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7章 银器铺遇险(1 / 1)
三日后,天还未亮透,辛绾披了件素色斗篷出门。
晨雾浓重,将京城的街巷笼得影影绰绰。她特意绕了两条巷子,确认无人尾随,才闪身进了银器铺。
铺内光线昏暗,炉火未燃,里头隐约传来器物碎裂的声响。
辛绾脚下一顿,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紧紧握在掌心用以防身。
再往里走,只听里间传来一声闷响和老翁痛苦的呻吟。
辛绾贴着墙根悄无声息地靠近。
透过门缝,她看见几名黑衣人将老翁按在案桌上,刀刃抵着他的喉咙。
可以肯定的是,这几名黑衣人绝非秦沧的人。
他若发现端倪,只会直接将她锁进地牢。
“东西呢?”为首的黑衣人声音狠戾,“识相的话趁早交出来,好少吃些苦头!”
“官爷明鉴,小老儿真的不知道您说的什么账本。私铸官银可是要杀头的,小人不过做些手艺活营生,哪儿有这个本事......”
辛绾心头一跳。
他们说的是三年前的私铸官银案。
她的父亲就是被那批刻了暗记的银锭栽赃陷害,才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不久前,她收到一封密信,信中所指便是这处银器铺子。她怕打草惊蛇,便借着打造令牌之事来此处一探虚实。
没想到竟还有其他人找到了这里!
黑衣人揪起老翁的头发,“老头儿,我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举起刀。
辛绾认出这是北镇抚司制式的刀。
在大昭,北镇抚司拥有诏狱特权,可自行逮捕、刑讯、处决犯人,无需经过三法司会审或拱卫司指挥使同意,直接向皇帝汇报。
难道背后之人竟是陛下?
不......
若是陛下,想要处决父亲,何须用此种栽赃手段,罗织罪名。
这老翁一定是知晓内情的,断不能折在这些人手里。
“掌柜的,我家主子前些日子定的银线可好了?”辛绾突然娇声踏入,见眼前场景,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发出一声尖叫。
黑衣人的刀锋倏地转向她。
“你是何人?”
“奴家是漓王府的绣娘……”
“滚出去!”黑衣人厉喝。
辛绾踉跄后退,“不小心”踢翻角落陶罐。罐中淬火用的黑油汩汩流出,顺着地缝流向熔炉余烬。
“哎呀!”她惊呼着扑向油罐,抽出袖中火折子扔在油渍堆里。
“轰”的一声——
烈焰腾起的瞬间,辛绾抓起案上黑油泼向黑衣人胸口。
火舌顺着衣料窜上发须,黑衣人发出惨叫,双手疯狂拍打却只让火势更旺。
"走水了!"
院外传来喧哗,辛绾趁乱拽着老翁逃离。
老翁腿上本就有伤,被石板路绊了一个趔趄,险些跌倒。辛绾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顺势将人推进墙角阴影里。
“姑娘,你自己逃吧。”老翁急喘着去推她。
“别动!”
巷口传来铁器碰撞的脆响,辛绾飞快解下素纱披风,反手罩住老翁花白头发,又从墙根抓了把湿煤灰,连着他衣领一起揉搓。
煤灰混着巷底积水,很快在衣服上晕成黑黄的污渍。
“记住,过三个巷口右转,槐树下有辆青篷马车。”她将手中握着的簪子塞进老翁手中,“给车夫看这个,他会带你离开。”
“可姑娘,你……”
“不必管我,我自有办法与你再见。”
老翁别无选择,只得按辛绾吩咐行事。
黑衣人追至岔路时,见一醉醺醺的老乞丐蜷在馊水桶旁。为首者用刀尖挑开披风,被扑面而来的酸腐味熏得后退两步。
很快,老翁摸到槐树下,果然看见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夫嚼着草根打量他。
“老头儿,去哪?”
老翁颤巍巍掏出金簪。
车夫看到内侧字暗记,低声道:“上来吧。”
*
辛绾送走老翁后,闪身拐进了巷尾的一间染坊。
染坊女工这会儿估摸着还在用早膳,后院空无一人,只挂着几件油衣。
油衣以桐油涂布,罩于衣外,可防水防污,在这儿是再常见不过的装扮。
辛绾心下有了主意。
她蹲在水缸旁,指尖蘸了桐油,三两下将长发揉得油腻打结,接着,又将手浸入绿矾水中,指甲缝很快染上一层青黑,指节也被泡得发皱,活像个整日劳作的粗使丫头。
她穿上油衣,临出院门前,瞥见墙上挂着的工牌,顺手摘了一块系在腰上。
“李记染坊”四字,正合她意。
辛绾挎着布篮低头从正门走出,混在人流中缓步前行。
街上气氛凝重,百姓们交头接耳,神色惶惶。
“哎,官府又在抓人了,连码头都封了……”一个挑担的货郎低声对同伴道。
“这阵仗,怕不是宫里丢了什么要紧东西?”
“你怎么知道是宫里丢了东西,莫不是有逃犯呢?”
“嗐,逃犯哪儿轮得着北镇抚司的人上街抓人。”
“嘘,快别议论了,方才那人不过多问了一句,就被官爷踹了一脚!”旁边一老妇摇头叹气。
辛绾垂眸,挲着腰间的工牌。
北镇抚司的动作比她预想的还要快,看来他们在找的东西,比想象中更重要。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城门处的盘查。
守城的差役手持画像,挨个核对,甚至还会掀开货担、翻检包袱,连妇人的发髻都要多看两眼。
队伍缓缓前进,终于轮到她。
差役扫了一眼她腰间的工牌,“李记染坊的?怎么这时候出城?”
“回、回官爷的话……”她嗓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掌柜让送布去城外的庄子,说是贵人急着要。”
差役狐疑地盯着她,伸手去掀她的布篮,在素布间翻搅的手指忽地一顿。
只见他嘴角抽了抽,一把攥住东西塞进袖笼,动作快得像是怕被旁人瞧见。
“快走快走!”差役催促道。
“多谢官爷,多谢官爷......”
辛绾早预料会有人在城门口搜查,提前在篮子底下压一点碎银,不多不少,足够满足这些吃拿卡要的小卒。
她即将走出城门,却倏地被叫住。
“等等,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