔的啸月宝轮不及收回,无奈只有侧身闪躲,双拳轰出一团银白罡风。
仿佛一切都在我完美的计算中,暗月从空翔闪让开的缝隙里矫龙一般穿过,直点赤眉长老的眉心。
赤眉长老脸上闪过一丝讶色,有了同伴的前车之鉴他当然不会再以乌金长枪与暗月硬碰,反手从腋下出招,黝黑的枪头点击在暗月的剑刃上。
我向他微微一笑,左手虚按,硬是接下了空翔双拳的全力一击。那团银白色的罡风在我手中不住旋转嘶鸣,就象被束缚自由的魔物愤怒的咆哮挣扎着。
赤眉长老隐感不妥,可惜觉悟的稍晚。
“铿!”暗月轻盈的在枪头上翻转,剑刃锋利的切入枪头,犹如摧枯拉朽一般顺着枪杆朝里推去。
“啊?”赤眉长老惊喝一声,不假思索的双手将长枪朝外一推一松,闪身向后急躲。
“哧——”暗月的剑锋拉出一抹美丽的血光,一滴鲜血凝在剑尖。
赤眉长老闷哼,踉跄着在数米外站定,一只手捂住受伤的腰肋,心有不甘的望着我。
任谁也没有料到,暗月竟是如此锋利,强如乌金长枪也禁受不住它势如破竹的一击!
一个回合,翼人部落声名最卓著的两大长老双双负伤,更失去修炼百多年的魔兵,而这一切变化都不过是在电光石火中完成!
即使是艾欧重生,也未必能有偌大声势!
一时间,诸人眼中都不觉流露出胆寒的神色。
“砰!”我掌心魔气轻吐,被收下的银白罡风呼啸着朝空翔反噬,逼的他不得不以啸月宝轮全力化解。
光雾消散处,暗月鬼魅般出现,刺向空翔。
空翔被自己发出的拳劲震的气血沸腾,双手隐隐发麻,见我再次欺身出剑已无起初之勇,急忙借着双翼一振,朝斜后方飞退。
雪髯长老双手各执半截长枪,悄然无声的潜到我身后,残枪毒龙一般吐出。
烈风凌厉,枪刃更寒。
我不必回头,脑海中清晰的显现出雪髯长老的影象。于是,嘴角含着淡漠的冷笑,雄伟的身躯如弹石向着对方怀里撞去,丝毫无视于刺向我背心的两截枪刃!
咫尺天涯,几多欲念的轮回?
我的身影在长空中飘飞,又有谁明白我曾痛苦如你?
把千年的寂寞隐藏的更深,更深;把对你的思念埋葬的更真,更真。
费贰典娜,我前生前世的爱人——
当我失去你时,我又能作什么?
是毁灭这个世界,还是在黑暗里徘徊等待下一次的邂逅?
眼中杀气更寒,黑色的光焰在身上燃烧沸腾,我的心头已沉静冰冷如水,如石。
第十二章沙场香吻
“见鬼!”雪髯长老对我杀意与气势的陡升首当其冲的感受到,然而他已没有退路,沉稳的双手积聚修行百多年的强横力量,将残枪递向我!
“哧哧——”有声,枪刃撕裂着从我身周燃烧起的黑色光焰,摩擦出绚丽的光华。
我背后的披风下摆却突然五风自动,宛如倒卷的长河向上飞扬,灼热的暗红光雾耀的众人眼睛一阵发花!
“呼——”披风卷裹住两截长枪,如同情人温柔的拥抱,却充满诀别的气息!
“丝丝——”无坚不摧的乌金枪杆在披风中竟开始熔化,冒起淡淡蓝烟。
“快闪!”空翔惊惧的叫道。
但已来不及,我的身躯倒撞进雪髯长老的怀抱,甚至可以感觉到他急促紧张的呼吸正喷在我的面颊上。
“喀喇喇”连声的骨骼碎裂声,雪髯长老惨哼着被我撞飞,半空中张口,竟是一路热血飞溅!
