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矿井(1 / 1)
“我这是在哪儿?”
刘岩眼皮像坠了铅块,费了半天劲才掀开一条缝。昏黄的油灯在岩壁上明明灭灭,把几个矿工的影子拉得老长,他们佝偻着背,脊梁骨像是被常年的苦役压断了。远处,监工的咒骂声传来,粗鄙的字眼让刘岩不禁微微皱眉。
“这里是……”
刘岩刚吸了口气,就被一股混杂着硫磺、霉味和淡淡血腥味的浊气呛得猛咳,肺里像塞了把沙子,火辣辣地疼。低头一看,身上的粗布衣裳破了好几个洞,露出的胳膊和腿上,鞭痕叠着淤青,一碰就钻心地疼。
“我不是正在学校上《XXX思想概论》吗?怎么一睁眼……”
没等他想明白,太阳穴突然像被重锤砸中,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无数碎片似的画面在脑子里炸开:明亮的大学教室、黑板上“伟人思想”的板书,以及大明崇祯四年、山西太原府定襄县丛蒙山铁矿等各种信息一股脑的涌入脑海。最后,脑海中闪过车祸发生时的那道白光,定格在“燕京政治学院”的牌匾上。
“操,我这是穿越了!”
刘岩猛地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腿一软,差点又栽回去。这一动,立刻引来了周围矿工的目光。
“石头,你醒了!”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矿工赶紧凑过来,声音里带着后怕:“头还疼不疼?老天保佑啊!那么大一块石头砸在你后脑勺上,你居然还能醒过来,真是命大!”
“老王叔?”刘岩愣了愣,脑子里自动蹦出这个称呼,还有关于老者的记忆。
老王叔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醒了就好,没被砸傻。这两天你别真卖力,就装装样子刨两下,千万别让监工瞅见你偷懒,不然又是一顿打。”
话音刚落,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刘岩抬头一看,一个膀大腰圆的监工正朝这边走过来,脸上横肉乱颤,没等老王叔反应过来,手里的皮鞭就抽了过去。
老王叔像被抽断了的麦子,一头栽倒在地。周围的矿工猛地抬起头,眼里窜起怒火,可攥紧的拳头又慢慢松开,没人敢上前一步。以前监工打人的时候,也有矿工替同伴求情,却被打断了腿,最后扔在矿洞里活活饿死,那时的惨状众人还记忆犹新!
“老不死的!干活磨磨蹭蹭,还敢在这儿唠嗑偷懒?”
监工啐了一口,抬脚就往老王叔身上踹,每一脚都用了十足的力气:“老子看你是活腻了!”
咒骂声、皮鞭声、老王叔压抑的呻吟声混在一起,像针一样扎进刘岩的耳朵里。以前在书本上看到的“剥削者”“反动派”,从来都是抽象的文字,可现在,却活生生的呈现在自己眼前。
“住手!”
刘岩脑子一热,猛地冲上去拦住监工,伸手就夺过了他手里的鞭子:“我们是矿工,不是任你打的奴隶......”
没等刘岩说完,监工就挥起拳头,狠狠砸在他的脸上。
刘岩直接倒地,鲜血瞬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监工没罢休,转身又朝着老王叔拳打脚踢,直到老王叔再也发不出声音,才甩了甩沾着血的拳头停下,对着周围的矿工恶狠狠地吼:“都给我看好了!谁再敢偷奸耍滑、多管闲事,这老东西就是下场!”
刘岩趴在地上,看着老王叔躺在碎石堆里,鲜血染红了身下的石头,心里又恨又慌。监工嫌恶地踢了踢老王叔的身体,对旁边两个矿工吼道:“把这老东西拖去后山扔了,别在这儿碍眼!”
说完,他又蹲下来,用皮鞭杆挑起刘岩的下巴,狞笑着眼:“小子,有种啊!老子记住你了。希望你能在这矿洞里多活几天,别太早死了,不然没意思!”
监工扬长而去后,刘岩才撑着地面坐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现在是明末,是人命不如草的时代,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刘岩抬头看向围过来的矿工,这些人常年在矿洞里协同干活,组织性是这个时代最高的群体之一,心里又都憋着对监工和矿主的恨意和怒火,他们是自己现在唯一能依靠的群体。
“得把他们团结起来、组织起来!”
刘岩心里暗暗想着,说白了不就是政工工作吗,自己这个政治学院学生最擅长!
于是刘岩朝着老王叔的方向走过去,此时老王叔已经气若游丝,矿工们满脸愤懑,悲伤的气氛弥漫开来。
刘岩蹲下来,声音不大,却能让周围的矿工都听见:“今天被打的是老王叔,明天呢?明天被打的会不会是你,是他,是咱们这里的每一个人?”
矿工们都低下头,没人说话。
但是刘岩却观察仔细,大部分人的脸上满是绝望,可人群里两个少年,拳头攥得死紧,眼里冒着火:一个叫王铁头,另一个叫李憨,都是矿工中比较有威信的年轻人。
“刚才我就说过,咱们是矿工,不是奴隶!”
刘岩提高了声音:“想不被欺负,想不被活活打死,就得反抗!不然总有一天,咱们要么像老王叔这样被打个半死,要么哪天矿洞一塌,全被埋在里面,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这话像一块石头砸进水里,矿工们的头抬了起来,眼里的绝望慢慢被愤怒取代。王铁头往前站了一步,粗声粗气地说:“石头,你脑子活,平时点子多,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我听你的!”
刘岩心里一喜,接着说道:“咱们矿工有几百人,监工才几十个,只要咱们团结起来,他们根本不是对手。下工后大家别声张,偷偷联络相熟的人,把人聚起来,才有成事的可能。”
“可……可这矿场是赵家的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矿工突然开口,声音里满是恐惧,“赵家在定襄县手眼通天,咱们就算打跑了监工,赵家能饶了咱们吗?到时候不仅咱们活不成,家里人也得受牵连!”
“赵家”两个字一出口,矿工们刚燃起的火苗瞬间灭了。王铁头的拳头也松了松,低下头。
刘岩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差了点火候,这个时代豪强对于底层百姓来说,威慑力太大了。
就在这时,头顶突然“哗啦”一声响,一块石子掉了下来,紧接着更多的石子和尘土往下落,岩壁都在微微震动。
“塌方了!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