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第二十章 满袖啼红入骨痛(1 / 1)
落轿的时候,洛清并没有出现。众人皆面面相觑,不知葫芦中卖的什么药。尉临羽本欲离开,可还是忍不住,看到这个场景,也顾不上多少了,道:“青徽谷的弟子出嫁前都要由兄长领到喜堂,师妹没有兄长,就由我这师兄代替吧。”
轿中的宫飞寒闻言一惊,但依旧伸出了手,师兄的手很暖,紧紧地握住她,让她心中安定了下来。
众人虽是疑惑,却都簇拥着二人进了喜堂。堂中洛傲天坐在上首,另一位子空荡荡。而喜堂中依旧不见了洛清的踪影。
宫飞寒的面色越发苍白,莫非洛清把天底下最大的难堪扔给了自己。可是一想到他那双无比清澈的眸子的时候,她还是选择信他。
洛傲天风尘仆仆地赶到兰都,本欲喝杯喜酒,再与几十年的好友言欢,岂料竟发生了如此之事。就在宫飞寒被一身素衣的尉临羽牵进喜堂之时,他的眼眸微凛,而洛清迟迟未现,他顿时怒从心起。
“混账东西!”他拍着桌子着桌子倏地站起。
几位老者围在他的身边劝慰。
宫飞寒透过喜怕,看着地上纷乱走过的各色靴子,心中越发凄凉。他食言了……
宫飞寒的手紧攥着,关节泛白,银牙紧咬着胭红的下唇。
她不该忘啊,初次见面时他的冷酷,他对兄长,对父辈,对嫂子的无情,她不该忘的。他如此无情之人,怎么会有情的。那漫天的梨花,幕天的烟雨,迷蒙的不止是眼睛,更是心。
喜堂里乱得一塌糊涂,质疑声纷纷传来。尉临羽一脸阴暗,手紧紧地握着宫飞寒。
一个小厮打扮的人匆匆地向洛傲天跑来。
尉临羽一伸手拦住了他。那小厮似乎认得尉临羽,在他的耳边附耳了几句。
只见尉临羽脸色骤然变色,神色复杂地盯着宫飞寒。
宫飞寒感受到了异样的气氛,忽而愤然地甩下头上的喜帕。嫣红的喜帕在空中回旋,无力地落于地上。她抬起妆容明艳的娇脸,铿锵有力地对着上座的洛傲天抱拳道:“庄主,今日是洛清之过。既然如此,我不嫁了。”
今日的她,傲然冷淡,展示了她无可羞辱的自尊,嫣红的色彩,绚烂地铺开。只是她的唇边,闪着无限的凄凉,她定定地望着尉临羽道:“他刚才说了什么?”
尉临羽面露悲愤地看着她道:“洛清在‘留香阁’,与一女子呆在一房间。”
天地瞬间颠倒,宫飞寒面色苍白,悲戚地笑了。
尉临羽心痛异常,想去扶她,却被她拂开了手。周围的嘈杂,她都恍若未闻,她忽而推开了所有挡道的人,向外冲去。
一只苍老的手突兀地横在眼前。
来人依旧带着斗笠。
“师父……”宫飞寒顿时清醒过来。她明白了,原来最先放手的是他……
“师父不必拦我,我想一人静静。”
季千华深深地叹了口气:“当年我——”
宫飞寒凄凉地笑道:“当年你也想不到今日的局面。所以——请让寒儿静一下。”
留香阁。兰都现时最大的青楼。
二楼靠边的一间房间很是冷清。若是伏在门口细听,可以隐约听到一女子天籁般的声音和一男子清冷的声音。
屋内,一身着玄色衣袍,一脸冷峻的少年,与一被红色斗篷掩盖的“女子”对坐着。
斗篷外泄露着一袭的乌发,纤长的手指把斗篷拂开,赫然是一男子妖娆的面目。
“阁下在徐州城好装扮,连我都差点骗过。”洛清一脸冷然道。
那男子魅惑地一笑道:“原本就不指望骗过你。倒是‘非家’一家都把我当庄主供了几日。不过,辰晓山庄的人够狠,居然连少庄主夫人都利用了。”
洛清瞳孔微缩道:“阁下今日找我何事?”
红衣男子面色悠闲地抚摸着地上的纹理道:“流年的老太后要灭了扶风山庄,只可惜做得太绝了,惹了民愤,本身就内忧不止,更何况现在又捅了这么大娄子。”
“你想如何?”洛清顺着他的意思道。
红衣男子拿出了怀中的一封信,放在地上,按着信的一个角,向洛清移来。
洛清撇了一眼,顿时一惊。
“这是——”
男子妖冶地笑道:“锦绣的国主送给月华的国书。希望联合月华,攻打流年。只是皇上更希望与景和联合。”
“皇上?”洛清嘲讽道,“是灵王世子的意思吧?”
男子面色一僵,转而笑着道:“世子也是这般考虑的。”
“那阁下如何称呼?”
“卫骛之。”男子含笑地望向洛清道,“少庄主不要推脱是江湖人士,不便插手,我既然来了,自然都查清楚了。”
洛清颔首,面色平静地道:“恐怕要让卫兄失望了。”他用手轻轻地将那封信推回了原处。
卫骛之并不在意道:“唇亡齿寒,若是月华与锦绣联手,待灭了流年之后,必然牵扯到景和。何况流年本身是景和的天然屏障,若是流年被除,要攻下景和可谓是一马平川。”
洛清目光炯炯地看着卫骛之:“世子如此煞费苦心,是想利用景和,登上王位吗?”
卫骛之目光一凛,抚掌大笑道:“罢罢罢。”
洛清起身欲走,卫骛之依旧用斗篷盖住了自己道:“少庄主慢走,想必此时吉时已过。”
洛清脚步微滞,面色顿时苍白,走出“留香阁”的时候,终是一狠心,向皇宫而去。
兰都的郊区有一条河,河面宽阔,从河的一边望向另一边,只见偌大的房屋也成了星星点点。河边的风很大,夏季的时候,常有纳凉人拿了把蒲扇,搬了把摇椅坐在河边看风景。河很长,河边的人家淘米做饭都仰仗着这条河。这河原名叫兰河,后来兰都的名气大了之后,众人都忽视了这条河。
宫飞寒一路狂奔,待有知觉的时候,已被兰河拦住了去路。
河边的风吹来,刚入冬的风刺骨冰冷,却如何也比不上心中的冰冷。
宫飞寒面对着兰河,任凭眼泪在面上肆流。
梨花下的他,令人怜惜,他如此骄傲的人,当着她的面道:“我很难堪。”她的心瞬间柔软了下来。醉酒后的他说出了心声,她以为是一句玩笑,次日他说:“我都记得。”兰都分别的时候,他说嫁给他。她应允了。即便没有一世的承诺又何妨,他本身就是不擅山盟海誓之人,然而今日,他把她一身的骄傲如此轻易地抛弃,他于心何忍?
宫飞寒的思绪越发混乱,一个声音冥冥之中牵引着她。不如归去……
“不如归去……”她呢喃道。一步一步地向河中央走去。
冬日的河水噬骨的寒冷,宫飞寒的感觉慢慢麻木,脚步越发坚定。
那日,河面上的风呼啸着吹着,一艳妆的女子,一身红火的嫁衣,想要在兰河中燃尽一生的光华。
“寒儿!”一声痛彻心扉的叫声响彻云际。