“大哥!”赤眉长老飞身在空中接住雪髯长老的身体,才发现同伴上身所有的骨骼都已经碎裂成粉,口鼻耳眼中鲜血不住外冒。
“快逃,他是魔——”话没有说完,再一口血雾喷出,已气绝当场。
“大哥!”赤眉长老悲愤的吼叫,声音凄厉如诉,震彻夜宇。
空翔却已经胆寒,任他再凶狠目睹此景也不由打起逃跑的念头。可惜,他全身的气机被我完全锁定,就算飞逸到天涯海角,今晚也不能挽回败亡的结局。
是他先惹上的我,那就怪不得我无情。
杀机在死亡与鲜血的刺激下不断蹿升,我的目光凝视向空翔,不含半点感情的道:“现在,我们来了解。”
空翔一咬牙,身形飞纵,啸月宝轮爆发出耀眼的银白光芒,笼罩住我的头顶。
他心中清楚,如果再让我抢到先机,自己将断无生机!
我冷漠的望着他,啸月宝轮千变万化的飞行轨迹尽收眼底。
月黑风高,今晚正是杀戮的好天气。
千年前的那夜,不也正是这样的情形?
拥着你,在血路中追寻。
刻骨铭心的记忆此刻都化作漫天飞扬的恨与冷,看着空翔的身影在我的视野里飞速扩大清晰。
“叮!”暗月迫不及待的镝鸣。
啸月宝轮在我面前蓦然合二为一,发出一团磅礴的光雾,轰向我的面门。
“我要杀了你!”赤眉长老在背后声嘶力竭的低吼,夺过一杆翼人战士的长枪不顾一切的杀到。
他已陷入疯狂。
所以更不足惧。
依旧,我含着淡淡的微笑,魔神一般伫立在激荡的暴风中心。
啸月宝轮近在咫尺,背后的长枪狰狞的呼啸,撕裂如铅的空气。
我的身影却突然消失,再次用上了“幻影移形!”
但现在的我,把握的火候与速度更加精确,更丝毫不受对手强大气势的封锁!
“砰!”长枪与啸月宝轮不可遏止的撞击在一处,激荡的罡风迫的两人身形晃动,急忙依靠双翼来保持平衡。
我却犹如幽灵,飘然出现在空翔身侧,暗月亮起一抹暗红,掠向他的胸口。
空翔低喝一声,竟也从空气中突然消失。
只是,他的踪迹牢牢在我灵觉的把握中,甚至可以感觉到他将出现的位置。
我微微一笑,闪身让过赤眉长老的猛刺,向着空翔重新现身的地点飞退。
杀红双眼的赤眉长老紧追不舍,再出一枪!
枪枪,怀着无边的仇恨,要见血。
是我的,或者是他自己。
“你上当了,”我轻轻说道,身躯一旋转开,长枪贴着我的左肋掠过。
“啊?”那里,空翔的身影刚好出现,锋利的枪尖竟正朝着他的咽喉刺到!
赤眉长老大骇,急忙倒运魔气,朝后收枪。
我等的,就是这么一刻。
我的左手轻轻搭上枪杆,微笑道:“再见了,孩子!”手心一送,一股庞大的暗黑能量顺着枪杆攻入赤眉长老的体内。
而他,为了避免误伤空翔,也正全力倒运魔气,两股不可匹敌的力量会合在一起,排山倒海一般涌进赤眉长老的经脉中。
心肺寸断,七窍喷血。
赤眉长老发出惊天动地的一记巨吼,仰天朝地面坠落。
至死也不能瞑目。
空翔见赤眉长老一个疏忽又被我杀死,不禁又惊有怒,低喝道:“修岚,你这个魔鬼!”
我朝着他微微一笑,油然道:“就剩下你我了,你还有什么遗言么?”
在我身后不远处,镜月公主正抱剑而立,飘渺灵动的身姿宛如一幅最美的画卷,却令所有企图救助空翔的翼人部落高手却足!
而库塞,也稳稳守着光门,幻紫之瞳下的亡魂冤鬼又不知增添凡几?
