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第二十九章 御宴风波（下）（1 / 1）
理亲王笑着说道：“听闻林太傅的公子色艺双绝，今儿这样的大日子，也不出来露一手！”
理亲王的话音刚一落，众人的目光不由得都投向了林如海身边的劭玉，本来劭玉刚进京不久，又极少与京中众人来往，认识他的本就没几个。但是如今劭玉就坐在林如海这首席文官的身边，认识的不认识的都能够轻易的发现他，一向低调的林劭玉就这样被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劭玉心中苦笑，这帮子人还真是见不得自己清闲，皇帝说要“普天同庆”，命百官带家人一起赴宴，而理亲王又要当众“夸赞”自己色艺双绝，自己这条低调路线是彻底走不通了。人生如棋，有人下棋，就必然有人做旗子，在皇权政治下，不想成为棋子就只能做下棋的人，劭玉知道自己不是那下棋的人，也从不想做棋子，不过如今看来，自己这棋子是非做不可了！
面对理亲王的讽刺，劭玉面色如常，微微一笑，说道：“王爷过奖了，劭玉这等小伎俩哪里上得了台面，昔有王爷‘斑衣戏彩’专美于前，劭玉怎敢放肆！”
昔日圣祖仁皇帝在世之时，理亲王作为长孙曾亲自登台舞剑，为祖父贺寿，别出心裁的一招，果然大得圣祖皇帝的青睐，也是一时间传为佳话！如今劭玉这样不软不硬的一番话，即将理亲王的贬低之意抹去，又没有说自己是否会表演，将决定权交给了皇上。
理亲王也不急不躁，笑着转头对皇上说道：“这劭玉得了林太傅的真传，自是谦虚的很呐，我看他就很好嘛！”
皇上看着劭玉这样淡然乖巧的态度，心里很是满意劭玉作为棋子的自觉，又听到理亲王含笑的声音，看着理亲王成竹在胸的笑脸，也点点头说道：“既然王兄如此看中，劭玉又何须自谦呢！将朕的焦尾琴拿来！”最后一句是吩咐身边的小太监的，不过众人听了却是心里吃了一惊。皇上自幼爱操琴，这焦尾更是心头爱物，今日竟然借于林劭玉，看来林家果然圣宠不衰，难道这五世封侯的荣耀还要继续延续要第六代！
劭玉立身，垂首，称是，依旧是那个如玉公子的模样，但是微敛的眼眸中闪过不甘与厌烦，最终只化作了丝丝无奈，不见了踪影。
虽然劭玉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态度，但是眼中闪过的情绪还是被身边的齐彬看到，齐彬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有了皇帝的吩咐，自然很快在前方腾出了一小块地方，小太监也小心翼翼的将皇上的宝贝放好。劭玉平静地走上前去，指尖轻轻地划过琴弦，试了一下琴音，果真是一把好琴！压下心中的无奈，虽然是做棋子，终归比做弃子的好，敛了敛心神，一曲《碧霄吟》清然流淌于指下。
干净的人儿，本带着几分冷漠，但当全身心的投入到音律之中时，抛去凡俗，一派潇洒，脸上露出让人沉醉的笑容。翱翔于碧霄之中，既是对苍生的俯瞰，也是对凡尘的不屑，似乎是天中的雄鹰，不受尘世的束缚。
一时间众人愣了，似乎原本烦躁的心一下子空了，那些名呀利呀都不见了，只剩下一股深深的安详的气息，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淡薄。
一曲毕，众人还久久的沉醉在那份少有的宁静中，回不过神来。皇上笑笑，说道：“劭玉真是一块宝玉呀，林公果然教子有方呀！”
众人听了皇上的话，也都回过神来，满口称是，歌颂“皇上圣明，慧眼识珠！”
劭玉暗自腹诽，姑奶奶我弹琴好，关皇帝什么事情，敢情因为练琴将手指磨破的人又不是他！
皇上看着底下人一幅幅巴结谄媚的笑脸，和隐藏在笑脸下的嫉妒、鄙夷等等情绪，乐了，这就是这把椅子的魔力，天下都是你的，所有人不过都是你手中的棋子而已，所有人都要看你的脸色行事，揣摩你的心意，你可以呼风唤雨，将一切都握在手中！朕就是注定的真命天子，这天下是朕的，也只能是朕的！
皇上爱琴，自然会“赏识”这懂琴之人，果然，皇上没有让大家失望，继续开口说道：“劭玉既然有如此才华，自然要赏！劭玉，你想要朕赏你些什么？”
劭玉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没有因为皇上的话而多了什么喜色，也没有因为出了风头而得意，让不少朝中老臣看了直点头，嗯，宠辱不惊，很好，很好，心里对于林如海也多了几分羡慕。
劭玉开口说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不过手熟而，不敢当皇上如此盛赞！既得了皇上的称赞，又何求其他？”
皇上哈哈大笑，自己的一句称赞就让她这么满足，皇上笑着说道：“劭玉过谦了，朕说是好的，自然是好的了。”随即皇上又转头对林如海说道：“林公果然教子有方，能得如此佳儿，夫复何求呀！”
林如海躬身回答道：“皇上谬赞了，犬子自幼体弱多病，正经学堂都没上过几天，不过在这些小道上做文章，实不堪大用！”