成千上万的冰毒火蝠在天空中翱翔飞舞,疯狂的攻击着手忙脚乱的翼人战士,迫得他们不得不设法着陆。
顷刻之间,翼人战士的伤亡已超过千人,更加可怕的是这个数字正在惊人的成倍增长。
他们原本以为只要逗留天空就可无所顾忌,但没有料到我竟从地狱中释放出嗜血的魔灵。
死神的脚步正在逼近。
啸月宝轮声嘶力竭的呼啸着,在它主人的手中不住颤动,就犹如空翔此际的斗志。
他狠狠而绝望的注视着我,竟连最后出手的勇气也已经丧失。
我悠然低吟,在空中如履平地,一步步向他走去。
“你还在等什么?”我摧毁着他仅存的意志,徐徐道:“地狱之门早已敞开,让我赐你永生吧,迷途的羔羊。”
“去死吧!”空翔终于按奈不住,合身朝我冲来,啸月宝轮幻化出千百虚影切向我的咽喉。
我轻蔑一笑,身形骤然加速,化成一道电闪迎面射出。
这一下由静到动的节奏变化彻底打乱空翔的攻势,令啸月宝轮的攻击威力顿时大减。
“叮叮!”在眼花缭乱中两人的身躯飞速错过,留下的只是两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我飞纵回踏雪背上,将暗月举在眼前,从容的一吹。
一滴血珠从剑尖滚落。
“当当!”空翔的啸月宝轮无力松落,坠向数百米下的地面。
他的喉结上有殷红一点,嘴唇动了动,嘶哑道:“怎么可能——?”
我漠然道:“你忘记了,空翔。暗月的锋刃是有巨大弧度,对它的轨迹不能以真正的长剑而论。”
空翔不甘的惨笑,吃力道:“我是忘了,忘了——”
绝望的眼神蓦然黯淡,身体冉冉栽向地面,一对肉翅还在无助的颤动。
我的心头顿时涌起一阵莫名的空虚,凝视着空翔的身躯逐渐远去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修岚,恭喜你,”镜月公主悄然出现在我身旁,柔声道:“我想金沙公爵在天之灵也会由衷高兴。”
我没有说话,只把目光冷漠的投向她。
那样冷,渗着浓烈的杀意,就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体内的暗黑能量仍然在咆哮,渴望着宣泄。
暗月寂寞的镝鸣,耳中是千军万马的杀戮。
是谁,在对我说话?
是谁,在与我为敌?
眼前的黑暗如此凄美,而我为什么要被封印千年?
“修岚!”镜月公主敏锐的察觉到我的异样,顿时明白我在暗月的魔气刺激下不知不觉发生了魔化,内心充满杀机与仇恨。
“什么?”我冷漠的瞥着她,不带感情的问道。
“空翔已经死了,”她轻轻的说道。
“我知道,”我冷冷回答:“但还有许多该死的人没有死。”
镜月公主的眉宇微微蹙起,绝美如花。
“修岚,想亲亲我么?”
我一怔,望着她娇艳的玉容,深情的浅笑。
回忆起初次见她的惊艳,是那个皇宫中冗长的走廊尽头,一袭水色飘逸过我的视线,点亮周围所有的景致。
茫然的,我点点头。
镜月公主嫣然一笑,侧身坐在我的怀抱里,不管周围是否有无数人的目光与搏杀,不管这里是天空还是海洋——
就这么温柔而又深深、深深的将香唇吻在我的嘴上!
一股温润的热流沁入心扉,心头的躁动与冰冷渐渐被软化,我眼中的杀意也徐徐消退。
心热了起来。
我的双手紧紧环抱住她柔软的腰肢,狂野的将舌头探入,在她的小嘴里搜寻快乐。
全身的黑光悄悄淡去,战甲与暗月都归于静默。
脑海中拥有的,只是这一瞬间彼此长长的深吻。
良久,良久。
唇分。
我怅怅的出了口气,低头端详伊人,沉声道:“谢谢你。”
终于,我从迷失的边缘走回。
没有重蹈艾欧的覆辙。
镜月公主俏皮的微笑道:“我该把你刚才那句话永远的收藏起来,因为我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对别人说谢谢。”
我微微一笑,环顾周围,油然道:“是么?”