皇上笑着说道：“嗯，林公过谦了！劭玉年纪还小，当父亲的也难免对幼子多几分溺爱，这也是人之常情嘛！不过劭玉即使块璞玉，就不该浪费，以至于蹉跎岁月，将来一事无成。这样吧，从即日起，劭玉就伴驾上书房吧，朕亲自教导！”
林如海听了大惊，忙跪在地上，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劭玉看着老父亲这幅样子，不由得有些心疼，忙开口说道：“谢皇上隆恩，不过劭玉一向惫懒，恐有负皇上一片苦心，不如还是让劭玉在家跟着父亲学习吧！”说着，便大着胆子抬头，有些祈求的看着皇上！
皇上看着这清澈的眸子，心里不觉得有些愧疚，但随即硬下心肠，没有说话，一时间全场都静了下来，大家虽然没有太明显的动作，但都竖着耳朵听着这边的风吹草动！
理亲王一时间也有些诧异，这皇上为何要这般举动，这不是有意把林家推到风口浪尖上吗！虽然林如海位高权重，但是一向是弘历父子的心腹，弘历如今根基不稳，不可能朝林家下刀呀！难道他是知道我的计划，为了引我入局，那也不应该用这只分量不够的小狐狸呀？理亲王弘皙虽然心思转得飞快，但面上却不露什么表情，依旧笑呵呵地，说道：“既然是皇上抬举，林公子也就不要推辞了，圣意难为呀！你说是不是呀，林公？”
林家父子无奈，只得收拾情绪，笑着向皇上谢恩，还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皇上微微一笑，林公，朕不是无情之人，只有你做好了本分，朕自然不会亏待你！倒是王兄，这出戏已经开幕了，接下去该怎么唱，你可莫让朕失望呀！
众人不一的神情，让林家父子无奈，不少人对于劭玉是嫉妒极了，但大家都不由得疑惑，皇上这一招似乎不是对林家的宠幸，而是对林家的控制！但是皇上就是皇上，帝心难测，谁也摸不准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一番话似褒又含贬，似是奖赏又有些像惩罚，似笼络又似胁迫，这皇帝到底要干什么，这林家是要倒了还是要更上一层楼呢？为什么会弄出这么一个封赏呢？不过林家父子却觉得如今是福是祸，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这样的身份注定离不开纷争！
虽然众人对于林家父子是又嫉妒又羡慕，但是都是笑容满面的向林家父子贺喜，或称劭玉是少年英才，或赞劭玉雏凤清于老凤声，更有甚者，热络地暗示有意与林家结亲，劭玉一时间成了四九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一位青年才俊，以至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到林家上门提亲的人都络绎不绝，使得劭玉不胜其烦，这是后话！
随着皇上的离席，一场热闹的御宴也散了场，不少世家子弟都过来跟劭玉攀交情。而一向冷淡的劭玉也破天荒的收起了那份冷漠，笑着与大家应酬，林如海看着笑意盈盈的劭玉，心下默默叹息，好孩子，为难你了！
以吏部尚书的公子刘仁士为首的一帮朝中新贵子弟也笑呵呵的走到了劭玉身边，开口说道：“林公子果然色艺俱佳，本事了得，竟能得皇上亲自教导，真是福分不浅呀！”
刘仁士这一帮人的父亲，都是科举出身的寒门子弟，多半都是先皇登基后提拔的，如今新皇继位，更是备受重用，隐隐有超过那些世家之意。但那些世家都是几代人的经营，百余年来的盘根错节，如今从先皇时起便受到抑制，但在朝廷中的势力却依旧不可小觑，也不是这些没有根基的寒士能够取代的！
刘仁士这些人瞧不起世家子弟，觉得他们是仗着祖宗余荫的纨绔子弟，而世家子弟有瞧不起这些人出身贫寒。私下里，这两拨人也有着别苗头的意思！姑苏林家五世列侯，百年富贵之家，原本就让这些人看着不顺眼，但偏偏林家父子为人低调，根本没有能够与之交锋的机会，如今看到劭玉得到如此荣宠，刘仁士等人自然是嫉妒的眼红，看见那帮子世家子都围在劭玉身边，似乎隐隐以劭玉为首，更是忍不住过来挑衅！
劭玉平日里跟着林如海，自然知道朝廷中旧贵与新贵之间的矛盾。旧贵们自先皇起就陆续受到压制打击，要不然理亲王恐怕也不会有那么多的拥护者了。如今新皇登基，林如海升官，贾氏封妃，一系列的消息都似乎暗示着先皇时代的过去，新皇宅心仁厚，旧贵们似乎又要迎来春天了。而这些新贵们，根基本就浅，为官本就是仗着忠心，靠着圣宠，如今这样的局势，似乎让他们有些隐隐的担忧！
劭玉心中冷笑，这样就坐不住了？岂不知道，皇上想要得就是让大家搞不清楚状况，就要这潭清水乱起来！
不过劭玉还未开口，定襄侯公子成尔幕变冷笑着开口说道：“林家五代列侯，百年的钟鸣鼎食之家，翰墨诗书之族，这琴棋书画自然都是极精通的，自然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能够比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