她还我以浅笑,充满柔情的道:“我的修岚又回来了,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失去空翔与赤眉雪髯两大长老的翼人战士群龙无首,立刻军心涣散,全局崩溃。
兽人的天性注定他们只适合打顺风之战,一旦受到挫折,脆弱的心理承受力令他们的斗志土崩瓦解。
而帝**队却越发士气高昂。
至于冰毒火蝠,猎物与鲜血就是它们最好的激励。
战至天明,翼人大军全线溃退,在仅存的几名高级将领率领下仓皇向南撤退。
却留下了一万多具的尸体,其中一半以上都被吸干了血液。
而帝国士兵的伤亡不过与敌人大致相等,要知道这是在翼人战士单兵能力超出普通士兵两到三倍的状况下所取得的战果。
光门在能量耗尽一刻关闭,但冰窟中的冰毒火蝠恐怕也残存无几。
数万只魔物,在翼人战士的攻击底下也损伤惨重,最后活下的也不到万只。
图鹿堡城里城外,到处是残肢断体,血流成河。
当第一线阳光从群山背后露出东方时,图鹿堡内外再无战斗。
大约三千多的翼人战士成为了俘虏,低下他们曾经高昂的头颅。
德博亲手割下空翔的头颅,准备等到战争结束后祭奠在金沙公爵的坟冢前。
翡雅目睹仇人已死,早泣不成声,累的镜月公主又在一旁安慰。
伫立在城楼上,雨后的天空碧蓝如洗。
施罗浑身浴血,却依旧兴奋的道:“修岚陛下,我们又胜利了!”
保罗苦笑道:“真是九死一生,要不是那些蝙蝠助阵,不晓得现在又是怎么一番景象?”
马扎尔望着天空中四处巡梭的冰毒火蝠,担忧道:“它们会不会扑击下来拿我们当早点?”
对于冰毒火蝠的恐怖威力,每个人都心有余悸。
“现在我们还点着火,应该不会吧?”德博自己没什么把握的道。
“要是这些蝙蝠在帝国到处肆虐,我们可又成罪人了。”施罗苦笑道:“连翼人战士都对付不了,普通平民就更加不堪一击。”
我淡淡道:“放心吧,冰毒火蝠尽管凶悍,但有一个致命弱点——怕火怕热。所以它们只能生存在北方冰原幽暗的冰窟里,否则整个大陆早是它们的天下。眼下的蒙思顿正是夏天,日光一出气温骤升,这些魔物很快就会脱水而死。不用我们去对付,它们就会自生自灭。”
众人心中稍定。
仿佛是为应证我所说无误,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凄厉的长鸣,几只冰毒火蝠全身冒起浓浓黑烟,挣扎着向地面摔落。
我转过身走下城楼,道:“今天上午好好休整,空翔完了,恩里克就该亲自出马了。”
“让他来吧!”德博豪情万丈的大声说道:“只要有你修岚在,胜利永远都属于我们!”
我停下脚步,回过头,锋利的目光凝视着他,问道:“德博,你不害怕我是转生的恶魔么?”
德博一怔,很快就露出轻松的笑容道:“如果你是恶魔,那你便是这世上最可爱的恶魔,是我的兄弟手足,我又为什么要害怕?”
施罗猛然高高举起右手,面向城堡里数万疲惫不堪却又群情振奋的士兵,高声问道:“告诉我,大家是否愿意追随修岚陛下和德博将军,为了我们的家园,为了我们的尊严和自由,与入侵者血战到底?!”
“愿意——”数万人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呐喊,挥舞起手中的长枪与剑。
红日东出,金戈生辉。
排山倒海的呐喊声响彻云霄——
不知道什么时候,翡雅钻进我的怀里,眼睛红红的她露出娇憨的笑容,俏皮的说道:“我也愿意一生追随你,就算你真的是恶魔也一样——谁让我早已不可自拔的爱上你这坏蛋,我的主人?”
我拥着她,目光里是一张张振奋的脸庞,充满崇拜与敬畏的数万眼神聚集在我的身上。
此刻,我就是大地的中心。
“那就继续追随吧,我的小翡雅。”我淡淡的微笑着,悠然说道:“未来的岁月还很漫长,但已没有人能够阻挡我的步伐。让我,带着你,一起自由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